短暂的愕然之中,赵富贵看见流罗化成一道清光,从漂浮于虚无的残破殿阁内腾起,投向了那古老北斗星宿形成的銮驾。
走?
是走向出巡的“天帝”?
迟恐不及?
是担心错过了北斗车驾?
念头纷呈间,赵富贵抓住那一丝心血来潮般的灵光,顾不得多想,将身一起,跟着“九天玄女”遁向了那道孤高强势、神秘寂寞的尊贵身影,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的隽永漠然,这是恒常不变的真理,这是“道”。
时光沉淀,仿佛凝聚出一层又一层的水液屏障,赵富贵穿透于内,只觉一时有刹那百年的沧桑感,一时停顿迟缓,只见黑白二色,若非自身的无极混沌之意已有小成,证出了虚幻大道,塌陷虚空,蜷缩时光,怕是会永远迷失于此,化成岁月的尘埃。
然而即使如此,那股强势扫荡四周的气息依旧让赵富贵身心颤栗,哪怕运转元心,斩除对应念头,还是难以克制,随着深入,渐有眩晕失觉之感。
就在这时,一道金铁交鸣之声从北斗星宿内传出,仿佛编钟之印,回荡无穷,清越醒神,让赵富贵的本性灵光陡然一清,似从苦海梦迷里惊觉,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古老的北斗星宿横跨着虚无,闪烁着浩瀚璀璨的光辉,像是于不同宇宙和真实界内皆有实质投影,它形状如斗似驾,纯白光芒腾起,结成了神圣威严的至尊华盖,道道水波由上往下奔涌于眼前,而内里那道高渺强势的身影空空濛濛,模模糊糊,只得虚幻,“九天玄女”流罗已登临车驾,立在旁边。
道道时光水波像是并不存在。赵富贵轻松穿过,落在流罗对面,一边仰视那看不清面孔的天帝虚影,一边开口感慨道:“你这等上古大神果然不会无的放失。”
他一直奇怪流罗怎么会点亮残破殿阁内的灯盏。说庇佑替代不了本身,言照亮四周更加滑稽,到了如今的境界,谁还靠外力视物?
除了怀旧,似乎没别的解释!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九天玄女是以烛火为灯塔,给北斗车驾指明方向,“召唤”它前来!
流罗清雅仙气不减,声音柔和说道:“此地大片虚无相连,毫无路途可言,若不依靠北斗车驾,纵然不迷失于黑暗侵蚀里,怕也很难找得到残留的有用之地。”
“此言何意?”赵富贵敏锐品出了流罗话里潜藏的东西。
流罗淡然道:“天帝出巡,自有路线。北斗指向,人间可闻,而且若是此地彻底损坏,再无残留,则烙印于此的北斗虚影与残留的天帝痕迹将失去依托,彻底消失。”
“也就是说,天帝巡游路线的起始几处恐怕还保存着部分,我们乘着北斗銮驾便能抵达?”赵富贵接口说道。
北斗为驾,指向不变!
此时,这乘庞大到超过想象的古老星宿车驾飞快掠过虚无。不知遨游往何方。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道:“此界损毁,北斗銮驾出去不了,到了边缘就会回返,我们说不得将有幸抵达天帝出巡的起始位置。”
昔日天帝出巡肯定不至于九重天最上层!
说到这里。流罗微微一笑:“适才所言‘迟恐不及’,一是担忧魔佛与燃灯回过神来,品出天帝只是残留痕迹,返身再战,二便是忧心错过之后,北斗銮驾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返。”
对于燃灯与魔佛被惊退。她并不意外,燃灯本来就怀疑天帝留有后手,怀疑与九天玄女有关,遇到这种情况,感受到这种清晰,看到北斗车驾以飞快的速度靠近,哪敢停留、窥探与耽搁,假的还好,若是真的呢?
这不是拿自家的性命与一身道行开玩笑吗?
彼岸之下,燃灯哪有反抗之力,错过了逃生的机会就只能祈求天意了。
如此状况下,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图保存自身才是正理,只有愣头青才会拿身家性命去试探彼岸之事!
至于魔佛,虽然是彼岸者,但目前仅能透出少许力量,以虚影示人,见识是在,眼光却没有对应的境界与实力支撑,光借助轮回印的灵性,哪能看得出端倪?更为重要的是,祂前身是雷神,背叛了天帝的上古造化,遇见这位苦主,总会气短几分。
不过以祂们之能,反应过来是迟早之事,必须尽快离开。
赵富贵闻言再次打量向那模模糊糊的天帝虚影,感受着那恐怖又亘古不变般的浩荡与侵蚀,心头不由暗叹了一声:
“光残留痕迹就有如此威势,昔日横压上古之时,天帝又是怎样的风采……”
与此同时,他笑了一声:“流罗你对此地果真了然,竟知道北斗銮驾虚影残存。”
流罗带着浅浅笑意道:“仙界消逝隐遁之前,清源妙道真君将最上层封闭之前,我作为天庭残存神灵,岂会没有来过?只是彼时大战刚结束未久,余波还非常恐怖,不敢深入,拖延至今。”
两人说话间,北斗车驾托着浩瀚光芒,巡游于虚无里,四周黑暗深沉,空无一物,没有道标可以判断走向,让人不由自主产生迷失之感。
赵富贵从九天玄女口中问了诸多仙界之事后,静下心来,盘腿坐于车驾,吐纳着天帝残留痕迹的气息,参悟体察岁月之妙,三生之奇。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空旷的前方忽有光芒腾起,像是化成了浑浊的河水,卷起千层浊浪,曲折回环,奔涌不息。
“九曲黄河阵。”流罗低语了一句。
赵富贵睁开双眼,凝目看去,只见成熟典雅,仿佛芍药的道袍云霄,温文秀美,身穿宫装的琼霄,绿裙灵动,飘逸又烈性的碧霄各自腾起五道清气之浪,支撑着混元金斗,布下了九曲黄河阵。
而大阵之内,庆云高悬,三朵莲花放出了亿万毫芒,或青绿古朴,沉重翻覆,或紫色缭绕,虚幻膨胀,或至阳无阴,清净无为,正苦苦支撑。
“广成师兄……”赵富贵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