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凤九歌和南宫染再次来到雾河畔。迷蒙的水雾里,一艘竹筏靠在岸边,竹筏尽头,立着个黝黑发亮的少年。少年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微微弯腰,朝二人说道,“两位贵客,请。”
“你知道我们是谁?”凤九歌暗道,他们来,有人接,这似乎不太符合云水台高傲的做派。
少年垂首,双手抱拳,毕恭毕敬,“我家少主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特派属下在此恭候两位贵客。”
凤九歌看向南宫染,“云水台少主是你朋友?”
南宫染摇头,“我不认识云水台少主。或许,你认识。”
凤九歌想了想,倒不排除这个可能,她以前有健忘症,或许结识过云水台少主又把他给忘了。但随即又想,她有健忘症,流珠没有,流珠跟在她身边十年,又是个过目不忘的,若她和云台少主真是旧识,当她提出到云水台时,流珠何至于那般紧张。
纵有谜团,二人依旧上了船。一路上,水雾蒸腾,伸手不见五指,若非底下传来淙淙的流水声,她几乎怀疑是不是入了幻境。“小丫头,知道雾河为什么叫雾河吗?”南宫染问。
“不是因为水雾?”凤九歌反问。
“水雾蒸腾只是缘由之一,真正的缘由在于这条河似真非真,似幻非幻,如水中花,镜中月,云中雾,让世人看不真切。”南宫染说道,“亦如云水台,明明主营的是铁铺,和天下人做生意,却又避开天下人的眼,设在水雾蒸腾的雾河对岸。”
“原来如此!”凤九歌对云水台更添了几分好奇。也不知,那位少主究竟是谁的故人。
半个时辰后,竹筏靠岸。凤九歌抬眼,目之所及,紫色潋滟。大朵大朵的紫玉兰开在枝头,绚烂夺目。花丛中,一道白色身影立于树下,云锦长袍,白色束带,白玉发冠,背影略显消瘦,带着几分孤寂与落寞。
“少主,凤姑娘到了。”少年说完,转身上了竹筏,撑船离开。
“染哥哥。”凤九歌猛然回头,哪里还有南宫染的身影,只看到白茫茫的水雾。
“他不会有事,只是被苍蓝请去其他地方喝茶。”男子说道。
“你是云水台少主?”凤九歌明知故问。这位少主将南宫染支开,独独将她留下,莫非真是她的故人。
“正是。”男子回答。
“我今日来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凤九歌尚未说完,就听到男子的声音传来,“你的事,别说是一件,就是百件,千件,我也乐意之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九歌一怔,看来的确是故人,“你认识我?”
“认识?”男子顿了顿,说道,“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干嘛说得像是多年好友似的?凤九歌这才将到云水台的缘由细细道来,“少主,亢龙锏是否由云水台打造?”
男子思忖片刻,说道,“亢龙锏的确由云水台打造。楚国开国皇帝景帝之所以能推翻前朝,开创新天地,靠的正是一群有勇有谋的文臣武将。景帝和云水台先祖是忘年交,应景帝请求,打造了一把独一无二的亢龙锏,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你口中那位大人就算死于钝器,也绝不会是亢龙锏。亢龙锏看似钝器,实则极其尖锐。”
“此话怎说?”凤九歌不解。
“景帝当年带领一帮人打天下,前后用了三十年,十年筹谋,十年准备,十年血战,战果来之不易。景帝担心后世子孙骄奢淫逸,毁掉墨家基业,临终前特命云水台打造亢龙锏,赐给凤家。”
“凤家历代掌舵人皆雄才伟略,惊才绝绝,其他各国以及前朝残余势力对凤家虎视眈眈,恨不得将凤家一举歼灭,针对凤家的暗杀接二连三,而亢龙锏则是保命利器物。亢龙锏手柄上有颗红色宝石,宝石轻轻旋转,就会有尖利无比的剑弹出。”
“如此说来,亢龙锏留下的伤口,要么是表面的淤青,要么是和普通刀剑无异的尖利伤口。”凤九歌说道。
“正是。”男子回道。
“多谢少主解惑。”凤九歌感谢道,“今日算凤九歌欠少主一个人情,来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男子仰头,盯着满树玉兰,感叹道,“山中岁月容易过,人间繁华已千年。云水台的紫玉兰常开不败,四季皆是如此,你可喜欢?”
凤九歌抬眼,扬起一抹笑意,“自然喜欢。”如此绚烂的花海,怎能不喜欢?
“喜欢就好。”男子依旧背对凤九歌,看不清容颜,看不清神情,但凤九歌能够感受到男子的笑意,以及散发出的暖意。刹那间,背影变得柔和温润,不复初见时的落寞与孤寂。
“难题已解,我派人送你回去。”男子轻抬右手,随即有人出声,“少主,属下在。”听声音,已不再是接她过河的苍蓝。“送凤姑娘离开。”男子自始自终,不曾回头。
回程乘的依旧是竹筏,凤九歌踏上竹筏,回身望去,玉兰树下空空荡荡,云水台少主已然离去。关于云水台,关于这位少主,凤九歌脑海中有太多疑惑,明明不相识,言谈间却犹如相识多年的故人,往后若有机会定要看看这位少主真容!
花海深处,玉兰树巅,白衣飘飘。苍蓝站在不远处,以同样的角度俯视雾河。良久,收回目光,问道,“少主,凤姑娘就是那个人对不对?”白衣男子颔首,“是她。”
“既然是她,少主为何不把她留下?”苍蓝不解。
男子嘴角牵起笑意,刹那芳华,赛过满山玉兰,“她还会回来,若她不回来,我就去寻她。”
雾河畔,真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沿河寻了半日,不见船只踪影,“公子,方圆十里,没有任何船只。”
“楚国有趣的人越来越多了!”紫衣男子并未恼怒,反倒怒出笑意,“算了,云水台不过是打铁铺,没什么可看的,我们这就回去。再不回去,有人该跳脚了。回去后,派人查云水台。”
“是。”真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