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腹中孩子没保住。”
孙吉将打听来的消息告知王韵然,前日里她烧得厉害,一连昏睡了两日,中途醒眼几次,却都是昏昏沉沉的。王韵然打小身体好,少有病下,如今这一遭,却是叫大家都吓着,太医来了好几拨,如今总算退了烧,人也精神起来了。
听着这个消息,王韵然抿唇,依着太子妃性情,太子府上哪有得消停,也不知多少人跟着遭殃,遂问着:“小郡王呢?”
“姑娘不必担心,事情惊动了陛下,太子妃再记恨郡王,也不敢在此时公然下手,毕竟是太子血脉。”
王韵然这才放心,太子妃虽是心狠,却也晓得分寸,太子膝下只有郡王一子,太子再倚仗淑妃娘娘和荣国公府,这些年也总归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若小郡王遭了毒手,太子怕不会如当初周良娣事情这般息事宁人了。
“郡王虽小,却少见的懂事,怎会撞了太子妃?还,撞得这么厉害?”王韵然疑惑说着。
孙吉也是摇头:“只说是与太子妃起了争执,当时在跟前的人不多,并不好探听,倒是郡王心思多着,周良娣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他一个孩子却能打听清楚,这次的事情,难保不是他借机故意而为。”
如今并不能下定论,郡王与太子妃怨愁颇深,当日梨白就不太放心,才叫梅子跟了去,如今连累了这丫头,心中也是愧疚。
“姑娘该担心自己才是,姑娘这才进京多久,坏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或是姑娘和长安相冲?我看咱们还是回洛城的好。”一旁桃夭端着汤碗上前,说着。
浓郁的苦味扑鼻,王韵然微微蹙眉,梨白已先备好了青梅递来,随口又应了一句:“老太太如今不在了,回去洛城又如何,还不是遭大太太欺侮。”
“可是二爷护着咱姑娘啊。”桃夭天真说道。
梨白只笑笑,她们都是姑娘一来王家就伺候在身边的,可桃夭毕竟单纯些,许多事情看在眼里,也瞧不清楚,大太太是大家出身,没那些个小肚鸡肠,何况二姑娘又是无父无母的,与这么个晚辈计较作何,若不是姑娘与二爷亲近得太过……
“咱们如今住这里也稳妥,待太子与王良媛回来,也能给姑娘做主。”孙吉说着。
桃夭点头,见姑娘乖巧喝完所有汤药,心情大好,说着:“可不是,任他荣国公权倾朝野,还真敢到安……”
话未说完,就被梨白扯住:“怎么忘了,厨房里还炖着血燕,奴婢们去给姑娘端来。”说完,拉着桃夭匆匆出去。
王韵然唇角一挑,她身边的丫头,什么心思她怎会不知,从她醒来到现在,大家一致地不与她细说那日离开太子府的细节,以为能瞒过她,却不知她心中明白着,只是不肯说破罢了。
这间屋子她虽从未来过,却最是熟悉,沉香木的桌椅床凳,滇西的玉雕,蜀绣的屏风,江南的根雕茶盘,赣东的青花瓷器,山西的土陶摆罐……那些她阿爹口里说起的大千世界里的各种物件,她那样向往,却只对一人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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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一天好过一天,这院子的主人却再没有现身过,若不是每日看见窗外的竹林,和窗檐下栽种着的她最喜欢的蝴蝶兰,她都要以为如今不过身处王家的一处别院。
只是,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地方,却又不肯出现,到底何意?曾经她那样懂得他的心思,如今却也不甚明白了。
“姐姐躲这儿清闲来了,害我替姐姐担心许久。”再见德宁县主,王韵然正巧在后院荡着秋千,若不是被梨白桃夭管制着,此时怕已经爬到树上了,早些年,她最喜欢躺在树上的宁静,登高视线也好。
德宁四下张望,很是满意道:“我还不晓得表哥有这么一处房产,竟比他的王府还要漂亮许多,以后又有玩耍的地儿了。”
王韵然见着德宁,先是讶异,而后让出一旁的位置,倒是桃夭不解问出:“县主怎么知道我家姑娘在这儿?”
“母亲与我说的。”德宁笑说着。
“静安公主怎么晓得……”
德宁却是好笑看着桃夭:“母亲当然晓得,不然表哥怎会出手帮韵然姐姐。”说完,与王韵然同坐在秋千上,道:“与姐姐说个好消息,荣国公府遭了陛下的训斥,她家的那几个姑娘这些日子都不敢出门了。”
德宁素来不喜欢荣国公府那几位娇小姐,尤其是赵婉婉,那日公主府赏花宴上,见赵婉婉与王韵然不对盘,自然将王韵然划到自己一边,便想叫她与自己一起笑话赵家那几位。
“太子妃才失了孩子,陛下怎会这时候怪罪荣国公府?”
“姐姐在这里果然消息闭塞,听说那荣国公夫人一听说太子妃孩子保不住,当时就对郡王动了手,正巧陛下派来的公公给瞧见了,那可是陛下的孙子,她即便有诰命在身,也是没资格动手的。”
听罢,王韵然唇角微扬,世间巧合的事情不多,大多的巧合不过人为罢了,想起秦翰文那双黠灵的眼睛,这几日倒是白担心他,能在太子府里安然生存这么久,他自有自己的本事。
“听说荣国公原本还想参表哥一本,说表哥干涉太子府内院事务,如今他家夫人如此放肆,倒是他们没了理儿,姐姐只管放心,母亲在陛下面前说起姐姐许多好话,等太子回来,也不敢偏颇。”
难怪这些日子外头如此太平,太子妃安静得过头,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出。
德宁更靠近了王韵然几分:“还有个更好的消息,胡家那个瞎子订了亲了。”
“胡……胡五爷?”王韵然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那胡五爷的名字。
德宁点头:“可不是么,当初打姐姐的注意,死活闹腾不松口,也不知怎么,前日里怎突地改了主意。”说完,凑带王韵然耳边,道:“是不是那日咱们见了胡楚玉,叫他良心发现了?”
他们这样的人,对不相干的人和事,岂会有良心?原本她就不担心这桩婚事,莫说二哥不会应下,就是陛下真下旨了,她也还有一道护身符的,倒是三叔那可麻烦了,娶不到王家的姑娘,又岂能轻饶了王延喜。
“哪家的姑娘?”王韵然问着。
“说来更是巧了,是蒋家的四小姐。”
王韵然一怔,想起梨白说起那日在太子府,蒋良媛是来帮了忙的,更是不明白蒋家的心理。
“蒋家也是倒霉,先是少爷摔断了腿,如今姑爷是个半瞎子,也是表哥的不是,听说是表哥的马突然窜出,惊吓了蒋家少爷的马,人才从马上掉下来的。”德宁说完,摇了摇头,不再讲那些无关的人物,倒是将带来的礼物拿出,紫轩斋新到的首饰,京里贵家小姐最是喜欢,紫轩斋每每的新样式,最是难求,可见德宁真心待王韵然好。
两人说了好些话,才将德宁县主送走,没一会,孙吉匆匆而来,见他有些魂不守舍,便觉不对,孙吉与王家普通下人不一样,这么些年,从不见他有如此情绪,遂问着:“怎么了?”
“太子爷回京了。”
“那是好事啊,在这里叨扰久了,也该离开。”王韵然说着,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或是宅院住久了,有了感情。
可是孙吉仍紧锁着眉头,这模样叫王韵然看着,莫名有些心慌,静了许久,才听他说出:“我今日看见徐副将了。”
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王韵然抖动着唇瓣,半晌才寻回声音,有些嘶哑,说着:“他...还活着?”
孙吉点头,很是坚定,他曾跟随徐副将身边八年,即便隔着长街的人群,隔着囚车的栅栏,他也能看得分明:“不会错。”
“那......”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冀,似满腔的话,却也不知怎么说出。
“他是被太子押解入京的。”孙吉说完,看向王韵然,太子此举意图不明,可隐约觉出,当年的事情似要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