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与里德尔跟据记忆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就快到达约定的地点时, 却忽然下起了大雨,街上本来闹哄哄的行人一下子散去了很多。有的家就在附近,就回家躲雨去了, 有的撑起了伞, 还有的小贩们则把用来遮盖摊子的油布铺在摊子的架子上。里德尔连忙护住黛玉, 两个人躲在酒楼的屋檐下。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说变就变。”黛玉笑道:“这才五月, 怎么变天也这么快。”
里德尔将两人被雨淋湿的纱笠摘了下来,见黛玉鬓角的发被水沾湿, 贴在脸颊两侧, 愈发显得清丽惹人怜。
“英国总是要随身带伞,看来我得把这个习惯也带到这里来了。”里德尔擦了擦脸,又把纱笠带上。
“你怎么还带上?”黛玉道:“都湿透了。”
“不碍事。我去买把伞。”里德尔说着走入了雨中,“黛,在这里等我。”
买伞的小铺子在三十四步外, 如今挤满了人,生意好的很。
黛玉站在原地,看着里德尔的衣服被雨淋得狼狈,不由有些着急。
“唉, 那边那个小娘子好生漂亮。”不远处斜对面的酒楼二楼上, 一个穿锦衣的男子说道。
他言语轻佻,眼神飘散, 举止轻浮。空有一副看的过去的皮囊, 但没有半分贵公子气质, 正是薛蟠。
此刻他整个人趴在窗台边上,痴痴地盯着黛玉看:“小爷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你来看看,是哪家的?”他招呼身边的小厮。
小厮忙笑着上前,盯着黛玉看了半晌,却皱起眉来。
“怎么样?”薛蟠忙问。“看你的样子,见过她?认识吗?”
“这……”小厮迟疑地说道:“不可能啊,一定是看错了……但是……”
此刻黛玉不经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薛蟠立刻就酥了半边身子。
“瞎废话什么?”他踢了小厮一脚:“快说!”
“是是。”小厮忙点头,“我瞅着像是,像是……林家的那位姑娘。”
“哪个林家啊?”薛蟠不耐烦地问:“没听说过京中有那位林家有这样标致的女儿。”
“不是,大爷。”小厮擦擦汗:“您仔细想想,有这么一位的,是贾府那位林姑娘啊!就是那个传说跟仙女一样的……”
“什么?”薛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再往下看,却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高大男子来到那女子身边,递给她一把伞。而那女子则拿出手绢,为他擦拭脸上的雨渍。
“一定是看错了。那怎么可能是林姑娘呢,她不是个有名的病秧子,现在在贾府呢。”薛蟠自言自语道。
薛蟠努力去看那男子。本来就离的远,连女子的脸都有些模糊,更别说能看的清楚背对着他们的男子的脸了。
最终薛蟠也没能看清楚,只能看着他们一起撑着伞慢慢走远。
黛玉他们在约好的位置与紫鹃碰面,紫鹃自己也早买了一把油纸伞。三人一起回贾府。
回来的时间比较早,贾府的庆祝活动还没有结束,丫鬟仆妇们大多在那里伺候,或是自己吃酒赌钱。园子里本该有的人,都在房屋内躲雨。所以大观园内能看见的人倒是一时间少了很多。
为预防有人在潇湘馆看到里德尔,里德尔再次化成了一条手镯大小的小蛇,缠绕在黛玉手腕上。
所幸的是回到潇湘馆时,雪雁还没有回来,潇湘馆空无一人。
黛玉自个儿顺着走廊进了内室,就听见挂在走廊上的鹦鹉大声叫道:“姑娘好!姑娘回来了!”
黛玉平素喜欢鸟儿,拿起一边的逗鸟棒,想要逗逗鹦鹉。但是鹦鹉却突然扑棱起翅膀来,嘎嘎大叫着后退,黛玉一愣,看见自己手腕上缠着的一条小蛇才恍然大悟。
“所幸它们的反应是后退,而不是吃了你。”黛玉笑道,蛇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黛玉将逗鸟棒丢到一边,坐在椅子上。
两人各自换回平常的装束。不一会儿,雪雁就回来了。她一回来,向黛玉请了安,立刻拉着紫鹃出了门,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今天遇见的新奇好玩事。紫鹃但笑不语,心里默默想着自己今天遇见的好玩事儿,只恨除了姑娘也不能说给其他人听,要不然,这些经历说出来给平儿、袭人、鸳鸯她们听,她们定然羡慕不已的。紫鹃性格极好,虽然觉得雪雁稍微有些孩子气,不太懂事,但是还是很照顾她,乖乖充当听讲人的角色。
黛玉从窗口往外看了,只见雪雁从香囊里倒出一堆瓜子给紫鹃,两个人便坐在小凳子上亲亲热热唠嗑起来。不由摇头笑了笑。
“黛,我……”里德尔刚想说话,外面就传来鹦鹉的声音:“人来啦!姑娘好!”
外面正笑着向潇湘馆走来的鲜艳妩媚的女子,不是宝钗是谁?
里德尔立刻起身,向旁边设置的一个小书房走去。毕竟一直变形也不太方便。
却说宝钗这个时辰过来,是为了上午之事。她听说黛玉身子不大舒服,便趁着看戏的间断,过来瞧瞧,也慰问一番。没想到已经来到潇湘馆时,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一件极重要的事还没有做,便急急忙忙赶回去了。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万分重要的大事。她一直记着自己今天还没有来看黛玉,现在那边贾母吩咐众人散了,她就顺路过来看看。
“宝姐姐如何来了?”黛玉躺在床上问,装出一副疲倦的样子问。
“还不是想着你身子不大好,总也不放心。”宝钗道,“今天看戏,没有你在身边,连话也不知道和谁说。”
“宝姐姐又诳我,谁不知道你是惯会与人说话的。”黛玉道:“何况不是还有宝玉吗?”
宝钗坐到她身边道:“宝玉最是个会说些胡话的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还是与你谈天来的自在些。”
黛玉听到这话,不由笑了。除开有些观念上的不同,宝钗在才情和品性上都与她最为合拍,两人也能够聊得来,互相了解,彼此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我听说你病情又加重了,这次来给你带了些补品。”宝钗温声说,她吩咐道:“莺儿,将那些东西放下来。”
“是。”莺儿应道。
“咦,这是何物?”宝钗忽然看见架子上挂着的一堆东西,走过去拿在手里:“纱笠?”
“妹妹,我倒要问你,这怎么会在这里?”宝钗笑道。
“这……”黛玉忙道:“之前打发紫鹃去问候老太太,赶巧老太太之前让我去她那里拿些东西。这纱笠就是老太太给的,方才看外面下雨了,想是紫鹃回来时把它门淋湿了。”
宝钗笑道:“为何老太太会给你这些?”
黛玉笑着编道:“这纱笠是家母还未出阁时用的,老太太把它们给我,也是给我留个念想吧。”
恰巧紫鹃去收拾东西进来,黛玉道:“紫鹃,你怎么忘了把这老太太给的纱笠收起来?”
紫鹃愣了愣,忙道:“本想先在室内挂着,等雨停了在放出去晒的。姑娘说的是。”
宝钗听了这话,不好再问,只是细细安慰黛玉,让她不要因为父母早亡就不爱惜身体之类的。
略坐了一会儿,忽然见香菱来报,说哥哥薛蟠有事找她,宝钗就急忙告辞了。
里德尔从书房里走出来。
紫鹃拍着胸脯道:“还好宝姑娘没有怀疑什么。”
黛玉道:“这可不一定,以她的聪明,想是内心早有怀疑了才对。”
“发现了也没有关系。”里德尔不在意地说。
“如何说?”黛玉问,“贾府可不像霍格沃兹一样宽容。”
“黛,你的魔法在变强,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彻底脱离这个世界了。”里德尔道,他黑色的眼眸愈发深沉。
“姑娘,你要走吗?”紫鹃虽然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但是却知道黛玉要离开了。“你以后要离开贾府吗?”
黛玉低头,一时默然无语。其实说实话,她的内心也拿不定主意。
里德尔冷硬道:“黛不能留在这里。”
“里德尔公子,你是要带姑娘走吗?”紫鹃的眼里忽然浮现上了泪水,她眨了眨眼,哽咽道:“其实也好,姑娘是林家的人,待在贾府里,终究不好。现在老太太还在,就总是有人背地里说三道四,倘若有一天老太太不在了,没有人疼姑娘了。那些人还指不定要怎么戳着脊梁骨骂呢!何况姑娘身体又弱,现在我有时去拿药那边都不情不愿的……走的话,好歹有人照顾……”
紫鹃突然抬头问道:“公子,姑娘能相信你吗?”
里德尔刚要说话,黛玉忽然打断道:“紫鹃,我不必一定要人照顾,我可以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她稍顿了顿,道:“我没有说过要离开,一切都未可知。”
紫鹃半忧半喜抬头看着她。
“黛。”里德尔低沉道。
然而黛玉只是有些不耐地闭上了眼睛:“我疲了,紫鹃,你把门带上。”
紫鹃应声走出了房间,黛玉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黛,你可以不现在做决定,你可以慢慢想。”里德尔说,“但是我希望你最终能和我走。这里会毁了你,你知道的。”
黛玉思绪纷杂:“我过去的一切都在这里了,如果我不走呢?你怎么办?”
里德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