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在闹钟声中,朱贝妮睡眼惺忪醒过来。她翻个身,看见地铺上空荡荡,侧耳倾听,洗手间了无声音。陈小西去哪里了?她猛然坐起来。
坐起来才发现,陈小西背靠着床正在读书。
听到声音,陈小西回过头看,正好看到拥着被子坐起来的朱贝妮。
“你已经醒了?”朱贝妮问他。
“嗯。”
“是不是没睡好?”朱贝妮问道。陈小西看上去有些疲惫。
“还好。”
“你看的是我的书吗?”
“是。”
“好看吗?”
“好幼稚。竟然是本童书。”陈小西起身,把书放书桌,举着胳膊对朱贝妮无奈一笑:“还得麻烦你帮我绑一下保护层。”他需要一个冷水澡洗去一夜不眠的困倦。
朱贝妮下床找垃圾袋。第二次比第一次效率高多了。绑好垃圾袋站床尾帮陈小西拉掉t恤。陈小西拿着脱下的t恤头也不回地去了洗手间。
朱贝妮把目光落在了那本《13只钟》上。哼!幼稚吗?堪比王尔德好吧?
朱贝妮一时心起,蹑手蹑脚下床,躺在了陈小西昨晚的被窝里感受了一下。“没有不舒服嘛。”她自言自语。偷偷体验之后,心里的负疚感一扫而光。
等陈小西从洗手间出来,朱贝妮仔细再看:挺精神的,像以往一样帅得直发光!一颗心牢牢放在肚子里。想来是自己刚刚起床,眼神不济,看错了。
朱贝妮洗漱出来,陈小西些许歉意地说:“你的包包要10点以后才能送到。看来你得空着手去上班了。”
“跟昨天的遭遇比,这都不算事儿。”朱贝妮洒脱一笑。
两个人酒店吃过早餐,朱贝妮塑料袋里装着钱包和手机,直接叫车去了分公司。按照计划,陈小西一直等到包和衣服都送回,中午结账退房,下午在酒店大堂等朱贝妮下班。两个人一起乘傍晚的火车回上海。
“你还以为找昨天的相亲对象,再了解了解。”朱贝妮跟陈小西出主意,成功赢得陈小西爆栗一枚。
拎着塑料袋的朱贝妮重新出现在小王面前时,小王滴溜溜地眼睛上下打量,噗嗤笑出声:“要不是昨天见过你,你穿成这样,我准以为是个高中生呢。”
朱贝妮扯扯身上的“潮牌”裙子,呵呵跟着笑。
按照规定,今天朱贝妮不需要人陪,只独自、随机到处看即可。昨天看的是记录,今天看的是执行。
朱贝妮东转转,西转转。看别人工作,时间过得总是比自己工作要快。很快半天过去。跟大伙儿一起吃工作盒饭午餐时,朱贝妮的手机响了。是陈小西。
“我想,要不要我们晚走一天?既然已经到无锡了,去看看太湖,如何?”电话里,陈小西说得悠闲笃定。
“那岂不是还要住——”“住一晚”三个字,碍于同事在场,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在陈小西能意会。
“所以退房前,我打电话跟你申请呀。”
“额。”朱贝妮犹豫。她倒是想看太湖的。缥缈太湖,她还从未见过。观赏太湖绝佳处的鼋头渚盛名在外,她在眼前,错过也的确可惜。但一想到昨晚令人脸红又惊心的“同居一室”,朱贝妮又不禁犹豫。
“今晚你可以住分公司宿舍。”体察到朱贝妮的犹豫,陈小西建议道。
“好。”朱贝妮顿时满脸笑容溢出来。太好了,自己没看错,陈小西的确有正人君子的风范呢。朱贝妮心中,对陈小西又平添许多好感。
电话那头的陈小西,更是笑容绽放:今晚好觉有着落了。
督查接近尾声的时候,朱贝妮找周本舟经理反馈了自己的看法。“完美无缺。只一点——员工骑电瓶车或摩托车外出时,有些人并没有依照公司规定戴头盔。”
“天——太——热——啦。”周经理拖着音,笑嘻嘻地辩解道。
朱贝妮不再说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小王拉住朱贝妮不放:“今天一天你话都没说超十句!我真的好喜欢你!昨天你拒绝了周,今天不能拒绝我。就我们俩!我们俩姐妹吃个便饭。好不好?”小王央求朱贝妮,不带发嗲,却颇动人心魄。
朱贝妮正欲拒绝,小王又说:“不能摇头,也不能说‘不’,只能二选一。要么说‘好’,要么点头。”
“求人还这么霸道。”朱贝妮笑。
“难得还能遇到让我愿意求的人。”小王接。
“好。我的荣幸。”见小王实在不是客套,朱贝妮只好答应。同时不忘告知陈小西。陈小西很回消息:“恩准!明早见!”
还以为小王要迂回夸奖分公司,打探一二总部消息,没想到小王干干净净,点滴未沾任何公司的话题。两个人就是单单纯纯吃了一顿饭,逛了一通街,满大街乱指了一通美女、帅哥。
“昨天我在xx街上被人抢了。所以今天只有塑料袋可拎了。”朱贝妮忽然想起自己昨日的遭遇。
“怎么没有打电话给周!他绝对分分钟帮你搞定!你知道吗?小偷也分地盘的。而且,小偷也需要做账、买账本。”
“当时正好有个朋友在,帮我把包追回来了。只是脏了,要拿去清洗。”
“要是我在,我也会舍命帮你追包啊。”小王万分流畅地说,脸上、语气全是正色。听得朱贝妮一振。
“真的假的?”朱贝妮笑着问。
“真的!我要是在你身旁,肯定会这么想,这个小姑娘娇滴滴的,柔柔弱弱的,我不帮她她怎么能行!心中豪情一起,只好舍命追包了。”
“我才没有那么柔弱呢。”朱贝妮推着小王笑。
“有可以欺骗人的外表就是王道!谁管你是真的还是装的呢。”小王眯着眼睛笑。
朱贝妮将信将疑。见朱贝妮没有回应,小王把头贴过来,凑到朱贝妮耳边:“就说我吧。治理一个无锡分公司,不要太小菜一碟哦。我一直在想,假如我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会是什么样呢?说不定把整个公司的总部从上海搬到无锡也是可能的。妻贵夫荣。我把时间精力都给了所谓的事业,早早晚晚,老公也会把他的小蝌蚪给了别的姑娘——我其实也不介意他送小蝌蚪给别的女人啦,我只是遗憾,从此心生嫌隙,我不再爱他,他不再爱我——金钱易得,爱情难求啊。”
朱贝妮诧异地看小王。一面之缘的小王说的可是纯体己话啊。
小王调皮一笑:“我现在是被爱情罩住了。什么时候周要是背叛我,商界就会横空出世一个女强人!”
朱贝妮认同不已,又颇疑惑地问:“爱情的魅力就那么大吗?”
“你没有感受过吗?”小王反问。
“说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遗憾。大学四年我没有正经谈过恋爱,读研究生的时候走了另外一个极端,很匆忙就开始了一场恋爱,不温不火,最后不了了之。现在嘛,刚工作,千头万绪事情很多……”
朱贝妮还没讲完,小王已经忍不住惊呼:“不敢想象!你居然没有主动爱过!遗憾!太遗憾了!”
“主动爱?”朱贝妮更疑惑了。
“对!主动去爱,而不是被爱,这个更珍贵。不要随便谈恋爱,不心动的爱情是累赘,是负担。早晚有一天,你会体会到去爱的奇妙滋味。那种一个眼神就足以震撼整个灵魂,一个名字就足以改变心情的美妙爱情,会让你觉得活着是如此美好!真的是棒极了!”小王说得自己激动起来。
朱贝妮对怦然心动的爱情之期待被小王迅速点燃。她满怀羡慕地看着拥有心动爱情的小王,暗自遗憾自己活到二十几,竟然不曾体会过小王说的如童话般美好动人的爱情。
“你跟周之间,谁爱得多一点,谁被爱多一点呢?”
“傻瓜!只有爱了,才会感动于被爱。”小王葱白玉指,轻巧地戳朱贝妮的额头。朱贝妮痴痴傻笑:原来被戳额头是这种滋味。
“敞开怀抱,毫不戒备,把最柔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袒露给他。你会敏感得无以复加,也会幸福得无以复加。相爱的人,对拥抱的感受,对亲吻的感受,都会更加敏锐、深刻。更不要说对**的感受了。”谈起爱情,小王滔滔不绝。各种爱的言论,在朱贝妮听来都颇为新鲜。听完一不留神想到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段爱情:自认为研究生时期的爱情不温不火,不知对方会是什么感觉。“说不定返校时会遇到,要不要到时候眼睛一闭只管张口去问?”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
“你是不是想起谁了?”小王盯着朱贝妮的笑脸。
“不是想起谁,而是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朱贝妮更正。
这样说说笑笑,时间倏忽已经到了晚上九、十点。想着明天还要游太湖,小王坚持送朱贝妮回公司宿舍。招摇的粉色迷你库珀很拉风,常有旁边的司机摇下车窗看过来。
跟小王道别的时候,朱贝妮发现自己如同小王所说,对小王也是“我真的好喜欢你”。高高兴兴分开,拿手机看大门密码的时候,才发现有三个未接电话。打开一看,竟然来自三个不同的人,分别是陈小西、许文衡和杨青青。
一时想不明白,许文衡和杨青青呼叫她做什么?又为什么在同一个晚上想要联系她?莫非是大学群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是今晚的大学群分明静悄悄。百思不得其解,朱贝妮只马上回拨了其中一个。
“喂。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你宿舍地址。准备给你送干洗过的衣服。”陈小西接通电话,悠然说道。明明是讨好般的送衣服,却被他说得好像正常就应该如此。
闻言朱贝妮心中一片清凉。这个已显燥热的初夏,跑一天身上细汗无数,衣服果然是微微潮湿的。陈小西竟然想到了换洗衣服。听说南方的男人心思细致,果然如此啊。
朱贝妮乐滋滋报上地址,索性不上楼,转身往小区门口走。在小区门口等陈小西。
要等陈小西而人未到的时候,朱贝妮闲来无事,拨通杨青青的电话。
“你还好吧?”杨青青劈头盖脸问过来。
“怎么了?”朱贝妮疑惑地问。
“你,你不是晕血了吗?”杨青青收敛一下自己的急切。
“哦。你是说晕血呀。过一会儿就好了。”
“打你电话也不接,发你消息也不回。还当你怎么了呢。”杨青青不无埋怨道。
“没有看到你后来发的消息呀。”昨天陈小西洗澡时,朱贝妮闲来无事,是告诉了杨青青遭劫、晕血的事情。自上次陪过杨青青一晚,杨青青大概心有所感激,总是隔三差五主动找朱贝妮聊天。记得那时候杨青青听说了她包被抢,人晕血,好似在听故事,并没有特别着急。为了确认是否遗漏消息,朱贝妮放了免提,重新找到消息页面。“的确没有收到后来的消息呢。”朱贝妮道。
杨青青顿时语塞,搪塞起来,语焉不详地说也许自己太着急了,只顾得在意念中询问,却忘了实际上并没有发消息给朱贝妮,反倒心急火燎地等朱贝妮的回复。说完自己呵呵笑起来。
“没事就好。”杨青青大为放松。
朱贝妮心里暖暖的。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因为有一个牵挂自己的朋友,城市仿佛也跟着变得更可爱了一些。
“谢谢你。”朱贝妮低低地说道,声音里满怀情感。
“好啦。不早了。你也睡吧。”杨青青道。
挂完电话,又等了一会儿。陈小西才到。看看时间已经十点有余。陈小西把装有换洗衣服的防尘袋递给朱贝妮。两个人在小区门卫大爷的炯炯注视下,互道晚安。陈小西便乘着来时的计程车离开了。
走在静谧的小区里,夜风吹过,带来栀子花的清香。微甜清凉。朱贝妮感觉很幸福——小王带来的因期待而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