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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入京城,已是十余日之后。深冬的城阙并无半分冷清的意思,商铺喧闹如常,歌舞仍旧妖娆,街巷的石板路面积雪无踪,远处宫闱赤色高墙连绵不绝。青羽靠在窗边,繁华种种如浮光掠影擦肩而过,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思念过他。
车停在书院门口,她下车,顺着熟悉的路径走到他的屋前。门半掩着,屋内没有光亮。推开门,她想了千百遍他抬起头扬着眉毛,微笑看着自己的样子。她看见眼前的他,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离珵坐在那里,面前空无一物,他只是枯坐着,身影溶入一室清寂,仿佛已千载万年。
她觉得有些害怕,走过去。他的手放在案几之上,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不再温暖如常,冰冷,僵硬,骨骼磨着她的掌心有些痛。
“离珵,我来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仿佛刚刚感知她的存在,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眼里却又仿佛并没有她。
“离珵,是我。”她心中的恐惧愈盛,泪水忽然流下。
他抽出手,缓缓起身。他站起的时候,比她高出许多,她很费劲地仰头看着他。
他见她光洁如雪的面容上,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小心地伸手擦拭,“你回来了”
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他浓浓的哀伤,心如绞痛,伸出手,欲抚上他的面庞。
他下意识地避开,她呆住,身子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怔怔望着她,她如困在捕笼之中的小兽,惊恐而绝望,不知所措地流着泪。他没见过她如此脆弱哀痛的样子,印象中她总是俏皮地微笑,欢欣而跳脱。
她今日穿着他当初为她挑选的衣裳,里面是松软的浓紫色中衣,外面淡紫色外裳,有着淡淡藤花色的暗纹,宽舒地向后披着,露出皎洁的脖颈。
他猛然将她抱起,很用力地把她放在案上,很用力地撕扯开她的衣衫
她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动弹,她仿佛回到那日的木架之上,疼痛一下一下撕扯她的**和意识。他身上的柏子香,曾经让她想起就脸红的味道,暴怒地将她吞没……
当一切归于静止,他披上衣袍,没有半分迟疑地离开。
她浑身剧痛,挣扎着起身。雪后初霁,寒冷彻骨,来不及穿上外衫直接披上大氅,她追上他,他停住脚步。
“为什么”她嗓子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侧过头,俊逸的侧颜如常,嘴角浮起陌生的笑容,“你师叔也是这样对你?”
她如遭雷击,只觉脑中如有战鼓,轰响不觉。披在身上的大氅缓缓滑落在地,露出薄如蝉翼的内衫。
他垂目扫了眼她露出的姣好的后颈和凝玉般的臂膀,依然微笑,“你也是这般诱惑他的?”
她觉得世界忽然变暗,继而黑透,她委顿于地,地面坚硬的石块将她的双膝划伤,鲜血立刻染红了泥泞的雪地。她什么也看不见,双臂紧紧环绕着自己,绝望地伏在地上,却不再有泪水。
离珵望着她伏在雪地,大氅下露出的披风一角,鸾鸟振翅欲飞,那日万安桥畔的笑语晏晏仿佛就在眼前……短暂的犹豫,继而决绝地提步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羽在疼痛中醒来,周围是陌生的器物。有人推门而入,见她坐起,忙近前扶住她。“姑娘醒了?别急着起来。书院的人把你送来我这里,给了银子,让我好生照顾姑娘,等你身体好些了,雇车送你回家。”大婶面容慈善。
青羽不觉失笑,大婶见她笑得古怪,只当她心下感激,“是啊,书院里头的人可都是好人呐,常常接济周围生活困难的人家……”
青羽起身就往外走,大婶急道,“姑娘身子没养好就急着要走么?车马还没雇好呢……”
她黄若不闻,摇摇晃晃出了门,踉踉跄跄汇入街头的人流之中。
长亭和墨弦踏入离珵房门,只见满目狼藉,青羽的外衫凌乱的堆在案上,案几上的书册烛台翻倾了一地。两人立刻冲出房门,正遇见离珵迈入院门,目光虚浮而混乱。
离珵见二人面色铁青,未及反应,转眼间墨弦已到了眼前。
“你把她怎么了……”墨弦浑身的怒意。
离珵沉默。
长亭已拎了一个侍者过来,“说吧。”
侍者也是个伶俐的,当下把离珵如何,青羽如何说了个一清二楚。
长亭转向离珵,淡淡道,“她人呢?”
离珵只觉浑身骨骼剧痛,勉强答道,“不知去向。”
一旁侍者忙道,“有人看见青羽姑娘独自出了城,往东郊方向去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两人已冲出院子,徒留下离珵失魂落魄。
青羽在山中缓行,只着了薄薄的衣衫,她不太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仿佛余下的宿命就是不停走下去。
天色渐渐晚了,隐隐约约看见前面一群人挡住去路,正是那日梅林的一群,她缓缓从发间取下发簪握在手中。
走到近前,一人从那群人中缓步而出,“青羽姑娘,别来无恙?”
青羽挑眉一看,正是洛秦,脚下不停,继续往前。
洛秦见她魂不守舍步履不稳,伸手将她的手臂捉住,“姑娘可是身体不适?何故独自夜行?不如随我回去别苑好生休息。”
“死了的我,你要不要?”她转过头,笑容明媚,一时仿佛照亮了暗夜。
洛秦这才看见她手中的簪子,抵着颈间如雪的肌肤,簪尖已刺破皮肤,血顺着脖颈缓缓流下。
洛秦急道,“姑娘这是何必,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约姑娘去府上喝个茶而已,何须以命威胁。”
“我若不想呢?”青羽仍嘴角含笑。
“不管想不想,先容在下为姑娘疗伤。”言罢,他去夺她手中簪子。
青羽手往下按了一按,鲜血奔涌而出,迅速染红了月白的长衫,“你试试?”。
“住手!”三个人异口同声。
青羽扬起眉毛,不远处墨弦与长亭并肩而立,神色惊急。
她的微笑越发灿烂,“今夜这山里头好热闹。”
洛秦当即回身对着二人微笑道,“山路巧遇青羽姑娘,原想护送一程。既然二位赶到,我就不打扰了。”言罢领着人迅速离去。
雪片翻飞而下,青羽的手没有离开颈间,血仍在流,半边月白的衣衫,染出艳红的图案,蜿蜒而下惊心夺目。对面二人,却是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小羽,听话……把簪子放下……”长亭出声道,话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雪越下越大,风势一阵紧似一阵,她单薄的衣衫飘飞不定,整个人恍如随时就被吹散了去。
“我累了,你们走,不要再逼我。”她忽然开口。
“没人逼你,让我帮你看看伤口。”长亭小心接话。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她仿佛有些不悦,“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可以么?”她看着远远的风雪深处。
“当然可以,我带你回去,你便一个人待着,没人可以打搅你。”长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回去?回哪里去?哪里也不去……”她兀自喃喃。
长亭侧头撇了一眼墨弦,墨弦微微颔首,长亭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见了离珵……”
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
长亭深吸一口气,“他想见你……”
泪水不可遏制,汹涌而出,她渐渐看不太清楚眼前的种种。
墨弦迅速上前,打脱她手中的簪子,将已支撑到极限的她稳稳搂在怀中。
长亭即刻拍了她几处要穴止血,用厚厚的大氅将她围住……
京城东郊的一处小院,三进院落,简而不陋。虽是冬季,仍有绿意。后院斋房小巧,推门而入,落脚便是厚厚的绒毯,铺满整间屋子。案几书阁琴架,无不精致脱俗,沉香寂寂。
另一边山水屏风之后,一架紫檀木镂花床,帐幔低垂。
青羽沉沉地睡着,墨弦静立一旁,听着她极浅极浅的呼吸声,留意着哪怕一丝丝的不寻常。
有人掀帘而入,手中一碗药汤。
墨弦目光没有离开她的面容,“十日了,她从没睡过这么久。”
长亭手中药汤泛起涟漪,“草药不进,身体倒并无大碍。苍雩遣人来信,此番情形只能静观其变。”
屋外侍者扬声,“禀主事、山主,有人来访,京中书院,离珵。”
墨弦冷哼,“倒是有些能耐。”说罢起身往前院去。
离珵候在前厅,面色暗沉失了往日形容风采。见到二人也未行礼,哑声道,“她,可好?”
长亭觉察墨弦的即将失控,抢步拦在二人中间,“托离主事的福,尚有气息。”
“我想见她”离珵使了很大的力气。
“恐怕不便。”长亭沉声,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要见他……”声音飘飘渺渺从众人身后传来。
三个人迅速望去,青羽立在中门边,轻飘飘仿佛随时会被吹走。
“谁允你出来?”墨弦怒道。
她面色苍白,只牢牢盯着离珵。
长亭走近她面前,“说完了赶紧回屋,万不可强撑着。”说罢拿眼示意墨弦,两人一同离开。
离珵缓缓走近她,仿若走过了一段极长的岁月。他停在她的面前,近到可以感知她浅浅的呼吸,“我我不该如此待你我只是”
“不相信我,对么……”青羽仰头看着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不是,我看见你们我还听说”离珵慌乱而焦躁。
青羽看着他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神情,“我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离珵的手开始颤抖。
“我们的孩子。”青羽望向他眼眸深处。
“小羽,这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们”他更加慌乱,移开目光。
方才出来的时候,她倒不觉得冷,此时她只觉得彻骨的寒意慢慢将自己浸透,“你真的这么想?”
离珵抱住她,她消瘦了许多,浑身颤抖着,“我们以后可以再有,只是现在还不行”
他看着她定定望着自己,以为她已然同意,连忙安抚道,“小羽不怕,我会找京中最好的医者,我还可以请宫中的御医……”
她从他怀中挣脱,“我若不呢?”
“小羽,听话,这样对大家都好……”离珵语调里有哀求。
她的唇边忽然溢出微笑,与方才苍白无力神思缥缈恍若两人。离珵一时呆住,不知如何接话。
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前些时候苍雩师叔给我的,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到。”
离珵即刻明白,大喜道,“你师叔也是为了你好,不是么?”
“你喂我。”青羽把瓷瓶递给他。
离珵的手抖得剧烈,几乎拿不住这只几乎没有份量的瓶子。他倒出一粒小巧的丹丸,红艳艳的,在他手中冰凉而芳香。
他惶然看向青羽,将那丹丸递到她唇边。青羽笑得妩媚,发丝拂过到他的手背,令他禁不住地颤抖。
她再没有犹豫,将那丹丸咽了下去。
离珵忽然有些害怕,而这种恐惧越来越盛,让他想要逃走却又迈不开脚步。
什么时候雪又下起来,没有丝毫的声响,地面干燥,雪迅速地层层堆积。
离珵眼见那雪地上殷红漫开,她依然望着他,坚定而执着。
她觉得浑身疼,疼痛将她仅剩的气力渐渐驱散,就在她再也无法支持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将她包围。
墨弦怒极,“来人,将他捆了。”
长亭搭上她的腕间,她的脉搏微弱而无力,浅浅的浮动之间浓浓的哀伤。
夜色浓稠之时,雪已堆得很高,满庭洁白。
青羽躺着,没有声响,只盯着头顶垂帐细密的纹路。
佩儿曾是宫中女医,守在一边照顾,不时到外间向二人禀告青羽的状况。每每见主事和山主铁青的脸色,心中越发不安。
后半夜风紧,墨弦长亭二人仍枯坐,佩儿再次推门而入,“禀主事禀山主,姑娘总算合眼,应是睡着了。脉息虽弱,却也算稳住了。”
佩儿见二人并不答话,姿势都不曾变过,悄然退出。
“我们是不是都错了。”长亭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寂。
忽听内室一声闷响,两人迅速闯入,只见佩儿歪倒在榻前,青羽已不知去向。惟一扇小窗半开,屋外大雪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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