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愣。
墨候以为他没有听清,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春闱已经结束,臣与桓王负责主考,经过臣二人以及所有副主考共同阅卷之后,已经决定出了三甲士子的名单,皇上是否要现在过目?”
“哦,这件事……”苍聿云神色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辛苦墨侯了,这件事还交给皇叔过目吧,朕……呃,朕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苍墨白嘴角一抽,轻轻瞥了一眼殿上心神不宁的某人一眼,苍聿云表情平静地回视他,眉宇间不见丝毫心虚之色。
墨候静静抬头看了皇上片刻,须臾,表情淡定地道:“皇上,恕臣直言,摄政王日理万机,需要处理的事情没有上百,也绝对算得上是日夜不得安睡了,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勤政,只一心想着如何推脱责任,这样的行为不该是一国之君所为,皇上——”
“墨侯。”苍聿云淡淡一笑,仿佛没有听见他长篇大论的为君之道,“琅州的茶山上,好玩吗?”
“呃?”墨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还不错,皇上。”
“既然不错,待帝都事情一了,墨侯不是又可以请继续去游山玩水了?”
“呃,应该可以的,皇上。”墨侯说完,轻轻皱了下眉,“皇上,方才臣说的事情,皇上是否听在心里了?摄政王已经替皇上分担太多的政务了,皇上应该学着自力更生——”
“六皇叔。你稍后到朕的御书房来一下,朕有事要问你。”苍聿云视线投向苍墨白,淡淡吩咐了这么一句,便挥了挥手,“朕累了,今日早朝就到这儿吧,退朝。”
墨侯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太监总管尖细高亢的嗓音很有默契地在殿上响起,“退朝——”
群臣跪地俯首,齐齐恭敬地喊道:“臣等恭送皇上——”
一炷香时间之后,苍墨白独自一个人走进了皇上的御书房,苍聿云神色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外面所有人都退下,不许任何人靠近御书房。”
“是,皇上。”
苍墨白皱眉打量着苍聿云的脸色,觉得很不对劲。
苍白无神,神色颓废,眼底隐含无助与落寞,眼角带着些许讽刺的冷意,整个人与方才大殿上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顷刻间,如此巨大的转变,让苍墨白不解,心理也隐隐意识到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皇上表情如此异常——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在大殿上明明是沉稳如常,却无法多待一刻,而是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回御书房?
苍墨白沉默了好一会儿,见苍聿云神色怔忡,似乎还又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出不来,不由淡淡唤了声:“皇上。”
“嗯?”苍聿云抬眼,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才似想到了什么,声音一瞬间恢复了淡漠,“六皇叔,朕有件事情让你去做。”
“什么事?”苍墨白双眼审视一般锁在苍聿云的脸上,须臾,平静地道:“皇上请说。”
“城外的虎贲军兵权由你接手,在明天晚上之前,由虎贲军将士把九门提督府的官兵全部换下,务必牢牢控制住皇宫九门,此事要做得悄无声息,不得惊动任何一人。”
“皇上?”苍墨白心里一惊,瞬间意识到了事情不妙,“皇上为何要这么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要造反。”苍聿云冷冷的,一字一句自唇畔吐出清晰的字眼,“朕还没死呢,他就敢在这里打皇位的主意,当真以为朕软弱可欺了?真是愚蠢得很……“
嘴角勾了勾,苍聿云轻声笑语:“朕突然很有兴趣知道,瓮中捉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趣味?”
有人要造反?
这句话并没有让苍墨白感到吃惊,他甚至是刹那间就想到了皇上说的人是谁……他只是觉得,皇上是如何得知有人要造反?
心头思绪微微沉淀,苍墨白颔首:“臣领旨,还请皇上具体示下。”
苍聿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道:“对于有人要造反,六皇叔似乎并不怎么觉得意外。”
“的确是没什么好意外的。”苍墨白道,“青鸾查到了怀王欲行谋反的铁证,纳伊皇宫原址的地下宫殿里,有数量惊人的兵器铠甲,还有多得数不清的黄金,而在纳伊皇宫里领了五万兵马自行称帝的将领,就是怀王兄的心腹大将孟胤骞——这一切,足以证明怀王兄的居心叵测。”
苍聿云闻言,心里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地道:“怀王要造反,为什么把兵器和铠甲藏在那么远的地方?这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或许在所有人看来,这是非常不合常理的。
“皇上英明。”苍墨白轻轻扯了下唇角,赞美了一句,“在帝都最有名的勾栏院,红粉佳人的地底下,也有一座巨大的兵器库,里面藏有的兵器亦是不计其数,前几日我们才发现,怀王常常私下里去兵器库与人会面。”
顿了顿,他继续道:“他的谋划已经有十年之多,也就是说,在皇上还未登基之前,他就已经有这样的野心了。按照臣的判断,他的兵器库应该只有这两处,至于为什么要隐藏在纳伊那么远的地方——臣猜想,他的计划原本应该是在各处都秘密建立起兵器库与强大的军队,不止是纳伊,还有东璃,穆州城,月城,湘北,九罗等各个四通八达的州城,以拦截兵变时四王对帝都的救援,待时机成熟了——自然,这或许还需要多十年的时间,他才会制造一个理由,举兵推翻皇上,届时各地兵马皆听从他的调配,如果帝都的兵力也抵挡不了他的强势,那么,皇上大概也就只能乖乖禅位了。”
苍聿云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因这样大不敬的话语而感到恼怒,反而是瞬间就想明白了什么,挑眉,“如此说来,这一次纳伊的叛乱应该不在他预料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