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选妃,目的只是为了应付群臣,他的计划是在中元节实施,那么只要在这个时间段里,没有所谓的良辰吉日,选妃大典自然便无法正常举行。
在座的几个人都知道皇上不笨,不但不笨,应该说很聪明。
即位之后就由苍凤修手把手教导着长大,说他笨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胸有沟壑,聪明睿智,什么事他心里都清楚明白,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归根结底就一个字,懒。
所以,对于苍聿云心里的盘算,青鸾和四王都不担心,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家主上的行为,也同样让人安心。
外人面前一向淡定从容的四王,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浓浓的不安。
“回去吧。”青鸾说道,“该来的总是跑不掉,况且,你家主上还不一定知道什么呢。”
“是啊,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舒问笑笑,“只要主上能君临天下,之后任他剥皮抽筋,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爽快,也颇具几分气势。
众人默默看了他一眼,一时之间皆是沉默。
“无筹……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朱雀睁着水灵灵的大眼,困惑且无辜地左看看又看看,目光从几个人面上掠过,“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在做一件——”
“朱雀。”青鸾打断她,“不要再问,你不适合知道这些。”
苏煜转头看了一眼娇俏玲珑的朱雀,温和的眉眼微蹙,慢慢道:“当初不应该让无筹掺进来。”
夜无筹一愣,随即脸色沉了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舒问,青鸾,墨不赦都明白苏煜的意思。
夜无筹已经成亲了,心里又牵挂的小妻子,他们瞒着主上谋划这样一件足以让主上震怒的事情,东窗事发那一天,他们一个个无牵无挂都还好,可是夜无筹……
“你真觉得主上会对我们下杀手吗?”夜无筹面沉如水,眼神波澜不惊地扫视了在场的几个人,“我从没认为主上会对我们如何,即便最后事情瞒不住,最多罚一顿了事,即便——主上真有一天对我们起了杀意,也绝不可能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
青鸾道:“苍凤修不会对你们下手,永远都不会,他舍不得。”
四王同时一静。
这句话他们从来没说过,但是,他们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主上舍不得,即便嘴上没有说,可他们心里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只不过青鸾替他们说出来了而已。
但是,就因为他们知道,所以,才更加觉得……忐忑,不安,愧疚。
“与其在这里胡乱担忧,不如先回府。”青鸾叹了口气,“以后的三个月,路才更难走,一步都不能错。”
“我先回训练营了。”墨不赦率先站起身,表情沉着,眉眼间不带一丝情绪。
只淡淡说了这一句话,他就转身走了。
青鸾也站起身,“朱雀,走吧,我们回去。”
夜无筹三人对视一眼,面色沉沉地起身离开了。
不需要再去御书房与皇上商讨些什么,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这位年轻的天子,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用心去做的事情,他就可以做得很好,滴水不漏,所有后路皆可以想得周全,不必他们再操心。
他们只要在计划成功之前,瞒住消息就好。
其他的,听天由命。
回到王府,得知苍墨白和谢言灏都在府上,并且与苍凤修一起在书房,青鸾表示要回去睡上一觉,四王也不发一语,各回各的院子里了。
书房里,谢言灏正在为方才在宫里的事情请罪,苍凤修神色淡淡地道:“勇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坚持自己认为对的,本就是一个丞相该做的事情,这没什么错。”
顿了顿,“况且,皇上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还确实无法让人放心地把江山社稷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那王爷为什么……”谢言灏似乎不解。
“因为那只是你的以为。”苍凤修道,“本王一直都知道,只要他愿意,治理好一个江山对他来说,远比应付群臣来得容易得多,他是帝王的料,亦有帝王之才,只是……心不在此而已。”
“所以,王爷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定,让皇上亲政了?”
“本王下定决心,也不一定有用。”苍凤修慢慢拿起书案上,吏部刚送来的裁定官员的折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让人不解的话,就没再多说了,神色平静地拿起主笔,再阅过的奏折上批下了一个苍劲有力“准”字。
谢言灏与站在一旁的苍墨白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苍凤修今天的态度似乎太平静了一些,平静得叫人觉得怪异。
皇上选妃和亲政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与群臣商议,征求大家的意见,或者在下了决定之前,至少应该让皇上知道——但是在苍凤修这里,似乎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决定而已。
皇上曾经长达五年的抗拒,摄政王对于皇帝的纵容,仿佛突然间全部被刻意忽略了,一切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可转圜的余地。
也没有丝毫需要犹豫和深思之处。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过。
苍墨白在心头思索着某种可能性,须臾,淡淡开口道:“你与苏侯,今天在偏殿谈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个问题,也是谢言灏想知道的。
“苏侯,他没有与本王协议的筹码。”苍凤修平静地道,批折子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向苍墨白,淡漠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幽深复杂的情绪,“苏后手里的那份先皇遗诏,已经到了本王手里了。”
先皇遗诏?
谢言灏为此惊讶了一下。
苍墨白却是表情一怔,“他给你了?”
苍凤修平静地笑了笑,“他用一份先皇遗诏,和五千皇城暗卫的兵符,交换苏尘的性命。”
苍墨白一惊,随即缓缓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肯换?这样的交换,对他来说显然有些亏了。”
“不。”苍凤修道,眉眼间无情的色泽一闪而逝,“他是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