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独自一个人在山洞外面等着,已经等了足足五个时辰。
进入秋末的白昼明显比夏天短了许多,此时已是太阳西下,逼近夜幕降临时分,安静得过分的山谷中,愈发让人觉得时间难捱。
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的风城,此时面色颓然而苍白,额头上无法避免地沁出了晶莹的冷汗,脊背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一层。
疲惫与惶然,已经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不知道多少次从九条岔口一一试探,然而却始终没有一次能成功开启机关,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的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此时此刻,风城刻骨铭心地感受到了深沉的无力与绝望。
抱着剑,颓废地靠在一方巨石上,双目无神地望着渐渐黑暗的天空,心头笼罩着与天际一般颜色的晦暗,风城心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其中最让他感到恐惧不安的那一个——他在想,若真有万一,刚刚平静下来的帝都,近段时间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的朝臣,以及将所有的骄傲与虔诚忠心全部奉与主上的四王,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风城却是连动一下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青枫脚步沉稳地走来,站在沉默之间,与风城苍白的视线对上,他心头亦是沉沉。
一整天了,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打不开山洞里的机关,无法进去,所以,也完全没有办法得知,此时里面是怎样的情况,主上和青鸾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这种担忧与无力的彷徨,仅仅只一天的时间,就让风城感受到了心力交瘁的感觉。
“新兵们已经用完晚膳了。”青枫开口,表情沉重,“主上和青鸾如果再不出来,只怕难免让他们心里猜疑。”
猜疑?
风城没有说话,眼神静静地望着上空,根本无暇理会新兵们会如何。他此时心里担忧的,只是主子的安危而已。
“青枫。”风城沉沉开了口,“如果明日一早之前,主子还不出来,我就自刎谢罪。”
青枫皱眉,面色虽然亦是苍白,但是比起风城满脸的颓废绝望,他显然要镇定许多,“主子不会有事,你太过紧张了。”
风城无声扯了下嘴角,“是吗?”
他也希望是自己太过紧张了,然而这种漫长的等待,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以及他仅剩的理智,风城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一天时间的。
“主子是苍宇皇朝这一代的真命帝王,郡主则是五百年来唯一的凤命贵格。”青枫犹豫了好大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件极少人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风城闻言,安静了良久,缓缓转头,犹疑地看着青枫,“你方才所说的,应该属于皇族机密吧?”
命相之说,从来不会弄得天下皆知,即便这是预示着皇朝的祥瑞,即便预测出这种结果的,是历来在皇朝之中拥有崇高地位的钦天监。
青枫点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面色苍白,但是风城敏锐的感官还在。
“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青枫摇头,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风城,你需要吃点东西。”
风城没有说话,转开头,再度沉默了下来。
吃点东西?
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吃东西?
脑子里迷迷茫茫,连最基本的冷静都做不到,满脑子皆是恐惧和不安。
风城成为青云骑统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便上次在摄政王府,要被主子逐出王府的时候,他的恐惧与绝望也远远没有此时这般深沉。
一个人沉默思考的时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折磨,风城意识到自己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心念微转,他低声开口道:“青枫,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冷不防他有这么一问,青枫刹那间愣住。
“我知道你的身份应该不平凡,但是,也因为可以确定你对主子没有其他的心思,所以我才一直不闻不问。”风城说着,无声叹了口气,“但是身为青云骑的统领,我想,我是有权利知道一个真相的。”
青枫眼睑微垂,许久没有说话。
风城无神地望着天际,没有催促。
“风城,”须臾之后,青枫慢慢开口,“在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之前,我能否先知道你的身份?”
之前他们皆是心里有数却嘴上不言,既然现在待着也是待着,那么不如把话都说开了,以后共事才不会产生隔阂吧。
“我是西川皇室的人。”风城开口,淡漠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让青枫悚然一惊。
“你说什么?”转过头,青枫眼底明显待着震惊,“西川皇室……”
风城面无表情地不知看向何处,刚毅的脸上一片空寂无情,“是,十四岁之前,我是西川皇室培养出来的死士,随着长公主西川紫菱踏入苍宇大陆时,才刚刚满十四岁。”
青枫想过无数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风城的真实身份……竟是如此。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件事……主子知道吗?”
风城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我会隐瞒主子吗?”
青枫沉默。
“主子心里清楚,但是这些年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一句。”风城说完,微微垂下眼,心里生起一种复杂的情绪,“现在知道我身份的人,已经死绝了。”
死绝了?
青鸾皱眉,眼底浮现深思,须臾,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西川皇室那些人,包括西川紫苑在内,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风城眼底流露出漠然的色泽,“他们曾经知道,但是现在……不过以为我已经死了而已。”
一个死士的贱命,有谁会放在心上?
十四岁之前……距离现在已经超过了十二年,青枫不知道风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主子在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还对他委以重任,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对主子构不成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