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顿早饭,在母子三人对江阔的批判教育中落下帷幕。
之后,江峦、江阔便收拾着准备上学了。因为学校离家有些远,苏微如想亲自开车去送他们。
“意儿,现在还早,你再回去趟会儿吧,等我回来伺候你吃药。”
出门前,她不忘嘱咐江意。
江意点点头,听话道:“知道了母亲,你们路上小心。”
“好的,好的,你赶快回去吧。”苏微如望着站在门口弱不禁风的女儿,心里不由有些酸涩。这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让她碰上这么多磨难呢。
秦余却不知她这忧虑,一直站在院子里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车子消失不见,她才上了楼梯,朝卧室的方向走。
她家一共三层,她住在二楼,就在苏微如和江柏楼隔壁,但是更靠里一些,而江峦和江阔暂时住在一起,都在三楼。
此刻江柏楼还未醒,秦余经过他门口时,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他。
等她终于回到房间,便立即脱了衣服又躺回床上。她今天确实起的太早,是应该睡个回笼觉。于是,片刻后就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床边已经坐了一个人,她睁大双眼,仔细分辨,却发现这张脸并不是苏微如,而是另外一个爱她如己出的女子,江兰清,也就是江柏楼的姐姐,江意的姑妈。
江兰清今年四十岁,比江柏楼大两岁,尽管到了不惑之年,但她依然貌美恬静,今日她穿了一件米色开衫,里面搭了一条湖绿色v领长裙,整个人看来面色柔美,目光温和。
认出来人后,秦余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颇为抱歉道:“姑妈,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叫你做什么,姑妈就是来看看你,见你睡得香,姑妈比谁都高兴。”
她向来忧虑江意的身体,经常差人送些补品过来,但人并不常来,这回是听说了江意在宴会上的事情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至于人为何不常来,这里头倒有些故事。江兰清年轻时嫁得不错,丈夫家也是有名的贵族,但近些年来,家族运势渐呈下降趋势,且她在夫家地位不高,丈夫是个独断专权的暴躁性子,几乎不允许她多说什么,她心里虽总想着弟弟一家,但能做的并不多,手头的钱财也不宽裕,是以对江柏楼助益不大。而江柏楼和他那个姐夫王孝勇,脾气甚不相投。王孝勇讽刺江柏楼世故虚荣,江柏楼嘲笑王孝勇古板迂腐。两人互看不上,差一点便要断了交。只是姻亲毕竟也是亲戚,要真撕破了脸,传出去对谁都不好。索性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僵持住了。不过这就苦了江兰清,一头是丈夫一头是弟弟,她夹在中间十分不好作人。后来,她那个丈夫又对她下了令,不许她经常往娘家跑,否则便要跟江家彻底断交,江柏楼听闻后很是体恤姐姐,便着苏微如和江兰清说了清楚,亲姐弟的感情,自不会因不常相见损耗半分,他会一直是姐姐的靠山,万望姐姐放心。听了江柏楼这番话,江兰清一时感动不已,同时心里负担也着实减轻不少。所以,她即便人来得时候不多,可但凡家里有什么事她能帮上忙的,都是竭尽全力而为。
秦余见江兰清一脸忧郁,便知定是昨天的事情传到了她耳中,心里不禁暗叹,这帮贵族绅士,面上看来一本正经,没想到传八卦的本领也是一顶一的好啊,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姑妈,您来得这么早,用过早饭了吗?哦,对了,我母亲去送弟弟们了,您等我一下,我这就穿衣服给您准备吃的。”说着话间,秦余便要从床上下来找衣服。
江兰清见状,忙起身拦住了她,她轻轻按下她的肩膀,又握住她纤细的手。“傻孩子,不用你起来,你母亲早回来了,此刻正在楼下沏茶呢,姑妈……”她顿了顿,抬手摸了摸江意的头发,又接着说道:“等会就走了,你近来心情还好吗?”
秦余望着对方秀美慈爱的面容,心底里霎时生出几分暖意来,她忙点点头,亲热地回道:“姑妈怎么不多待会,我近来身体心情都不错,若是姑妈留下,说不准我还能给您唱歌解闷呢。”
江兰清笑了笑,像是终于开心了一点。“你这孩子,竟还学会开玩笑了,好,下次姑妈和你表哥来的时候,你便给我们唱歌解闷吧。”
江兰清育有一子,今年十八,与江意一样正在上高三,名字起得挺文艺,叫王凌水,性子倒和名字差了十万八千里,是个典型的爱说大话的自恋狂。
“好啊,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那姑妈下回什么时候来?”江意不太喜欢这个表哥,秦余便也下意识地对他好感不足,于是说话间,便偷偷将这个表哥排除了。
江兰清站起身来,摸了摸秦余的头,和煦道:“等你表哥高考完,我们就来。”她颇有些信誓旦旦,似乎对王凌水的成绩很有信心。
秦余正打算说点什么,但听门口处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姐姐,我说怎么烧水的功夫就找不见你了呢,原来是来了意儿这,得了,你娘俩也别在这床上唠了,都到客厅里来吧,我刚沏了壶上好的毛尖。”
苏微如刚换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度到膝盖,正好露出她光滑纤瘦的小腿。脚下却穿了双居家拖鞋,舒适随意,此刻她正斜斜地倚在门边,笑意盈盈的模样。
江兰清回过身来,与苏微如笑道:“好好好,要不我也要下楼了。”话罢便随着苏微如往外走,临出门口,还不忘回身叮嘱江意:“意儿歇着吧,别下来了。”
秦余点点头,目送二人出了房间。随后也迅速穿好衣物下了楼。
“姐姐说得可属实?”
秦余尚未走到客厅,便听到苏微如的声音,略显焦灼地响在半空,她生平温柔贤淑,很少生气,这般声音,想来怕是已经发了怒。
“弟妹别着急,我看这聂家还是聂老爷子说得算的,当初父亲为意儿订的这门娃娃亲,定是跑不掉的,他聂盛一个孩子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江兰清温言安慰道。
听到姑妈说起聂家,秦余也有些好奇,便驻足在楼梯口处听了起来。
“姐姐,我忧心的可不是这个,我是说那聂盛当真与齐家女儿相恋多年?”苏微如慌忙追问。
“是啊,我之前也不知情,是今天早上听我家仆人闲谈时才得知的。”
“您家仆人如何得知?”
“她有个姐姐在聂家服侍,她姐姐打扫时刚好听到了聂老爷子和聂盛在书房争吵。这才听出了聂盛原是与齐家女儿在一起了。只是这事倒隐藏的深,除了聂家几人知晓外,外人皆不知悉,听说是聂老爷子发的话,不准将此事外说。”
苏微如闻言,面显颓白,却瞬间心如明镜,原来如此,怪不得那聂盛大庭广众之下,有意污蔑意儿,想来是为了与那齐家女儿结婚故意说给聂真听的。兴许他还想借此机会向他祖父下下战贴。只是为何他这战贴的代价,却是将她女儿如珍似宝的名誉毁得狼狈不堪?这聂盛也太肆意妄为了罢!
不过,意儿果然看得真切,事实当真如此,确是那聂盛故意为之。
看来意儿着实聪颖,想到这,她心里不免生出些慰藉,可这慰藉中又混杂了许多无奈悲戚。
良久,她叹了口气,与江兰清说道:“聂家老爷子是好人,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与咱家的亲事,不过,如今聂家的掌事人聂荣心性如何,还有他那孩子聂盛又如何,咱们却是不知的,这门婚事,要我说还是不要的好。”
“此话怎讲啊,弟妹,聂家如此家世,对柏楼和意儿来说都是最好选择啊,聂盛虽与齐家女儿相恋,但聂老爷子并不同意,而且他向来说一不二,聂家怕是没人敢忤逆顶撞的,意儿到了聂家,想来也不会受委屈的。”江兰清软言相劝,心里颇为着急,她自然也想江家好。“况昨天之事后,意儿这名声怕是大不如前,我作为家人当然知道定是误会,我们与聂家说开便好了,可旁人是不是这么想我们就操控不了了,如此情势下再给意儿找人家……”她的话没有说下去,此中内容却无人不知。
顶着这种名声嫁人恐怕比登天还难。当然如果非要嫁,那人选什么的,估计得重新考量了,至少聂盛这一级别是想都不要想了。
苏微如又怎不知江兰清是好意,只是如聂盛这样的人嫁了又能得什么好呢,索性,不如快刀斩乱麻,至少得了痛快。以后再寻人家,也无婚约束缚。
“姐姐,你不知情……”
这大姑姐不是外人,她思索一番,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告知于她。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江兰清似乎也感受到了些什么,耐着性子等待下文。
“昨天晚上……”苏微如将事情经过一一复述,连江意的猜测及她事后想要读书的念头悉数道来。
江兰清端坐在沙发上细细听着,面上神情由最初的好奇逐渐转变成恼怒,随后又从恼怒转变为不甘,最后又由不甘转为了欣慰。
这一番话听来,她才深觉弟妹所言有理,如聂盛一般的孩子终究是托付不得,一则他不喜欢意儿甚至对意儿很有几分仇恨,二则他反抗不成便将意儿名声毁掉可见心思深沉已达危险。这样的人选,确实不要为好。
江兰清喝了口茶,鼻尖瞬间盈满茶香。可她的心情并没有因这份香气轻松多少,反而愈发沉重。但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为苏微如打气减压。
“弟妹,你也不要过分忧虑,我看意儿状态不错,况她这次决定发奋苦读,定然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嗯,我也相信意儿。她一向听话懂事。”
……
姑姐俩又断续说了会儿话,秦余却没再听下去,转身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聂家之流绝对不可靠,而这世上除了聂家之外又有哪一个是可靠的呢?
秦余叹气,既然无所依靠,那就自己上进吧,因为只有这样才最稳妥。
她心里有了主意,便觉浑身充满了干劲,一刻也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