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的朋友派来的式神既高贵又优雅。
一听说这消息,全寮上下都挤到了会客室门口,都指望着能沾沾别人家的欧气。
立花和御早坐在几案前,和其他成员一样,他们都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异常美貌的式神,白青色的长发垂落在榻榻米上,微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双眸青蓝,冷冽得就像寒光一样。这样的式神只要走在大街上就能让其他小妖怪自觉退开,那还用得着阴阳师出手。
濑户御早终于回忆起了那天被欧洲式神所支配的恐惧。
“大人他让我来帮你们找到那只危害村民的妖怪,”良久,青行灯主动开口问道,“目标在黑夜山是吗?”
话音刚落,御早便一把抓住了立花的手,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冷静!
第一次和妖力如此强大的式神对话,他简直不能再激动。
大概是御早的反应太明显了,立花赶忙挪开他的手为青行灯倒了一杯热茶,回答道:“没错,我们已经让寮里的成员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条件反射地用上了敬语啊……
按照常理来讲像青行灯这样的式神是万里挑一的,就算濑户御早和他那位朋友的关系很好,也只需要派一名或几名普通的输出型式神来就足够了,毕竟妖怪危害人类的事情经常发生,如果随随便便就派出最高级的式神去解决倒显得过于小题大做,所以,她不是很明白那位朋友的用意。
和往常一样,立花被安排在寮里负责后勤工作,而御早则率领着仅剩下的五名阴阳师和青行灯大人一起去了黑夜山,至于其他人……大概还在邻镇卖艺吧。
所谓的后勤工作就是坐在和室里等待他们的求援,不过一想到有青行灯跟着,立花的神经也就没那么紧绷了。
乡镇的傍晚总是来得很早,各家各户的炊烟和山谷中的岚风交织在一起,然后慢慢消散在虚空中。
大家好慢。
这么想着,立花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不过突如其来的妖气让她陡然一个激灵,立刻从蒲垫上站了起来。尽管妖气很轻微,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宅邸东南角的结界原先被妖怪打碎过,经过修复后的那块地方是整个结界中最薄弱的所在,现在寮里就只有一位阴阳师,如果有意图不轨的妖怪想要趁机报复就糟糕了。
思索间,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破碎的结界口下方躺着一个棕红色长发的男人,立花看不清他的脸,于是试探性地上前一步,发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男人身边的泥土都呈现着深褐色,那是被鲜血浸染之后的颜色。
——受伤了吗?
立花在不知不觉之间越靠越近,片刻后,她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一番男人现在的状况。后者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这代表着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换做以前立花是肯定会救的,但令她矛盾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救与不救自然成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男人稍稍动了一下。
“喂,你是这附近的小妖怪吗?”立花顺口问道,不过男人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打算,只相当艰难地抬起手,看上去像是想要别人扶他起来的样子,立花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伸出手去准备把他拉起来,可谁知就在指尖刚刚触碰的一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便忽然袭来,伴随着“咔吧”一声脆响,立花的手指被当场折断。
刺耳的尖叫声顿时响彻非洲寮。
“吵死了……”
一阵低沉的男音及时将立花打断。
她愣了一会儿,随即死死捂住已经骨折了的手指,咬牙切齿地骂道:“早知道就让你待在这儿直到会长他们回来算了!”
话音刚落,她便作势要往回走,而男人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在了身后。
……
稍微救一下吧。
大家是入夜了以后才回来的,青行灯大人身上没有伤痕,只是袖口被划烂了一些,御早已经吩咐最近才入寮的那个小丫头去缝补了。就这种情形来看此次行动应该没出什么问题,除了没有见到昨天的紫色妖怪外,一切都显得非常顺利。
“没抓到那只紫色妖怪?”立花一边用热水泡手一边说道,“逃走了吗?”
御早抿了抿佐切郎刚刚端过来的药,眉头紧皱:“可不是,不过他跑不了多远,青行灯大人会在这里多住几天,只要那妖怪一出现她就会立刻去对付他,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我现在更担心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闻言,御早稍稍探起头来望了一眼她泡在热水木盆里的右手,问道:“怎么肿成萝卜了?”
“纯属意外,”立花想都不想地扯谎道,“换线香时手滑,被香立砸中了。”
还是不说为好。
御早走后,她把矮桌上的茶具简单收拾了一下,随之走进里室内把附在墙上的符咒撕下,屋内立即漫出一股比先前稍微强烈几分的妖气。
只见夜叉正慵懒地靠坐在窗户下,姿势十分随意。
“感觉好些了么?”立花走上前来盘坐在他对面,完全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屠村的妖怪,他被青行灯打伤后就逃到了镇子外围,镇子外围离黑夜山很近,只要多待在这里一秒就会增加一分被发现的可能性,这个镇子到处都布满了结界,想要进去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对于早已身受重伤的他而言,不过好在有一处地方的结界不强,就算是行动不便的他也能轻易打破,故此,在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情况下他只能倒在这片属于阴阳师的地界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妖力逐渐变弱。
——该死。
夜叉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只甘于受人类驱使的妖怪打成这副德行,他就觉得生气。
“你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立花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发,“虽然你现在的妖力不强,但一激动起来就会变得特别明显。”
夜叉眼底的杀意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呵,你不是阴阳师么,”良久,他略带嘲讽地说道,“不打算通知同伴杀了我?”
“如果你想的话。”
他淡定,立花比他更加淡定:“昨天怕你是因为你随时都能杀了我,可如今不一样,即使我的阴阳术很差劲也能挡住你一阵子,而会长他们在感应到妖气后会立即赶到这儿来,你认为你还能活?”
不知为何,夜叉突然捂着脸咧嘴笑了,他的笑声低沉渗人,光是听上去就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能考虑一下听众的感受么……”立花撕开符咒,揉成纸团塞进耳朵里,“行了,你接着笑吧。”
夜叉笑不出来了。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
是时候切入正题了。想到这里,立花取出纸团丢到一边,继而站起身来跑到夜叉旁边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
“你听我跟你分析啊,”她一本正经地扳起手指头数道,“第一,青行灯大人会在寮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会长又要修复结界,你肯定是跑不了了,第二,你由于妖力流逝的缘故不得不变成觉醒前的样子,说得难听点你如今连我都弄不死,第三,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就必须要变强,这点只有阴阳师能帮你做到,你见过哪只野生妖怪能像青行灯大人那么能打的。”
“综上所述,”立花迎上夜叉的目光,面容严肃地说道,“请和我签订契约吧,我会让你变强的!”
夜叉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刚才轻蔑又略带警惕的样子。
下一秒,他已狠狠抓住了立花的脖子。
“你想让本大爷跟那些妖怪一样屈服于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吗?”
早就见识过他凶狠模样的立花并不感到惊讶,实际上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无论如何,只要命能保住就行。
“弱小的人类落在你手上只受了这么一点伤,”她扬起红肿的手指,丝毫不在意随时都能把自己脖子拧断的那只利爪,“真的不考虑看看吗,阴阳师的生命力可比普通的人类顽强得多。”
身为一个非了一辈子的阴阳师,没有理由放弃跟眼前这位强大又帅气的妖怪缔结契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