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镇离京都很近, 所以经常会有一些没有固定组织的阴阳师来这里进行斗技比赛,一方面是为了提升实力,一方面是为了看清自己与货真价实的京都阴阳师之间的距离。
立小花吸了一口红豆粥,好奇地追问道:“那斗技比赛什么时候才开始呢?”
“不清楚,”白川摇头,“具体时间是由阴阳师大人们来定的,每年都不一样。”
闻言,立小花颇为激动地看向妖狐:“我们干脆留在这里直到斗技结束吧!”
后者沉默了一会儿, 说道:“这个得征求大家长的同意。”
此时此刻,他们的真·大家长夜叉正挡在一个受了伤的村民身前, 而他的对面, 则是一位长相俊美的金发少年。
“阿拉阿拉, ”般若的语气十分愉悦, 将不满的情绪全都掩藏了起来, “原来是人类的走狗吗?”
夜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想着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未来这混胆小鬼都是一样的顽劣, 但般若并不知道以后将要发生的事,他只认准了眼前这只妖怪在与自己作对,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意思,”夜叉咧起嘴角,“你是想跟我打架吗?”
般若眼睛一眯, 猛地亮出利爪朝前刺去, 几乎是在利爪快要触碰到夜叉的刹那, 一柄锋利的钢戟突然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细嫩的皮肤多出一道口子,鲜血从里面缓缓流出。
“你不杀我?”他的侧脸滑过一滴冷汗。
“留你还有用,”夜叉将钢戟往前推送几分,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厚了,“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永远没有成为式神的那一天?”
“呵,不然呢?”
尽管呵吧,你迟早会因为今天这话哭。
改明儿他就让石原立花收了这小顽童。
般若对人类的仇视程度夜叉非常清楚,坦率而言,如果当年不是被石原立花救治,他恐怕到今天还在肆意屠杀人类。所以他把般若放了,不仅放了,而且连个威胁都没有,见状,般若不由得叫住了他,问道:“你就这么简单地把我给放走了?”
“滚去黑夜山玩吧,那儿热闹。”
他们见面的次数可要比预想中的多。
回到白川小屋,夜叉一进门便看见了端坐在地上等待着他归来的立小花,心里不免觉得有些疑惑,他思索片刻,然后伸手拽住妖狐的衣领:“怎么回事?”
“她想留在这里看阴阳师斗技,”妖狐挣开束缚,相当敷衍地回答道,“小生劝过了,没用。”
说话间,夜叉已直接冲上去把立小花给提起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神色:“你这小鬼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回京都是离开京都也是,不知道利索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知道,”立小花不甘示弱地回瞪,“但我想学习更高深的阴阳术!”
不断地从他人身上学习适合自己的知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向当地德高望重的前辈虚心请教,这大概就是石原立花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慢慢成长起来的原因。
夜叉松开手,让立小花掉回了相对软和的蒲垫上。
“下不为例!”
原以为会被严厉训斥的立小花睁大双眼:“哎,你不骂我吗?”
“骂你有用?”夜叉哼笑一声,“相信你能改掉拖拖拉拉的毛病还不如相信那头臭狐狸会不再勾引女人。”
妖狐弱弱地插话道:“小生那不叫勾引,邀请少女们回家只是欣赏美丽事物的一种独特方式而已……”
不过他的反驳明显没什么作用,到最后,夜叉竟然以“长大之后千万不能变成这种大人”和“你的未来应该充满光明和希望”为主题展开了师生谈心模式,而立小花却浑然不知,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就差没拍手叫好外加来句“夜叉老师说的都对”了。
妖狐貌似领悟到了一个邀请少女回家的新方法。
如白川夫人所言,最近来城镇居住的阴阳师越来越多,酒肆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剩下的人只能去老百姓家中借宿。
“能借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很好了,”白川补充道,“有的大人甚至在野外住下了。”
立小花望向窗外乌泱泱的人群:“幸好来得早啊……”
“别为自己的磨蹭找借口,”夜叉拧住她的耳朵迫使她转过头来,“这几天给本大爷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不许乱动。”
立小花以最快的速度点了点头。
她会听话?
除非夜叉变成小龙虾。
山坡上,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气息,一位穿着僧衣的俊秀男子站立在翠竹旁边,他修长的身影与这片苍绿交织在一起,仿佛天地间的尘埃和烦琐都被洗涤清净了。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声将他的思路打断。
立小花从草丛中冒出头来,原本纠结至极的表情在看见青坊主时一下子变成了呆滞。
那一瞬间,一人一妖面面相觑。
青坊主默默注视了她半晌,随即拂袖离去,可没过多久他又止住步伐,侧头问道:“你跟着贫僧做什么?”
立小花快步上前,把手中染血的布带递到他面前:“大师,你的东西掉了。”
“这不是贫僧的东西,”青坊主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他淡然清冷目光让立小花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后者低头,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青坊主眺望城镇时的眼神:“你是来参加这次斗技比赛的式神吗?”
“不是,贫僧只是路过此地罢了。”
“可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喜欢这座城镇。”
青坊主微蹙眉头,深邃的眼眸中隐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良久,他开口道:“无端的灾祸只会给人们带来不幸,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这世上的阴阳师自恃正义,却不知他们自认为正确的事情给世间带来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在抱怨失败的同时,他们永远不会认清事实的本质。”
他已经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解释给立小花听了,但立小花仍然是一副迷惘不解的模样。
“贫僧告辞了。”
“等等,”立小花慌忙阻拦道,“你想说的……是这场斗技比赛不该举行么?”
青坊主肯首。
“虽然是比赛,但依然有不少式神在这所谓的比赛中受伤,披着友好竞争的外衣下其实隐藏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给世间造成了很多麻烦,大师你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很有悟性。”
不知为何,立小花的脑海中居然浮现起了夜叉满脸不悦的样子——难道他是因为想维护城镇的和平与秩序才不愿意让她留下来看比赛的么?
“谢谢大师,”她心怀感激地朝对面的人鞠了一躬,“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青坊主的眼中难得闪过一抹疑惑,他环视四周的苍竹,单手竖起,喃喃道:“何谓清心何谓佛。”
而立小花这边显然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她马不停蹄地顺着原路返回,可刚一跳下山坡,她便发现本该在房间里收拾衣服的白川夫人正杵在门口跟邻居谈论着什么,神情非常苦恼。
“白川夫人,”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啊,你回来啦,”见到来者,白川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她就是那只位阴阳师。”
立小花还没读懂这话里的意思,几位村民就迎上前来把她包围得水泄不通,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们竟然还不停地称赞她,滔滔不绝,只要是跟赞美有关的词全用上了。
“小姑娘真是少年英才啊,才这么点年纪就收服了如此强大的式神。”
“阴阳师大人前途不可限量,我们老一辈只有干看着的份咯。”
“没想到那位式神大人的阴阳师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白川,你今天带着她去村长那里吃晚饭吧。”
立小花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白川把她从人群中拉出来才知道,夜叉今天早晨救下了一位村民,可他走得太快,村民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便不见了踪影,为了道谢,村民挨家挨户地上门拜访,如今终于在白川这儿把夜叉的来历给打听了出来。
“夜叉他击退了妖怪,现在村民来报恩?”立小花不可置信发出疑问。
“你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妖狐摇了摇折扇,“小生听到的是半旬老妪插秧途中偶遇山间流氓,英俊潇洒式神大人不畏邪恶勇斗歹徒,对方游遍天下山河寻找恩人只望能以身相许。”
“……”
“夜叉先生被烦得实在受不了,翻窗逃跑了。”
“……”
这老妪真是一位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