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岩井界等人赶到森林里时,立花正在和一众小妖怪交手。
巫蛊师是被结界困住了, 但被他用蛊虫控制着的妖怪还可以自由行动, 对付它们立花原本是游刃有余的,可她在跟巫蛊师作战的时候不慎被偷袭,弄伤了手臂, 战斗力已经下降到了连旋身突刺都很难做到的地步。
该死, 使不上力……
眼前的天邪鬼赤低吼一声, 猛地扑了上来, 立花握紧胁差,眉头深深皱起,随之以极快的速度将刀刃划向对方,寒芒疾闪而过, 飞溅的血液粘在了她布满灰尘的脸颊上,尤显狰狞。
天邪鬼赤的尸体掉落于地,立花趁机一脚踹向旁侧妖怪的头部, 可就在此时,一只灯笼鬼从树上落下咬住了她受伤的手臂,尖锐利齿在骨头上狠狠刮过的声音简直比爆炸来得更加刺耳,她陡然一个激灵,反手倒握胁差头也不回地挥了过去,轻飘飘的烛体从中裂开,火苗舔舐着血肉模糊的伤口, 剧痛感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当然,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可事情难就难在这些死掉的妖怪会在短短三秒钟之内立即复活,立花就算又再多的精力都会被磨光,她本打算先用雷符轰晕巫蛊师,让蛊虫失效,可接连赶来的杂碎妖怪不断束缚着她的手脚,让她完全失去了施展咒术的机会,刚才还一脸警惕的巫蛊师现已悠哉悠哉地盘坐在结界中,阴笑阵阵。
随后赶来的岩井界一行人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蓦地,一抹黑影掠过他们直直冲向了被妖怪包围着的石原立花。
被钢戟带起的强劲气流令小妖们不得不向后退去,卷入攻击范围中的则被碎裂成了无数肉块,蛊虫无所遁形,只能被来者硬生生地碾踩至死,散发着恶臭的血液流淌在脚边,他却全然不理,只快速揽过立花的肩膀,钢戟切入企图发动奇袭的灯笼鬼的体内,毫不留情地重重一劈,火花飞溅,最后于空中逐渐消散。
“夜……”立花睁大双眼,话语间满是不可思议,“夜叉?!”
听见她的声音,夜叉并未作答,只阴沉着脸继续清理想要扑上来的妖怪,片刻后,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驱赶蛊虫的岩井界,没有丝毫预兆地把立花扔了出去。
岩井界急忙回过神来,将人险险接住。
“没事儿吧?”
“没,事,”立花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感觉好极了。”
闻言,岩井界不由得望向她胳膊上的血窟窿,沉默了一会儿:“看得出来。”
夜叉没有顾及这边的情况,他那戏谑的笑容如今已然完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相当骇人的杀意与恼怒,似泄愤一般挥动手里的钢戟,所到之处无不沾染着浓烈的血腥气味。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毫无阻碍地来到了困着巫蛊师的结界面前,后者的脸上难得出现些许慌乱,随即咧起嘴角,强压住内心暗涌的不安,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深沉缓慢,但这次却隐隐夹杂几分诡谲:“这不是恶鬼夜叉大人嘛,苏醒后的你实力依然强得让老朽心生畏惧。”
夜叉倍感厌恶地皱起眉头,继而举起钢戟,重重砸在了结界之上,出乎意料的,结界并没有破碎,只是出现了无数裂痕,见状,他的目光移向了尚在接受治疗的石原立花,妖力忽然暴涨,变为觉醒后的模样。
“等等!”巫蛊师这下是真的慌了,“你不是恶鬼吗,为什么要残害同胞帮助人类?!”
“因为你惹怒了本大爷。”
因为你动了本大爷的东西。
那边传来巫蛊师凄冽的惨叫和结界壁垒坍塌的声响,本该安心休息的立花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就像夜叉的钢戟是劈在她身上似的。
“弄疼你了?”松尾光停下裹布带的动作,说道,“找到了幕后操控者也不来跟我们汇报一声,活该受这么重的伤!”
岩井界踢了他一脚:“别胡说,那时候我们正在布置结界,要是中途被打断的话会遭到反噬。”
“……切。”
“抱歉,”立花有些尴尬地搓了搓鼻子,“我怕巫蛊师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跑掉。”
“没事,”岩井界笑着摁住她的脑袋,“作为第一次参加实战的阴阳师,你的表现已经足够令我刮目相看了,而且你的结界布置得很牢固,术法精通程度明显在我等之上,这点我会如实告知伊势谷副会长。”
立花:“可我还是没成功劝服巫蛊师。”
“劝服?”松尾光挑起眉梢,“开什么玩笑,悬赏任务就是必须将妖怪赶尽杀绝,你该不会想说要感化他吧?”
“……差不多。”
眼看着松尾光就要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不打不成材,岩井界连忙阻止道:“石原的伤还没处理完,你悠着点。”
末了,他接着对立花说道:“这世间的妖怪远不如你想象中的善良,仁慈什么的还是收起来比较好——当然,不排除有部分妖怪愿意弃恶从善,但单个不代表群体,像巫蛊师这种无恶不作的根本就没有挽救的必要。”
“嗯……”立花犹豫一阵,“我会好好考虑的。”
谈话间,一道阴影覆盖在了她的头顶上方。
大片血迹将夜叉的衣服染成鲜红色,但他本人并未受重伤,只是眼角处被割破了一道口子,温热液体缓缓溢出,顺着脸庞轮廓滴落,于石块上绽开一朵妖冶的血红莲花。
立花心虚地别开视线,忍不住问道:“伤不要紧吧?”
“小子,”夜叉侧头看向岩井界,没有回她话的意思,“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岩井界显然没料到他会对自己说这句话,不由得怔了怔:“啊,我马上召集其他成员回寮。”
见状,立花的眼中闪过几分疑惑与诧异,不过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拽住夜叉的衣角,道:“时间太紧,我没来得及通知你。”
没有反应。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有受什么致命伤。”
依然没有反应。
立花有些急了:“你倒是吱个声啊!”
“本大爷可不敢打断你讲话,”夜叉露出了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堂堂石原大小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用得着和我们这些只会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的式神打招呼。”
底气是个好东西,可惜立花没有。
“……我又不是故意的。”
“难不成是大河原藏岛拿刀威胁着让你来的?”
“那你以前还擅自行动导致自己昏迷三个多月呢,我还不是像伺候亲生儿子一样伺候着你吗!”立花从地上跳起来,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指着夜叉嚷道,“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双标当心原地暴毙啊不孝子!”
夜叉脸一黑,直接捏住她耳朵往外扯:“有本事再给本大爷重复一遍你个乳臭未干的小葱头!”
“葱姜蒜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万分之一的美丽啊你个叉烧包!”
“哈?!这句话的逻辑在哪儿,被你的智商吓得报废了吗!”
“我代表光明势力谴责你这种侮辱队伍最高领导人的恶毒行为!”
“赶快去三浦半岛把你失去的脑子捡回来吧,再晚一步就永沉海底迷失在世界的尽头了!”
战火越烧越旺,坚守在安全地区的万流弟子们齐齐望向岩井界,用眼神怂恿他上去打圆场。
“我只是个普通人,”岩井界将头上的乌立扶正了些,“起不到灭火的作用。”
松尾光:“难道就让他们一直吵下去,任务还汇不汇报了?”
“当然要汇报。”
“那就肩负起你身为队长的责任,把他们两人拉开,别辜负大家伙对你寄予的厚望。”
这顶高帽子戴得实在。
岩井界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个……”他缓步上前,试探性地说道,“巫蛊师被消灭了我们就走吧,要在规定的时间里交还任务。”
立花和夜叉同时嘁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晚风透过树叶间隙,似透明无色的清水一般拂荡在路人的皮肤上,薄雾轻柔,弥漫在夜幕的沉寂中。
到山下时,岩井界发现有几抹黑影迎面走来。
“哟,”宇津谷丸掏了掏耳朵,听似热情的话语中蕴藏着些许讽刺和嘲笑,“这不是万流的小弟子嘛,怎么这个点了还在外面晃悠,不怕被大河原罚站?”
他那不加掩饰的挑衅表情着实刺激了松尾光的神经,后者愤然握拳,毫不迟疑地往前跨出一步:“是想打架吗,臭小子!”
万流新晋成员和云天三月的高层正面撞上,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别引战,”稚名泷将胳膊横在谷丸身前,道,“斗技之日在即,别节外生枝。”
环视周遭,不经意间看清了立花的面容,他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困惑,但还是冲那边招了招手,勉强算作问安。
夜叉有些不悦地问道:“认识?”
“嗯,”立花挑起嘴角,得意之色尽显,“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么?”
“……”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边,少年们还在对峙着。
岩井界是难得的好脾气,连目光也端正温和到了极点,他注视着稚名泷,尽量让语气不因队友的恼怒而变得生硬起来:“前辈,我等只是为了完成悬赏任务偶然路过此地而已,若是打扰了诸位前辈,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见他如此懂得礼数,稚名泷的抵触情绪略有收敛:“是我们的成员唐突了,另外,我这里有封信要交给你们会长,既然遇见了就麻烦你替我转交给他。”
“好,”岩井界接过信笺,态度恭敬,“我会尽快赶回寮中的。”
该交代的交代完,稚名泷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他朝后面挥了挥手示意队伍接着前进,可宇津谷丸却忽然停住,朝万流站着的方向打了个飞吻:“亲爱的立花花,下次再见咯~”
或许是他这上挑的尾音诱惑意味太足,稚名泷险些原地摔倒,脊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你真恶心!”
“哈哈哈,给万流那群笨蛋小鬼留个深刻的印象罢了,快走快走。”
立花觉得自家后院可能要被醋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