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间到了,但真正按时午休的人却只占少数,便利的灵活工作制,让每个警员都能轻松分配自己的时间。今晨的新案的确分量不轻,但分摊至索兰身上的任务终归有限,午休时间一到,他向雪莉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去了。雪莉并未问及他的行踪,黑色档案袋的资料在手,消化掉其中内容需要好一段时间,她甚至无暇按时去吃午饭。
至于索兰,午饭的三明治还放在抽屉里,却是不好意思再当着雪莉的面了。姑娘人小嘴小,吃起美味来却一点都不显小,单看那硕大面包片上同样硕大的缺口,索兰也非得再买份午餐不可——至少常理是这样的。
出门左转,电梯一路下行,目标直指地下空间,现在是下班时间,会来到法医办公室的仅有他一人。
梯门刚一开启,一股熟悉且浓郁的消毒液气味充斥着整条走廊,并迅速飘进了电梯里。索兰深吸一口气,这里倒是没有太多尸臭味,但那股仍然残留的焦枯气味,却更会令所有人尽可能远离此地,尤其是饭点,傻子才会靠近。
“麻衣!”
索兰在走廊里就喊了起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冷色调走廊中,却并未得到回应。他前行数十尺一个转弯,迎面的宽敞验尸间里,三具新鲜送抵的焦枯尸体正摆在解剖台上,但负责处理的却是拉维-霍金斯。
“哦,索兰,你来了!”
看到来客,拉维很惊喜地抬头,他正严谨地戴着口罩,手持解剖刀具,站在其中一具胸膛大开的尸体前:“想找麻衣的话,她已经出去吃饭了,你快来看看这具尸体吧,真的是太惊人了!”
他指向尸体腹腔道:“看到了吗,内脏保存得非常完好!”
一句话就够了,更多的证据直接摆在索兰的眼前。尸体外表被焚烧得很彻底,四肢甚至没剩下多少脂肪,焦黑的臂骨包裹一层枯树干般的表皮,像是一掰就会粉碎。胸腔、头部、后臀及其他部位也都大同小异,状似木乃伊并被损毁得更加严重,无非就是这种形象。只是与其截然相反的是,在拉维剖开的死者腹腔中,他的内脏器官真的还很完好。
“水分很充足啊……”
索兰如实评价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尸体的五脏六腑。的确和早先那批线虫造就的行尸不同,它全身看不到任何虫卵斑痕的迹象,当前唯一的另类之处仅如拉维所述,烈火没有伤及脏器。当然,它们也不至于如新鲜**的内脏般稚嫩,盘踞的小肠和胃袋、肝脏等器官表皮布满尸斑,的确是死者才会具备的迹象。唯一的问题,仅仅是尸斑出现的时间。
“没错,而且你注意到了嘛,它们甚至没被烤熟!”拉维兴奋地指点着各处脏器,白色手套散发着消毒液的气味:“真的是太奇妙了。要知道,索兰,当这名死者被烈火焚烤时,他的体内就好比一座烤箱,就算火苗不至于直接烧到里面,水分也肯定会蒸发掉的。但是你看,没有蒸发,也没有烤熟,就像是我刚刚从另一句尸体上摘下新鲜脏器放进去似的,太不可思议了!”
“嗯……咳咳,的确很不可思议。”
索兰诚实地回答着,但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在这儿听拉维的滔滔不绝:“麻衣大概什么时间能回来?我就懒得挂电话了,十五分钟够吗?”
拉维-霍金斯稍微冷静了点,但他虽然从自己的话题中摆脱了出来,却也没有回答索兰的问题,而像是察觉到了一条惊天秘闻似的,很狡黠地笑了。
“我就知道!”他喜滋滋地说道:“亚当斯警官~你是打算追求麻衣吧?我可是很早就发现你们有猫腻了哦,好几次你下来找我们,我在认真工作呢,你和她那叫一个眉来眼去……啊!”
猛然间,他哑巴住了。索兰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高跟鞋踏着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他可是从入口处就听到了声音。真的回头看去,富江麻衣穿着那身黑色的风衣,披着乌黑的长直秀发,可不正站在专用出入口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上司吗?
“中午好。”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她开口了,若无其事地将手包放上工作台,从盛着新鲜大脑的器皿旁捏起一颗糖果,然后脱下外衣,打开衣物柜,换上雪白的长褂。在这个过程中,拉维讪讪地笑着,索兰则慵懒地打了声招呼,负责接下来的现场主持工作。
“中午好,麻衣,出去吃的什么?”
“赛百味三明治。”
“真巧啊,我中午也吃的三明治,至少我是这么给自己准备的,直到它不小心被雪莉咬了一口。”
“……这样。”
麻衣说到这句话时,正穿着白大褂,而拉维听了前一句,则很八卦地张了张嘴,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下一秒,麻衣系好了衣衫,深深地看向索兰:“看来你的三明治要比赛百味的好吃多了,那姑娘吃了多少,不会抢光了吧?”
“一个意外,一口的量。”
当着外人的面,打着内部人心知肚明的哑谜,索兰很乐得看到拉维那副瞎猜的样子。麻衣又何尝不是如此,但还是正事要紧,她扫了眼腹腔大开的尸体,对拉维点头道:“我已经回来了,你也别累着自己,上外面街上吃点什么吧,这里气味挺浓的,还是别拿盒饭将就了。”
拉维可是在小半分钟前,亲口猜测索兰两人在处朋友的,现在哪有不腾空间的道理,但瞧应声时欢快的样子,竟像是他要和麻衣约会似的。猴急猴急地揣起钱包,他相当迅速地朝楼上跑去了,空旷的走廊,飞奔的步伐声可是不小,电梯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同样被屋内的两人听得真亮。
索兰就那么站着,看着拉维全程闹怪,等一切终了了,崩出一句话:“他为什么非要坐电梯上去,你不刚从那扇门直接进来吗?”
麻衣漫不经心地转身半圈,从手包里取出手机:“他乐意,你还管得着了?”
索兰背依上解剖台,摸了摸鼻子,闷声道:“我是管不着,但你刚才竟然提醒那家伙……别累着自己?”
一款典型的日式翻盖手机,麻衣灵巧飞快地发出一条短信,闻声微微抬首,轻声一笑:“许你将加料三明治送给金发小女警吃,就不许我像贤妻一样叮嘱男性上司了?索兰-亚当斯,你管得有点宽了吧?”
一声爆破音的f开头词,索兰翻起白眼,胳膊挥了挥像是要打人,但最后还是放下了:“你这么说,还让我怎么进行接下来的话题?”
麻衣正低头皱眉,认真看着尸体的新鲜内脏:“话题?不是昨晚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整件事都是连在一起的。”
索兰轻叹了一口气。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截至此刻,有关赛琳娜昨夜抵达西雅图的事,他甚至还没告诉麻衣。这是一项,然后是他英雄救美了雪莉,现在要拉她入伙的事。但瞧麻衣刚刚表现出的那股子醋意,这一件一件又一件事,他究竟该怎么说?
一双清冷的黑瞳,一抹深意盎然的微笑,他被麻衣瞧得浑身发毛,像是全部秘密都已经不言而喻了似的。
索兰拖着长音道:“麻衣,椅子,你先坐下,然后慢慢听我说吧。”
所以,硬着头皮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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