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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钟楼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我和往常一样下课去吃饭。
今天没有留在教室里多补习一会儿。昊杰那家伙和优等生们参加全国高中生奥林匹克竞赛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没有他陪我,也就不愿意在教室里多待。舍友们为了报复我这重色轻友的叛徒,一下课就都蹿没影了,只留下我形影单只。不过一想到昊杰这次回来可能会拿到数学、物理、化学的大奖我就兴奋不已,区区短暂的寂寞算的了什么。我们昊杰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我依旧怀着我的少女梦。突然,远处传来同学赵敏(她是我没分班时的后桌)的声音
“田心,几天不见你怎么成秃顶儿啦?”
一句不经意的话却惊出我一身冷汗。不可能,我只是正常掉发,怎么会成秃顶?慌忙间,我摸索起我的头顶。滑溜溜的,的确像是没头发!
我吓的已经不知道尖叫了,拔腿就往宿舍跑,任凭那秃顶露在空中也不敢用手去捂,因为我怕欲盖弥彰,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赵敏却不理解我的心情,居然追了上来。
“哎,问你呢田心,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别理我。”
“什么叫你不知道啊?”
“不想惹我烦,就离我远点儿!”我话一说出去就后悔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心情完全不受控制。
我还是埋头猛跑,留下赵敏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一把推开了宿舍的门,不料门把手碰到了舍友陈笑,听她的叫声,好像很疼,我竟没心思道歉,抓起镜子就往后脑勺儿照。
秃了,确实秃了。
脑袋顶上露出一片煎鸡蛋大小的皮肤,白白的、嫩嫩的(回首想来,那块皮肤比我脸上的都好呢),奇丑无比。
二话没说,我傻眼了。
没有流泪,
也没有吵闹。
只是静静地躺到床上,
只是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陈笑看到状况不对劲,就放弃了大叫,坐到我身边。
“田心,你没事吧?”
“没有。”我面无表情地答到,仍然盯着天花板。
“真的?”
“嗯。”又是一句冰冷的回答。
“那就好,我去睡觉了。”
“小笑!”我突然大呼,生怕她离开。
“啊?怎么了?”吓得陈笑一怔。
此刻,我的灵魂又重新找到我的身体,用双臂环住了她的腰。
“小笑,你知不知道我头顶秃了?”
她低下头,蜻蜓点水般点了点。
“我们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也不敢告诉你,怕你发火。”
“哼哼,全班同学都该知道了吧。”
“没有没有,你放心。平常大家都只顾着埋头学习,没人有空注意你的头发的。真的。就是咱们宿舍的人注意到了,我还没听说有别人知道呢。那个,你怎么发现的呀?”
“今天遇到赵敏了,她大老远朝我喊来着。”
“哎呀,那个没脑子的,喊什么呀。”
“没事,已经过去了。”
“田心,没事的,你只是身体没调节过来。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啊。我们也都掉的,不过是你比较严重罢了。”
“嗯,当然了。放心吧,你去睡觉吧。我很好,我的声音不是很平静吗?”然后,我给了小笑一个灿烂的微笑。她便长舒一口气,离开了。
躺在床上,我不住安慰自己。没错,就像小笑说的,是身体还没适应突变的季节,等天气稳定了,我就没事了。你看,舅妈刚生下弟弟的时候也秃顶了,虽然比我这个轻点儿,但也确实是秃啦,现在她不是好好的嘛!呼呼,好了好了,别瞎担心了。我随即啪啪拍了两下红得发烫的脸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起床铃一响,我就钻进衣橱翻腾我的鸭舌帽。戴上它就可以挡住我的秃头了,哈哈哈哈,真是太聪明了。嗯,哪有这么年轻就学人家老大叔秃头的,况且我还是女生。过两天肯定就不用戴帽子了,再忍耐几天吧!
迅速忘记不愉快的事是我的生存哲学之一。
从此,教室里出现了一个上课戴帽子的怪人。
为了不影响后桌的同学学习,我把帽檐转向了后面,让帽子贴着我的后脑勺,以防翘起的帽檐挡住同学的视线。诶,怎么这么别扭?哦,爸爸曾经说过,反戴帽子的都不是好孩子(“歪帽子,斜楞眼儿,一看不是好小孩儿”),从不允许自己的丫头这样呢。可现在是特殊情况呀,老爸。提起父母,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眼睛又黯了下去。这件事,我并不打算和他们说。俗话说的好,报喜不报忧嘛,更何况等我放假回家的时候头发一定会长出来的!
“田心!”是老师在声嘶力竭地“呼唤”我的名字。
“啊!”显然还没回过神儿的我跐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上课为什要戴帽子?这是对老师的一种不尊敬,当然了,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你这种行为会影响后面的同学听课。你自己也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啊,要是我现在放听力,你听不清楚咋办?说到这,长头发的女生们注意了啊,高考的时候,能把头发梳上去的就梳上去,披头也会影响听力的。再说了,十几岁的学生就要有朝气蓬勃的样子嘛,披头散发算是怎么一回事……”
既当爹又当妈的老师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问题是,您让我坐着也行啊,还能趁机打个盹,这样站着浪费美好时光算是什么事儿呀。不耐烦的我趁机打断慷慨激昂的老师。
“老师,我这两天头很疼,可能是着凉了,戴着帽子能减轻头痛。而且我特意把帽檐转到后面,挡不住别人。我也把耳朵露出来了,你看,也不会影响我的听力的。”
几句话,堵得老师哑口无言,再想不出戴帽子的坏处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秃头的事,我是女孩子,当然会爱面子。这时的老师也为了挽回颜面,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你也不能老戴着,我还无所谓,起码要尊重一下其他老师嘛。等头疼好了就摘下来啊。”
“好。”我无精打采。
“那么同学们,我们接着讲课。”
该死,居然不让我坐下!想罚站啊,你这个公报私仇的“昏君”!
英语老师又陶醉在黑色的土地(黑板)上了。时不时地用教鞭敲一敲讲桌,吓醒不少人。
我越站越不自在,觉得跟耍猴似的,自己遭受着不平等的待遇,其他同学还在享受太平。这么大一个人屹立在这,老师的视线几次落到我身上,完全跟没看见似的。太狠毒了。
“one day, a little nkey runs into a house……”
真搞不明白,英语是只有声调和降调的语言,我们老师却总能读得阴阳顿挫,阴阳觴去四个音调全有,还带着潍坊土腔,一个句子的最后一个单词都是重重的降调。最恐怖的是,尽管用着如此高难度的读法,人家还愣是读得很快,惹得童鞋们阵阵狂笑。
笑什么嘛,有没有同情心啊,人家站在这很尴尬啊。突然鼻头一酸,有点儿想掉眼泪。呜呜,我最讨厌英语老师啦。
莫非是我这句画外音与老师产生了电磁波干扰,他瞟了我n眼后,不屑地说:“田心,你先坐下吧,省得挡着后面的同学。”
嘿,好像我愿挡他们似的,后面那孩子也真是,看我这么丢人了,还舍得伸长脖子避开我这“庞大”的身躯吗?还有,什么叫“先”坐下,难不成一会还再让我站起来不成?本身就一肚子委屈的我,更是恶狠狠地回头瞅了一眼,把所有怨念传输到了我可怜后桌身上。
还好昊杰参加比赛去了,我可不愿让他看见这么丢人的一幕。不过,昊杰应该快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