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
一丝十分隐约的惊疑在少将脸上闪过,就像水面上的清清涟漪,脸色依旧冷峻而严肃。
不久,他放下电话立刻起身,从外套下拿出手持电话。燕王和云少校看着他,他对着手持电话说道:“立刻通知陛下和主席主持工作。”
年轻的女皇此时正在她位于凤凰城的行宫——九凤阁,就在距离凤塔不远的地方,而她此时本来正与各位朝廷大院商量政务。
但是,“梯队”的通知早于所有部门送达她、主席和总理本人——因为“梯队”和中央有着特殊的联络机制,这三位坐在中国权力顶端的人,甚至比凤塔附近的巡警还先知先觉。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女皇接到消息时十分惊愕,但很快恢复了端正。
“我们接到消息是在十分钟前。”少将在电话里说道。
“已经通知主席和总理了吗?现场目前的状况呢?”
“主席和总理已经知悉,现在我们要立刻定夺如何处理此事。您既然身在凤凰城,主席和总理会委托您在前线指挥工作。我会立刻赶到行宫,具体情况会在路上向您说明。”
“那么依你看,这件事要让公安来处理吗?”女皇试探似的问道。
“这次事件对于公安来说或许有些棘手。首先,袭击者的身份已经明确,是勤国旅的一支队伍。他们一定想要造成什么政治影响,而您一定不希望节外生枝,所以您会需要一支有能力把危害剪除在萌芽状态的部队来处理此事。而如果由公安来处理此事,他们只能按部就班的按照人质救援程序,届时勤国旅一定会狮子开口,提出各种要求。现场人质的身份十分敏感,如果处理不当……”
“是的,我们不能让袭击者和外界产生任何联系,也不能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更不能让他们伤害人质。勤国旅是共和军的残部,他们喜欢得寸进尺。”女皇也沉声说道,嗓音中有一股严厉的寒意。
“更棘手的事情是,袭击者手中很可能有一个非常危险的装置。这是一种炼金爆炸装置,用被严禁的邪术所制作的。勤国旅能弄来这样的玩意儿,就说明哪怕他们不会使用这个装置,也不惮于引爆更严重的事态。”
“是吗……也就是说……”女皇低沉的喃喃说道——她明白了少将的意思,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其他人就交给我来说服,但首先你的立场不能软化。”
少将仍是严厉的说道。他走出楼顶的电梯间,宽阔的楼顶之上是无垠的苍穹夜色,在前方的停机坪上,几个特勤已在一架黑色的z-20旁等待。他转头看去,在远处另一端的停机坪上,一架灰色的倾转旋翼机正在待发。它看上去是“鹈鹕”号的缩小版,在前后翼的连接处是两台固定水平放置的涡扇-涡轴组合循环发动机,刚性七叶螺旋桨通过先进传动与发动机转轴相连,拥有九十度的俯仰角,呼啸着卷起大风,桨叶上的夜光示廓灯在夜空中划出两道绿莹莹的圆圈。
尽管上方还未定夺处理方案,但少将已经授意第五梯队做好准备,“鸬鹚”号倾转旋翼机立刻出发。
“鸬鹚”号远远的环绕着湖心岛飞行,广阔的湖面倒映着繁华都市的灯火和夜色。黄龙坐在机尾的侧舱门里,用狙击步枪上的合成化光电瞄准镜观察着远处的凤塔和领事馆。元空等人坐在灯光幽暗的机舱里,身上的多地形自适应迷彩呈现出灰色的城市迷彩条纹,虽然没有佩戴头盔,但是加上“巷战雷达”合成化夜视仪和别具特色的头罩,依旧呈现出一股反派风范。
顺带一提,小伙伴儿们头罩上的九头鸟图案有着不同的颜色——黄龙的是蓝色,尽管他个人更喜欢橙色;蒋云的是火焰般的橘红色;松涛的是翠绿色;而梓林的是石灰色。但是这些图案并非只有耍酷的功能,作为特殊的士兵和国家安全工作者,他们需要一种外人看不出名堂、自己人一眼看懂的标识来区分身份。
而在他们的左臂上,都有一个颇具“梯队”特色的臂章——一只月白色的九头凤鸟,优雅而神秘。但是在整个共和国都很少有人认得这个臂章。
“现在领事馆那边具体情况如何?”
元空的脸色看上去没有平时执行任务时那么轻松悠闲,他一边说道,一边检查着手里的fnh-95步枪。这把步枪看上去就像是95式和f2000的合体,实际上也正是fnh生产的f2000改进型。不过别误会了,这个“fnh”并不是大名鼎鼎的比利时列日市赫斯塔尔国家兵工厂,而是黄冈国营兵工厂。
“袭击者占领了领事馆所在的以及上下的几个楼层,特警和武警目前已经包围并截断了通往这些楼层的所有通道,其他民众已全部疏散。袭击者捣毁了领事馆的监控中心,也切断了和外界的通信线路,所以目前武警和公安很难判断场内的情况。虽然大楼内有复杂的无线电管制措施,袭击者无法将其关闭,但他们也有大功率的无线电设备。因此,我们出动了电子战直升机。”
捷格加廖夫上校的嗓音出现在机舱扩音器里,同时,大楼的结构和建筑图也出现在机舱中央桌子上的全息图像中。
“老爷子还在和官僚们扯皮吧。”元空冷冷一笑。
“但是应该能很快说服他们。”
“是啊……毕竟那么多极度重要的人质,还有一个随时能杀死所有人的炼金爆炸装置。”元空嗓音低沉,神色阴冷,抬头向外一瞥。
从侧门看去,凤塔广场上已经满是警车和装甲车辆,宽阔的楼顶也被特警和武警占据,一片警灯的海洋。一个大帐很快建立了起来——这便是警方的前线临时指挥所。只见桥头上已经挤满了人潮和车辆,虽然只能在桥上远远观望,但各路媒体和围观群众依旧不依不饶,长枪短炮灯光闪烁。警方将隔离线设立在长桥上,还有特警内河部队环岛巡逻,试图把无关人员都挡在岛外。
看这仗势,似乎恐怖分子虽一枪未鸣、一言未发,却已经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此时已经一片狼藉,紧张的气氛中不时回响起低声啜泣和呜咽声。蒙面持枪的歹徒四处搜索和呵斥,他们知道这些衣着光鲜华贵的人当中不乏十分重要的人物,可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筹码来威胁当局。
“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我们不会把这里作为目标。”一个蒙面人冷冷环视着大厅,举着一把ar-15步枪,“我们手上有一个十分危险的装置,里面的毒气会让人承受比死还可怕的痛苦。我们并不是真的希望使用那个东西,但不要逼我们。”
凌烟低着头蹲在大厅边缘的人群中,能清楚得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这些袭击者虽然都蒙着面、穿着严实的衣服,但其中一些人显然并非人类,或者并非正常人类。
只见几个歹徒从远处穿过大厅,十分小心的抬着一个沉重的装置,还有两个气度迥异的人跟在一旁监督指挥。这两人戴着兜帽,冷漠又鬼祟的四下环视,脸庞遮在黑色面巾之下,双手以及任何暴露的皮肤都包裹在黑巾中。尽管装置上披盖着红色的破布,凌烟仍能看出一些导线、雷管、炸药和电子装置困束在一些密闭容器上,箍在金属底座上,有些简陋,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人群又一次惊恐了起来,凌烟心中一凛,微微瞪大了眼睛。尽管这些邪教徒改换了装束,但是那因为修炼禁术而扭曲的眼神与气息,还是无法瞒过凌烟这个前脚踏入成圣境界的仙术师。她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装置上,心里飞速的打着算盘,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外部救援上了。
一个匪徒忽然走过来,她赶忙低下头,不过显然是徒劳的。
“郡主殿下。”
那个蒙面匪徒站在她面前,沉声说道。
她抬头一看,只见那人的眼神十分的冷峻,于是轻轻一叹站起身来:“只要你们不伤害其他的人质,我会配合你们的。”
“无需殿下多说。”那人晃了晃枪口,示意凌烟跟着走。
凌烟被两名歹徒带往楼上,在楼层中央的会客厅里,她看见了几位重要人质,被持枪歹徒严加看守。一个蒙面人正在和当局的谈判人员通话中,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你们切断了我们和外界的一切联络手段,你们的直升机就在外面干扰我们的通信,你们这也算有诚意?”
这时,两个歹徒打了个报告。那人回过头来看向凌烟,沉默的双眼里带着复杂的神色。凌烟也察觉到那人的双眼充血发红,有些异常。那人又转身继续喝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郡主和其他重要人质都在我们的严密控制下,立刻撤掉所有的通信干扰措施,我们要向全国发表声明!”
说罢,他把电话一甩,转身一挥手喝道:“你们几个,去把装置启动!剩下的人,把人质都看紧点儿!”
“既然你们有话要说,就不妨先让我听听吧。而且有我在你们手上,你们不需要扣押其他人质。”凌烟突然正色说道。看着她凛然的样子,周围的小喽啰们居然有些心虚。
头领看着凌烟,客气却冷漠的笑道:“所有人都知道郡主您神通广大,只留您一个人质,就等于留不住您。”
凌烟不屈不挠,又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哦?”头领客气的一笑。虽然此时他的身份是敌人,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都相当尊重凌烟。
“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发起这次袭击,又是如何成功的。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凌烟冷冷的盯着对方。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然我也不想对殿下无礼,但和一两个玩忽职守或渎职的小官小吏比起来,你们才是真正的内鬼和蛀虫吧,是你们自己放弃了你们原本应该具备的基本立场和原则。请原谅我的措辞,虽然你本人品行端正,但你毕竟是这些肉食者的代表人。”
头领看着凌烟,意味深长的说着,“看看你们这些人,衣着华贵,钟鸣鼎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个战争难民,从来没有亲身去过穷苦的地方。举办一个奢侈无比的晚宴,却是在讨论如何帮助难民和第三世界。而所有的媒体,不分国内国外,都齐声给你们鼓掌,假装没有看出其中的荒谬。”
他转过身去,看着大楼尽头的幕墙,沉沉一叹:“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国家就像一个围城一样,有无数的人觊觎这座城池,而围墙里面的人却犹如同床异梦。有的人一心向往外面,有的人假装外面的世界不存在,有的人则干脆想把城墙推倒。这样一座城池,就算把城墙垒得再坚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凌烟一眼。
“人们有时候总会产生一种错觉,明明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体系反倒被他们当成了一种束缚,明明是利益所系的基础却被他们看作是一种累赘。越是既得利益者就越是如此,或许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只是想鼓动别人去为他们火中取栗。有些人明明只是更加依赖体系的普通人,却也跟着高声叫好,或许他们心里也明白,只是以为自己也能借此飞黄腾达……生米恩,斗米仇;近则不逊,远之则怨;畏威而不怀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些看似荒谬的人性背后,也许就是这样一种自私的理性人逻辑,所有人自己心里都清楚,却又都以为别人不清楚,大家都是聪明人,却都看上去像傻子,就像是《皇帝的新衣》里那些绝顶聪明的达官贵人们一样。”
“你们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吗?”凌烟有一丝愠怒,正声质问,“你们自己不正是这样的人么,还是说这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借口?”
“你们才是自欺欺人吧?主义都是假的,生意才是真的,你们很清楚,却从来不承认。是你们造就了我们,你们却从来视而不见。我们已经存在,这个事实你们已经无法否认。只要这个事实存在,你们的自欺欺人总有一天会变成徒劳。”头领盯着凌烟,目光如剑。
“你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别高兴得太早了。”凌烟决绝的说道。
“我知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我们已经到这里来了,外面那些看客也都到齐了,这就是一种成功。”那人只是冷酷而得意的一笑,手一挥。
几个持枪歹徒得令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身影,凌烟只觉得一股茫然的焦虑在沉闷的胸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