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玛大戈壁。
“救命啊!”
李渔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望着手中的蓝色花朵,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心中后悔极了!
早知道就不去摘那朵该死的小蓝花了,不然也不会被躲在花朵下面的蓝蝎咬了。
蓝蝎的毒并不会迅速的致人于死命,它只是缓慢的破坏人体经脉,却有强烈的麻醉作用,而且发作迅捷,持续时效更是长达六个时辰。
爷爷怎么还没找来呢?
难道只有躺在这里等死?
想到死字,李渔心中的惊恐瞬间盖过了后悔。
拉玛大戈壁荒无人烟,几乎寸草不生,其昼夜温差极大不说,诸如红蝎黑线蛇黑斑蚁之类的毒虫便能轻易的致人于死命,还有从疾风草原流浪过来的荒狼等凶兽。
当然,也有偶尔路过的行人以及马贼。
李渔已经躺了近半个时辰,浑身已然全无知觉,开始的时候还能开口呼救,可是现在连嘴都张不开了,似乎连舌头都已经麻木,叫声低不可闻。
烈日逐渐变成夕阳,太阳散发的光芒已经不再刺目,空旷的戈壁上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那匹大黑马偶尔的蹄声和响鼻。
李渔几乎快要绝望!
哒!哒!哒!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虽然轻微,落在李渔的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她的心陡然提了起来,又是高兴又是害怕。
脚步声靠近,停下。
李渔有些惊奇的看着眼前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和女孩,最多不过十一二岁,其穿着打扮竟像疾风平原上的游民,他们是怎么穿过拉玛大戈壁的?恩,这个小姑娘好漂亮,就是脸色不太好……
李渔突然胡思乱想起来,居然忘记了呼救,只是呆呆的望着。
“运气不错啊!”
男孩喃喃道,一边说一边走到李渔跟前,看着她脚下被采蓝花的残茎,女孩亦步亦趋,如同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好似冰块一般。
“唔唔……”
李渔努力想张嘴呼救,却只能从鼻子里发出莫名的哼哼声。
男孩却好似完全没看见她,翻手拿出一柄匕首,蹲下来在蓝花根茎处一刺一挑,一点蓝影飞射出来,他另一只手飞快的一抹,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却是一只透明的琉璃瓶,一只小指大小的蓝色蝎子在里面打着转。
李渔看得真切,赫然就是蜇了自己的蓝蝎。
男孩对着瓶子弹了一下,随即收起,又用匕首慢慢挑开砂砾,将蓝花的根茎整个撬了出来,那女孩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小盆,立刻将其装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男孩才将目光落在李渔的身上,道:“需要帮忙吗?”
“唔唔……”
混蛋!
是人都能看出自己需要帮忙了,李渔心中大骂,却是有口难言,只是以目光表达自己的焦急和不满。
“帮你可以,不过这马得归我!”男孩说着伸手一指。
李渔这才发现,那小姑娘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牵着她的大黑马,满腔的欣喜顿时变成了恼怒,瞪眼望着男孩。
“不愿意?那算了!”
男孩好似明白她在想什么,无所谓的摇摇头,转身就走,女孩扔下手中缰绳,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
“嗯嗯……”
李渔双眼几欲喷火,世上居然有这么讨厌的人,要是平时她绝对不会再和这样的人多说半句,可是现在,要是这人走了,谁知道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人来?
男孩听到声音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问:“怎么,改变主意了?”
“唔唔……”
李渔愤怒的看着他的背影,依着她的脾气,恨不得狠狠的教训这个可恶的小子,可是这个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先忍了。
“要是同意,就哼三声!”
男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那清秀的面孔在李渔眼中变得比恶鬼还讨厌。
李渔只觉得委屈极了,她从小到大何曾被这样欺负过,想要负气的不答应又不敢,最终害怕还是占据了上风,勉强哼了三声,眼泪却是忍不住簌簌的往下落。
“救你一命,只是要你一匹马而已,莫非还觉得吃亏不成?”
男孩走了回来,一边说一边从李渔的手中取下那朵小蓝花,两手一搓,将其揉成一团,然后捏着李渔的下巴,就那样塞进了她的嘴里。
李渔只觉一阵恶心,若非她此时毫无知觉,只怕当场就吐了。
“可恶的混蛋……”
李渔心中想着,口中便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小蓝花居然真就是蓝蝎毒的解药,而且起效还如此迅速,这一入口,居然就能张口说话。
男孩拍拍手,对李渔的话恍若未觉,站起的身体却突然顿了顿,微微侧头,眼神一闪,然后看着李渔道:“鱼儿?”
“干嘛?”
李渔呆了呆,下意识的应道,随即反应过来,鱼儿是她的小名,一般只有亲近的长辈才会如此叫她,同辈的大都叫名字或者小鱼。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男孩站起来,大步离开,头也不回:“找你的人来了!”
李渔愣了愣,一望无际的戈壁上风声呼呼,既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哪里有谁来找,这混蛋!
“你这魂淡,站住,把大黑给本姑娘留下……”
男孩毫不理会,翻身上马,顺势一提,又将女孩拉上马,缰绳一抖,黑马就甩开了四蹄。
“偷马的小贼,别跑!”
李渔气极。
男孩遽然勒住缰绳,大黑马扬蹄转身,男孩脸色依然平静,目光却带着一丝冷意,看着李渔道:“我替你解毒,以马为酬,你自己也是答应了的,何来偷字一说?”
“你……”
李渔语塞,她自然并不是真的当男孩是偷马贼,不过是气话罢了,她终究有着良好的家庭教育,并非蛮横无理的娇生惯养,被男孩如此询问,立刻便有些心虚,呐呐无言。
“小兄弟勿怪,鱼儿年少无知,说话不知道轻重,还望多多包涵!”
一个声音远远的送来,戈壁上风势极大,这声音却是凝而不散,好似就在身边发出。
好快!
男孩心中一凛,他天生五感过人,再加上修习功法特殊,因此感知远胜常人,才早就听到有人呼唤,猜到多半是寻找面前这小女孩的人,却不想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爷爷……”
李渔听到声音,大喜过望,转头张望,就见一条人影由远而近,衣袂轻扬,宛如御风而来,转眼就到了近前,却是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书生,看起来约莫四旬上下,一身白衣,竟似纤尘不染一般。
中年书生目光在李渔身上一扫,却并不将她扶起,反是对男孩拱手道:“老夫李望,多谢小兄弟对鱼儿的援手之恩,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男孩端坐马上,面色如常,微微拱手,淡淡的道:“在下楚越,舍妹楚小夭,一场交易罢了,说不上什么恩,告辞了!”
“爷爷……”
李渔心中大是不忿,早知道爷爷转眼就到,自己何必要这小魂淡援手,大黑是爹娘送给自己的十岁生日礼物,岂能任由这小贼带走?
“李家人,言必信,行必果!”
李望沉声道,李渔不敢再说,这是他们李家家规的一条,凡李氏族人一旦违反必受到惩罚,哪怕她爷爷是族长,也不会例外。
李望说完,转头却见男孩两人一马早走出十余丈外,不禁微微摇头一笑,探手入怀掏出一物,轻轻一弹,便轻飘飘的往前飞去。
“楚兄弟,看你方向想必是去柳城,不过此刻城门关闭,带上此物,便不必露宿城外,若有闲暇,请来城北明心斋一叙!”
他一番话不徐不疾,话说完,那物件才慢悠悠的飞到楚越兄妹的身侧,拿捏得实在是恰到好处。
楚越探手捉住,却是一枚寸许见方的小牌,入手沉实却又非金非铁,倒似是一块木牌,一面画着一座山,一面刻着一个李字。
“多谢!”
楚越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看似客气,实际却是毫不客气的话语。
“爷爷……”
李渔跺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了起来,眼见李望将李家的牌子随便就给了那个小贼,不禁大感不满,那小贼不过是顺便援手了一下而已,那当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望恍若未闻,只是望着远去的楚越兄妹,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有趣的小子!”
“爷爷啊……”
李渔扯着李望的袖子,不满的扭腰。
李望回头,脸上带着宠溺,摇头道:“你啊,你啊,幸好遇到了这位楚家的小兄弟,不然你让我如何跟你爹娘交代?”
李渔不满道:“就算那小贼不救鱼儿,您不是也转眼就到了,有什么差?”
李望叹气,袍袖一拂,一道劲风卷出,浮沙散开,开始长着小蓝花的地方立刻变成了一个浅坑,他手指一点道:“看见了?”
李渔探头一瞧,却见坑中一条尺许长的黑蛇已经身首异处,身躯仍然还在微微颤动。
“若非楚家兄弟杀了这条黑线蛇,你早就一命呜呼了,还能等到爷爷来?”
李渔不禁一阵后怕,呐呐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