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两日,子莫不愿再和这人同床共枕。
高湛想想那梦,竟然也同意了。与长恭的新婚之夜灵机重现,他明白了自己为何拖着这注定要早夭的身子苦苦伫立守候。而长恭似乎也开始隐隐对他有了感应,两人同床像是做着同一方旧梦,这般心有灵犀他自然欣喜,可又不想这人太过早地明了一切。
再给他些时间吧,他和长恭再多些这般相处的时间才好。一起吃饭,闲暇攀谈,同在一个屋檐下,往日里对他避之不及的长恭还会给他喂饭送药,关切之情让他恍如隔世。
。。。。。。“你看着我作甚?”子莫手中筷箸停顿,这人的目光甚是刺目,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倒也不是让人全然反感的欲念,其中眼神之重,重于千钧,深似幽潭。
子莫竟然怕这样的眼光,似乎他此刻了解的东西太少,而高湛盛意拳拳地又寄托了太多,怕是这般深重,又怕是辜负良多。。。。。。
辜负?
子莫猛地心头一跳,他何时竟然动了这般的悱恻心肠?!心旌摇曳,慌忙遮掩,他转身把羹粥放到了桌上,给高湛递上了那郎中开的药。
高湛不说什么,默默把药喝了。这两日的晚上长恭都陪着他枕着小软榻睡在房中另一角,看着那脸越来越瘦削,自己若再不好点了脸色都有些对不住这人。虽知晓是治标不治本,可能撑着回到那邺城,也算不枉费长恭的一番心思。
“你今日倒是利落,也不喊苦了?”子莫咂舌道。像是为了打破笼罩在二人之间的尴尬和古怪,开始打趣起来。高湛却挑眉看向他,别有深意,坦然自若。
这古怪的气氛从那晚绮梦之后便一直延续着。偶尔稍一抬头与高湛视线相接,他便不由自主想起那高不可攀的神仙在那楚彦怀中委身承欢的靡靡画面。
那迷离的眼神,和嘴角的*****竟然与他自己的观感重叠起来。想到自己与高湛也并非清白,便更是头疼脑热起来。不知道这梦是不是他自己如何胡思乱想出来的,竟然记忆深刻历历在目。。。。。。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到此处,子莫便是差点把自个儿面前的桌子都掀翻了。
这梦如是一面镜像,告诉着他自己在高湛身下又要如何沉沦和不可自拔,触目惊心,重重刺激着他的感官。
这番恍惚和羞耻,让他看到了高湛都会别开脸去。
知晓梦境当不了真,可他却似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傲如冰雪的神仙的心。
炙热的吻,狂乱的心跳。这可是他的徒弟啊,那曾经一尘不染不沾污点的神仙纪尘,却满心欢愉。。。。。。
把药碗递给了高湛,子莫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为何一看到高湛的脸便似乎又去重温了梦境。
“脸好红。。。。。。”高湛本不打算挑逗他,可这样的模样惑人心魄,且他竟从这清心寡欲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意乱情迷的味道。手不由抚摸上那人的脸,引得子莫跳了起来,似乎受惊的小鸟。
“哈哈哈哈。”高湛纵声大笑,笑声中的得意猖狂让人更为羞愧难当。
“别笑了,再笑该你自个儿吃饭吃药,老子不伺候你了!”老实人恼羞成怒,于是连斯文都丢了,开始骂娘。
可他越是骂,高湛便越发笑得折了腰肢。像他这般了解此人性子,若不是真的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大约也不会连着两日都这般六神无主。
高湛顺手揽住了子莫的腰,笑得身子都全然靠了上去。
“梦到了谁了?几日来都这般念念难忘?”故意调侃,高湛也想知道这人记起了多少。
“什么?。。。。。。不过是头肥猪而已,何曾念念不忘?你便别问了!”子莫咒着,瞎扯一气。被一激,他这往日的得体谦让荡然无存,也没了在高湛面前的一贯退避拘谨。
“哈哈哈哈哈!下次可带我一起看看可好?”拉着子莫欲要抽身而出的衣袍,高湛当真是不依不饶。
“梦中的东西全然是不作数的!胡思乱想而已!如何带你看得了?”
高湛一笑,脸色有了血气,轻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我二人共赴巫山一番**有何不可?顺便。。。带我看看那只猪也行。。。”
这混账!
子莫的脸轰然染了血色,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那头猪便是你!有何好看?!快要把心中咒骂吐露出来,高湛却故意眼带疑惑反问道:“莫非你梦到了我?”
“。。。。。。”子莫如此又再次哑口无言。细细看着近处的高湛的脸比那梦中的少年那样相仿又不太一样。少年如露珠,折着晨曦的光。
“你堂堂一国之君,为了调侃我便是连自比成牲口也不顾了?”子莫问他。
“不顾了,若是日后六道轮回真成了那一只牲口,能入了你的梦境,倒也是无怨无悔。”
高湛的海誓山盟他听得是不是还不够多?这样随便一句就猛地又让他钝痛了心扉。
若不是突然有人推开了房门,那一吻,可能便在子莫的犹豫惆怅下落在了他的唇上,心中。
“哎呀我的妈!”
郎中急匆匆想要来和贵客相商要事,竟然一时间忘了敲门。目光一扫便又捂着眼睛转身退了出去。
子莫一震楞,猛地逃开了高湛的身边。他越发被这人的言行所牵动,犹如情不自禁便会有所回应。失态了,却并没后悔之心。
回身向那药店主人走去,压了压脸上热度,问道:“先生可是探得了什么消息?进屋说吧。”落落大方,子莫倒也惊讶于自己如今的淡定。
“嗯,好,好!”郎中窘迫笑笑,点头应道。
这药店既然是刘先生所辖,自然最为利落得力的便是打探各种消息。前几日这关于燕周二国的军情还有虚虚实实雾里看花之状,今日既然有了回复,定是有了确凿的动向。
“如此说来?燕周二国是紧咬着齐军不放,向着雁门关而去了?”子莫知晓慕容冲之事燕国定然不肯罢手,没想到这刚复国的燕国这般来势汹汹,大有攻下齐国的城池一二来为自己的复国大业立威天下的架势!
“先生可知晓斛律将军是否安好?两支大军协同作战,更有慕容垂坐镇,兵马数目悬殊啊。”子莫担心问道。
“斛律将军那日并没有与慕容垂决战生死,老将军知晓审时度势,匆促间与那燕军来场硬仗得不偿失。一路边战边退,并不恋战,似是并不想在关外与燕周二国打个痛快,并且。。。。。。”
“并且如何?”子莫问道。
“且斛律将军命三军防备为首,并不迎战,而燕周二国大军又紧追不舍,不惧奔波而急行军,该是那齐军中有什么重要人物被护在其中,才如此声势浩大要送回关内吧。”
子莫与高湛相视一看,明了他们的行踪为何至今还没被暴露了。师父他将自己的人马当成了靶子吸引了敌军注意,让人误以为齐国皇帝被护送在大军之中这才给了他们喘息之机。师父这番心意和信任,他倒是该带着这皇帝伺机而动不可浪费了才好,才不枉费了恩师的一番苦心。
“先生,既然如此,我和兄长也该动身了。这几日劳烦了先生,大恩不言谢。”子莫站起身子作揖,而郎中一番受宠若惊之状。
“请起请起,折煞我了。二位要走便趁早吧,昨日傍晚有队人马来沃野镇的街上巡视了一番,又匆匆出城往北去了。该是那燕周二国的小股散兵来探查这儿的状况的,没有异样便也往雁门关而去了。我给二位备了马车,那驴车不能赶长路啊,况且,这。。。。。。也着实不妥。”郎中局促笑笑,那车子的腥臭熏人,可是让人印象深刻。
“也好,全凭您的安排。”子莫谢过,便开始安排启程的干粮衣物。高湛要帮忙,被子莫按下了让郎中又帮他换了一次药。
见子莫出去马厩里挑选马匹,那郎中沉了脸色似是有话要讲。好几次看了看高湛欲言又止,像是甚为苦恼。
高湛笑笑,问道:“大夫有何事便说吧,这样吞吞吐吐可是急煞人了。”
“诶?。。。嗯。。。”郎中愣了一下,发觉自己的心思也逃不过这人的眼睛,便索性说道,“你可知晓自己是先天不足,元气示弱早夭之体?”
“知晓。我娘亲一生下我,便以为我是死了。哭都哭不出来,浑身通红。”
高湛淡淡说道。
郎中有些意外,叹了口气又说道:“气若游丝,百病摧折之体,想来你尊贵之躯能平安活到如今定是用了不少名贵稀罕之物来滋补,可这便也是与寻常人不同的一番经历了,常与药相伴,悲喜乃是大忌。可是人非草木,无人能做到不悲不怒。”
“所以,悲喜尽了,便是命也尽了。”高湛眼底掠过浮光,淡淡说道。
“你自个儿知晓?”郎中对这样的回答甚是吃惊,毕竟不是任何人可以掰着手指头倒数着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