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长恭换了身装束。
高湛开门进来,上下打量一番,坐于一旁自言自语道:“还是这般好,你我这一路来风餐露宿粗布衣裳反而贴近了许多。皇宫中的高湛是君,长恭是臣,而如今的你我更像是一双逃命的怨侣。”
子莫垂头吸了口气,走到那人身边说道:“陛下连亡命都能生出这番痴缠情境,当真是饱读诗书之人,长恭感佩于心。只是前路凶险,还有长恭的一帮结拜兄弟同行,陛下可不能太过忘形。”
“哦?长恭是提醒我有旁人在侧不似你我独处之时可尽诉相思?然而我这人便是不会做戏的,若是那燕小乙在心中生了妒意要加害于我,长恭可会帮我?”高湛缓缓站起,伏在子莫的肩头,耳语道。
“陛下!小乙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这话,真是糟蹋了我和他如此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你还当真以为谁都和你一般,心中只有私欲,胆大包天目空法度假公济私这眼里心里还全藏着算计人的心思?!“
子莫胸膛起伏不免光火,手指尖戳着高湛的胸膛真想将这人丢到哪处清醒一下。
小乙与他何等光明磊落的兄弟情义,都能被这人拿去亵渎一番胡思乱想,子莫如何不生气?
心中思忖他这妖孽还不会做戏?
这世上的戏全让他一人做全了此刻竟还唱起了苦肉计!
看到小乙与他亲厚竟还无端吃起飞醋起来来试探他与燕大哥的关系,当真是让他哭笑不得,大动肝火。
一把别开高湛靠着他肩膀的头,那人还想凑过身子粘腻一番,被子莫捧着脸颊推开了些。
“哎?我看燕小乙看你的眼神可不简单,只是长恭殿下眼拙罢了,方没领悟其中深意。”高湛笑着说道。
“是是是!陛下您慧眼识人还心细如发,我这粗人是不能和您相比的了。普天之下凡是男子与我说话便是心存歹意,若是女子看我一眼定当是芳心暗许,陛下您如此这般可是受累了,不瞒你说,我高长恭可还识得各色人物,举不胜举,您可如何是好?”
子莫捏着这人的下巴不让他的脸再靠近,高湛眼中闪过顽劣打趣的笑意,暧昧说道:
“娘子有这般自知真是极好。身为你的夫君我如何能不受累?然而有妻如此也是人生幸事,只能更加小心提防,步步为营,这才能守着如花美眷长长久久不被有心之人觊觎了去!”
“我呸!”子莫被说得背后鸡皮站起,抬手就要朝着高湛那张厚如城墙的脸上打去。
门突然被推开了,竟是高湛进来之时只是将门虚掩上了而已。
“咳,陛下,我们可以出发了。”阎罗老者面不改色,只是长长出了口气就在门外拱手说道。
子莫身子一僵,愣了些许时候才反应过来,仓促收回了自己的动作身子也猛地退开高湛几步远。但可想而知,这尴尬场面尽收旁人眼底。
脸上白了一阵又红了一阵,子莫只能暗自咒着高湛这个混账东西!
“如此,我们便动身吧。”皇帝陛下一派云淡风轻泰然处之,抬抬衣摆便大步走了出去。
子莫跟在后面,发现门外的督军大人还是一脸非礼勿视他什么都没看到的做作之举,子莫从他身前而过,引得那人偷偷打量,当真是让人更加尴尬不已。
“长恭怎得脸如此之红?该不是操心过度?切莫逞强了。”
燕小乙前来接应,见子莫情状关切说道。
虽知晓这长恭也是拼命三郎,职责在身便是呕心沥血,可他白天方才见到这人体力不支而昏迷晕倒,夜半三更就动身护送皇帝出城未免太过勉强。
子莫点了点头,对兄长一片关怀铭感在心。
思忖着这高湛在旁花样层出不穷,前面路途颇长他又不能甩手不顾,这个中滋味也只有他心知肚明,哑然苦笑,让燕小乙更加不明所以。
一行人由燕小乙带路入了的却是督军府的后院。
督军大人一脸匪夷,问道:“这位少侠,你可说已然为陛下安排好了前程去路,这怎么又到了老夫府上了?这,这要如何出城?”
“将军不必担心,随我来就是了。”
燕小乙笑笑,子莫点头让督军无需担心,领着高湛继续随行。
废弃的枯井,周遭都是烂叶子堆叠在地上。
督军大人自个儿都不知晓是有多久没有来这犄角旮旯了,看了看四下周旁,黑漆漆的,险先一脚便踩了空。
“哎哟!”督军大人手一抖,死死拉住了眼疾手快对他施加援手的国师大人。
等他拔出腿来退到一旁才惊觉他的府苑之中何时有了个如此大的坑洞!
方才是被那枯叶烂木遮盖住了,待燕小乙掀开遮蔽洞口之物翻身跃了下去,督军大人往那里面望了一眼又退了回去,黑乎乎的,他有些头晕。
“下来吧,劳烦大人等我们走后把上面恢复原样。”
燕小乙在下面点亮了火把,深邃的洞穴里冷不丁又钻出来一人,灰头土脸朝上张望,嬉笑道:“大哥,我啊,狗蛋啊!”
子莫凑近了一瞧,可不就是那狗蛋嘛!一别大半年,这小子越发干练精瘦了。
还想谁如此大的能耐能悄悄将这暗道修到了督军府的后院,果不其然就是这探穴掘道的高手狗蛋啊!
“果然是你啊,想来也没旁的人有如此大的本事了!”子莫施展轻功便跳入其中,拍着兄弟的肩膀叙旧着和乐融融。
还在上面的高湛看着那人谈笑风生,莞尔一笑,这长恭果然背着他识得了不少人?狗蛋?!真是三教九流阅人无数啊!
“咳。”国师大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权当提醒,皇帝陛下还杵在上头,长恭殿下与几个乌合之众相谈甚欢将他们凉在一边这场面分外清奇。
“这便是妙计了?殿下您该不会要陛下也行此险道吧?途中若是有何处塌陷,或是。。。。。。?”国师大人甚是怀疑地上下打量着狗蛋和其他几个西梁山的兄弟,眼神惹得燕凛相当不悦。这暗道还在掉着渣土,显然才刚打通。
“是啊,殿下三思,若是用这法子出去,还不如由末将保护陛下等着援军来我锁虎关。”督军大人看着这简陋的暗道,甚是担心,不由与国师一起向皇帝禀道。
“切,你们爱来不来,我们兄弟几个通宵达旦挖出来的还叽叽歪歪!”西梁山的山匪给老大卖力拼命结果还得了风言风语,着实也不痛快,抄着挖土的家伙扛在肩上,眼前便是天皇老子也不想给半分面子!
子莫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高湛,说道:“施工是有些仓促,然而兄弟们都是按我的命令赶了日子的。若是国师在关内陪同陛下我去外面找援兵也未尝。。。。。。”
子莫还没说完,一道黑影蹿了下来,连国师大人都未有预料,一转眼就见皇帝陛下已然下去了!
“陛下?!”督军大人趴在洞口往下面探着身子,焦急万分。
“朕觉得这法子奇妙,国师若是嫌弃便留在此处吧,协助督军大人守着锁虎关也好。”高湛笑盈盈地看了眼子莫,便拨开狗蛋等人,自顾自往暗道里面走了。
“陛下!”国师大人纵身一跃也下了洞里,急急跟着高湛而去。地面上只留下督军大人一人。
那老头皱着眉头暗自思忖,这果然如传闻那般,皇帝陛下对兰陵王言听计从啊!
督军大人看着远去的一行人不禁摇头,这齐国江山到底是在谁的手中?!祸水,这便是倾国祸水!
子莫打了个喷嚏,小乙以为他是有些凉,便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正要给他披上。
“不必,长恭穿我的披风就好。”高湛一挡,生生拦在了中间,那大麾盖在了子莫肩上,小乙愣是拿着自己的衣裳被阻隔到了一旁。
“二当家,这不对啊?这齐国皇帝敢情比你还心疼大当家呢!”有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在后面嘴碎,被狗蛋捅了一把,不敢吱声了。
因是靠着人力短时间强行挖出的暗道,自然是狭窄低矮了些,不多会,连两人并行也不可。
一行人一个跟着一个,小乙在前面带路,子莫次之,接着是高湛,国师。狗蛋和其他几个西梁军的弟兄走在最后。
“难为你们了,短短三日便一路挖到了锁虎关,我也是苦于这周军调兵神速,才会这般下了命令刁难了诸位兄弟。”
“老大。。。。。。“有一人脱口而出,想想赶紧改口道,”兰陵殿下与我们兄弟客气啥?不过就是打个地洞铲些土的事情!况且狗蛋这掐指一算就知道从哪儿下去定有古时候废弃的旧道,我们便是下了地底下再一路挖过来的。不然,还不被人给盯上了。”
子莫点头称道:“怪不得能如此神速,待出了暗道便有马车接应了吧?路上以商贾身份掩饰,希望去雁门关诸事顺利。”
“长恭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小乙回头微微笑了笑,看了眼后面的高湛说道,”只要皇帝陛下能屈尊降贵不要觉得委屈就好。”
“陛下他。。。。。。”
“自然不会,朕这一路与长恭福祸相依,早已经习惯了,别说是扮作商贾,就算是扮作夫妻都能入木三分,绝不让人生了疑。”
“你。。。。。。!”子莫原本想要打个圆场,这一路高湛与燕大哥若都如此也是会横生枝节,没想到这高湛全然没听进去他的半分叮嘱,此刻便口无遮拦尽是肆意之言。
燕小乙闻言一愣,看向长恭的眼神多了几分波澜。
子莫脸面一红,回头狠狠瞪了嬉皮笑脸的高湛一眼,竟一时间也不敢去看燕大哥。
他向来铁骨铮铮,在这帮兄弟面前可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高湛这混账东西莫要毁了他的一世英名才好!
子莫正又臊又恼,忽而后面发出一阵憋笑:
“噗!。。。。。。哈哈哈,狗蛋哥,你别说,老大扮女人还真是让人起不了疑的,我想想都觉得定是比真女人还要美得多!”
“滚犊子呢傻缺货,陛下与长恭殿下开玩笑有你什么事儿了?!笑,笑!再笑把你扔那岔道上,你就滚去那**子里笑吧!”
一阵冷风吹过,暗道里飘着烟火味,却不禁又凉了不少。
“我的妈呀,狗蛋哥,你不会如今这般心狠了吧!我错了不行吗?!老大,不是,长恭殿下原谅小的们这张嘴巴吧!我不敢胡说八道了了!可不要把我丢那地方去!吓死人了!”
那兄弟不住求饶道。
“狗蛋,什么**啊?看把他吓的。”子莫问道。
“殿下,我这暗道之所以挖得如此之快,便是借了别的古道挖出来的。那道儿啊,还有个传说,说是好几百年前神仙斗法之时在地上指出来的。我循着老人家的指点才寻得那地下暗道,然后往锁虎关的方向选了最为捷径之处挖掘,这才三日之内就到了。”
狗蛋说道。
“神仙斗法?还有此事?”子莫笑笑,这山村子里荒僻,怪力神说约莫是一代传着一代,便传得愈加神乎其神了。
“是啊老大,你不知道,那村子可邪乎了。又说这周遭的古道是神仙弄出来的,如今又说村里有邪祟出来作怪,年年死人。我们哥几个打那里过都是战战兢兢,满村子都是撒纸钱披麻戴孝的,瘆人!我们可千万别走错路了!”
那跟着狗蛋的小兄弟扯着嗓门一嚷嚷完,呼的一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妖风竟把火把都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