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人和大人,何事如此开心啊?”
小太子爷不荡秋千了,他双脚一蹬就从秋千上下来了,也不管身后侍女的一脸惊慌提起蟒袍便噔噔噔撒欢着跑了过来。
“殿下,殿下!您小心啊~”追在后面唯恐这千岁爷给磕了碰了的一群宫女也拔腿跟在那太子身后,香汗淋漓,罗裙蹁跹。
“殿下,天大的喜讯!”何士开眉开眼笑,抱起那孩子坐在了石凳子上,
“周国派了信使前来议和,不但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还想把强占的东荆州归还我朝,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真的啊?这么说不用打仗了吗?!”高纬一听眼睛亮了,尽管他天天在这御花园里嬉戏打闹,可是这周军在前方战场的势如破竹他还是知晓的。
想到能太平了,不禁松了口气。
“是啊,周国皇帝能这样深明大义也是天下苍生之幸运。
赶紧盖玉玺应允吧殿下,议和一事真是利国利民,齐国百姓翘首以盼啊。”
何士开巧言令色道。
“好!”高纬点了点头,小手拿起了一旁的玉玺,沾了些印泥,就要往和书上盖去。
红通通的一个玺印盖在那方纸上,何士开顿时笑逐颜开。
孩子毕竟是孩子,纬儿亲近他胜过任何人,可说是言听计从。
其实那方玉玺本就在他手中,只不过他盖和纬儿盖却是天差地别。
何士开摸摸高纬的小脑袋,笑着说道:“殿下玩得出了一脑门的汗,还不快去洗洗?来人,伺候太子殿下沐浴更衣。”
“是!”
宫女环绕着小太子,众星拱月般下去了。
看太子殿下离开了,那奉上和书的传令官才有些惴惴不安提醒道:
“和大人,此事是否不妥啊?长恭殿下乃是当朝重臣,手握军权,便这样被指去周国为质,怕是会被朝野内外非议。”
“呵?有何非议?
周国现在势不可挡,除了让兰陵殿下牺牲小我成全黎民百姓,可还有其他法子如这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轻取了东荆州又保我大齐太平?!
何士开挑眉反问道。
那传令官皱眉沉思,摇了摇头。
“试问除了这兰陵王,放眼我大齐可还有第二人能兵不刃血让敌国皇帝愿退让至此?
大齐有能者千千万,却是无人能出高长恭其右啊!
想来宇文邕陛下便是英雄惜英雄,在长安定也不会亏待了我们长恭殿下的,哈哈哈哈!”
何士开手里卷起那一封和书,让侍从又密密封好,笑得猖狂,继续说道,
“兰陵王能为我大齐这般献身,当真是名留青史的不世功勋,你说是也不是?”
朝中之人无不知晓这出身文襄皇帝一脉的兰陵王高长恭与背后皆是鲜卑旧勋支持的何士开不甚和睦。
如今太子殿下临朝,皇帝陛下失踪于北漠,这大齐的江山日后到底是谁的江山还未可知,
而兰陵王若是一去周国这朝野内外更是何士开的掌中之物了。
小小传令官深谙其中道理,纵然觉得这有损国体,且辱没了那赫赫战绩的兰陵王,却也是低眉顺眼,作揖恭敬禀道:
“是是,的确是解了我大齐的燃眉之急,和大人英明!太子殿下英明!”
察出了这何士开字字句句中的别有意味,那大臣不敢再有异议。
如今街头巷尾皆是对兰陵王的诸多非议,想来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人故意放了消息想让那战神兰陵失了民心。
若是再去周国为质,这其中流短蜚长便又是另一出大戏。
这历朝历代向来只有皇女前去和亲才能两国修好结为姻亲,如何有用当朝亲王换城池的道理?!
便是高长恭日后能从长安回来,凭着和大人的手段心术,这齐国大概也早没了他容身之地了。
感慨这世道无常,兰陵王一身叱咤沙场的好本事,却偏被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孔连累了去。
周国皇帝居然愿在大胜之势前止战退兵,只要高长恭一人便归还那断送了无数兵士性命你争我夺战乱不休的城池,纵然是不挑明,其中缘故也够被天下之人揣度妄言了。
此和书一出,怕是天下哗然,兰陵王一世名节毁于一旦啊!
红颜多薄命,放于这世间难得的美男子高长恭身上,也算是应景。。。。。。
传令官心中颇多唏嘘感慨却碍于何士开的淫威而不敢放声,只是唯唯诺诺将议和文书接了过去,正要退下。
“传太子懿旨昭告于天下,兰陵王修和有功,特加俸禄三百石,且其乳娘翠娘封为诰命夫人,其义妹郑儿封为翟善公主,以示皇恩浩荡。”
“是!臣,遵旨!”
何士开不愧为本朝第一权臣,这逼兰陵王乖乖就范的手段让那小小官员不寒而栗,明哲保身低头领命。
天上有浮云掠过,何士开很久没有如此心旷神怡过。太好了,让高长恭受辱比杀了这人还要让他觉得痛快!
他身为陛下的家臣,清君侧护幼主,当是天随人愿!
何士开等回了沐浴更衣后的太子高纬,君臣二人和乐融融在御花园中赏花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有一太监穿过宫闱内苑一边跑着一边大声疾呼:“陛下回来了!陛下回来了!”匆匆忙忙往御花园而来,快到了还绊倒在宫门的门槛边上,一时间内宫之人皆是齐齐望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回来了?!
“何事这般喧哗!”
何士开怒道。
“启禀左相,国师大人护送陛下安然回来了,真是天佑大齐啊!”
有太监喜上眉梢禀道。
“什么?!”何士开脸色一变,而高纬也听到了,再也顾不上那些好玩好吃的,飞奔着就出去找他的父皇了。
陛下回来了。。。。。。?
此刻容不得何士开多思量,便也急急跟着小太子去往皇帝御驾回宫的地方。
。。。。。。
傍晚过后,火烧云在晋阳的上空染上了一片霞色。
他处理了公文,打开窗棂,外面正是红艳似火。
这漫天的红色让他想到了一人,不知道那人是否已经回了龙城还是依然率兵游弋在北漠。
燕国那边还未有任何噩耗传出就说明凤凰安然无事对不对?
离四月二十只有半个月了,那人的生辰快到了。
真是应了当时的那句承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刀山火海也要相见。
他已然让探子前去北漠一边查探师父斛律光的下落,一边追踪这燕**队的动向。
明面上是监视这敌军举动,可暗处里也藏了他的私心,他想要知晓凤凰现在身处何地,是否无恙?
如今他竟也这般公私不分了,想想也是苦笑着觉得荒唐。
“殿下,探子有军情回报。”门外有将军禀道。
“进来。”
那人风风火火,刚接的三百里加急军情便立马呈上。
“燕军在雁门关外驻营不动,却也没有抓到落雕都督?”子莫把密保揉成了一团心烦意乱。师父究竟去哪里了?!
“是!我们的人深夜还去燕军大营探了次,的确未见斛律都督的任何人马。”那人禀道。
“去了燕营?可还见到什么人了?燕军如今可是慕容垂慕容柔两父子率领?”
子莫算是旁敲侧击,他要问的明明是那慕容冲。
“对了殿下,燕军之中似乎有更尊贵之人坐镇。
探子说慕容垂和慕容柔两父子还要听命于那赤鸟军帐之中那人的命令。
看阵仗,那里守卫森严,我们的人虽未能亲自去里面一探,可如是像传闻那般燕王也在北漠,那便也是极有可能。”
听到这里,子莫也不知道到怎么了,竟然是重重松了口气。
“殿下?”看出他一瞬的失神,那属下有些关切问道。
“没事,周军可有何动静?”
比起那燕军,周国这三路人马齐齐将矛头对准了晋阳城倒是更让子莫担忧。
磨刀霍霍的架势,可偏又按兵不动,这其中是何蹊跷倒是让子莫更加不能安心。
“严阵以待不可松懈,宇文邕是何人本王最为清楚,他既然大费周章对晋阳重兵压阵,便绝不会空手而归!”子莫说道。
“是!晋阳上下严防死守,绝不会让周军有机可趁!只是军粮这方面。。。。。。殿下您送来的十车粮草真是有些不够啊,怕是又支撑不了几日。”那位年轻将领有些为难说道。
“不必担心,陛下由国师大人护送着自雁门关出发已然快八日了,前日才有飞鸽传书而来说是一切顺利,很快便能回到邺城。
陛下只要回了皇宫,即便是有心之人使绊,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是,殿下所言极是!”那将军听皇帝陛下被送回了皇宫,顿时也是定下了心。
正说着,门外侍卫禀道:“殿下,有周国信使前来想要见殿下您。”
“什么?”
子莫与那将军皆是面面相觑,大为震惊,不知道这周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说是何事?”子莫也是不解,问道。
如今两国势成水火,这宇文邕怎还会派人前来?
“说是带了他们陛下的亲笔书函想让殿下您过目。”侍卫说道。
那站于一旁的将领一听是周国信使就想到前几日在晋阳城外吃的亏死的人马,便是目露怒气,挥手言道:
“好个周军,竟然此时此刻还有脸面来求见兰陵殿下,给我绑了,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可别是什么细作才好!”
“小的们已经把他绑了,属下还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封书函,所以前来交于殿下看看。”
那侍卫说着便将书函呈上,他们倒是也不客气,这信使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绑了再说,看来真是对周军恨得咬牙切齿了。
“呵,你们倒是动作利落啊。”
子莫也不怪他们先斩后奏,便当着他们的面拆了书信,看了起来。
看完了,将信件交于一旁的那个将领,也让他过目。
“宇文邕竟然相邀殿下私下会面?这。。。。。。”面上一惊,这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本王与宇文邕之前的确有些私交,然而晋阳战事至此已经是生死相搏的地步,各位其主,这私交断然是比不了国事之重的。
告诉那信使,我高长恭若是再会那宇文邕定然是在那沙场之上。
让他尽管放马过来,我大齐誓要守这晋阳。
城在人在,我高长恭与这晋阳共存亡!”子莫清清楚楚说道。
“是!”
那名侍卫抱拳领命下去了,闻此言者皆是鼓舞万分。
虽别有用心之人到处以讹传讹污蔑这兰陵王,然而铮铮铁骨岂是那些肖小可随意诋毁的!
长恭殿下面柔心壮,实乃大齐之翘楚,为万人称道!
周军账内,宇文邕开怀大笑,问那下跪之信使:“他当真如此说?”
信使被问得战战兢兢,不知晓这皇帝陛下此刻是在笑什么,不免有些君心难测的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