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冷剑出鞘。
叶朔君手执长剑,道:“出招吧,王不死,我想我们应该不需要说太多话了吧。”
王不死楞了一下,忽而仰天长笑,吼道:“是啊,什么话都不用说了。叶朔君,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受死吧。”
王不死双掌一伸,立下杀手。
这一招名为‘双龙出海’,是以最强劲的内力打入对手的身体,方才对付那徐浩的便是这一杀招。
叶朔君持剑横削,封住王不死的路数。怎料王不死身形一转,袖腕一变,双掌从旁而入。这一招的变化委实迅速,叶朔君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叶朔君转步侧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招。
叶朔君瞧了瞧王不死的身手,冷冷道:“幻步?”
王不死冷笑道:“还真是识货啊,不错,就是幻步,从输给你的那天起我就拼命地练幻步,到了今天,问道幻步已经和我的‘绵云掌’相辅相成。叶朔君,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说完,又是一记重掌,但这次是单掌直入。
这次的即为‘寻仙问道’,这一招本是平平无奇,但威力却是‘双龙出海’这一招的数倍,如今配合幻步,更是凶猛无比。
他连推六掌,每一掌都直取命门,阴狠毒辣。
叶朔君踮脚后撤三步,解开了这一杀招。
王不死笑道:“好,叶朔君,你能躲开老夫的‘绵云掌’也算是高手了,但老夫的‘绵云掌’共三十六招,我看你怎么接。”
说罢又是乱掌击上,这次又和前面不同,这次的掌法很乱,但叶朔君似乎又应接不暇,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仿佛王不死知道叶朔君会往哪躲,会怎么逃过他的掌一样。叶朔君一边躲闪,一边后撤,却没办法还手。
王不死边打边叫嚣道:“叶朔君,这招可是‘洞察先机’,还没几个人可以躲开这一招,你今天就把命给我留下吧。”
那王不死所到之处简直寸草不生,不管他的掌打到哪里,那里的土石具崩。
赵晗樱为叶朔君捏了一把汗,要知道人乃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么霸道的掌力。又见叶朔君一直被压着打,她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如果出手不仅帮不了叶朔君,还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那好好待着。
她直到现场才明白武功的重要性。平常她父亲让她好好学武她都不放在心里,到了进入江湖后才明白武功对于每个人的重要性,至少,在心上人与别人打斗时还可以帮上忙。
叶朔君一连躲过王不死十几个杀招,但他却意态闲散,宛若闲庭信步,王不死满头大汗,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连续十几招杀招竟连叶朔君的衣角都没碰到过。这十几招他可没有手软,至少都催动八成的功力的。虽然旁人看叶朔君好像被王不死压着打,但实际上王不死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叶朔君,更别说打他了。
王不死不明白,叶朔君到底在等什么。他越想越气,越打越急,打出的拳却是越毫无章法。高手过招全在一瞬间,即对手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双方武功越是接近,这种时刻就越是关键。叶朔君抓住这个机会,横身一跃,脚做梭子状,王不死像是粘在他的脚上一样,就好像流星一样,被叶朔君踢飞了三丈远。
王不死重重地砸在地上,大口地吐着血。
叶朔君长剑直指他的脑袋,
剑透着月光,清冷,潇肃。
王不死惊道:“叶朔君,你……”
叶朔君斜眼看着,道:“我说过,你该死了。”
王不死愣住,凄然道:“是啊,我该死了,我该死了。鸣儿,爹来陪你了……爹来陪你了。”随后仰天大笑。
赵晗樱跑了过来,拉住叶朔君的手,道:“叶大哥,放过他吧,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了。”
叶朔君淡淡道:“饶过他,他也会想办法杀了我们的。”
王不死冷笑道:“没错,臭丫头,老夫可不会领你们情的,我告诉你们,倘若这一刻倒下的是叶朔君,我会不顾一切地杀了他。不过,虽然今天老夫输了。但是我绝对不会死在你手下的,我儿子死在你手下,我报不了仇,但也不能死在你手下。”
说完,当即一掌击向天灵盖。
红色,又是那鲜艳的红色,透过月关发出它那渗人的美。
在江湖上,每个人遇到的最多的就是那份红,没有人逃得了,没有人撇的去,每一份红色,或代表生命的陨逝,或是意志的丧失。
那一份红色,显得那么无奈。
赵晗樱掩面伏在叶朔君肩膀上抽泣,叶朔君久久望着他的尸体,不语。不知过了多久,阳光渐渐撕开黑夜的口子,撒了进来。它撒在王不死的身上,惨白的脸,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那一滩玛瑙色的鲜血。
曾经名扬天下的“妙手神医”王不死躺下了,带着三十六路‘绵云掌’和高超的医术,离开。江湖,成了他葬身的墓穴,与众多英雄好汉一起葬身于此。叶朔君也明白,自己终究有一天也会在这个墓穴里与众多英豪相遇。所以他很泰然,也不必感叹,在他眼里,他早已经为自己立下了墓碑。
他从来不考虑生死,因为他知道,放不下生死的人拿不起剑,杀不了人,救不了自己。
叶朔君和赵晗樱牵起马绳,离开了这个凄然的地方。
旭日当空,背影依旧,只是多了一些承载。
叶朔君望着周围,喃喃道:“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坠。紫菊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赵晗樱轻声道:“李后主的《谢新恩冉冉秋光留不住》啊。”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赵晗樱黯然道:“叶大哥,你说,踏上江湖是不是就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啊?”
叶朔君不语。
赵晗樱也不再说下去。
因为叶朔君也不会说下去的。
叶朔君又怎么说得清楚呢?世间的纷纷攘攘,又岂是三三两两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徒留一阵轻叹,轻叹过后又是一展笑颜。
多日的旅途让他们感到劳累,也让他们忘记了王不死那件事,一路上他们的话逐渐多了,赵晗樱也不再愁眉苦脸了。
叶朔君显然心情不错,他瞧着远方道:“赵姑娘,我们就去那里的客栈休息吧。”
但他的脸却瞧不出任何表情。
赵晗樱道:“好啊,叶大哥,都好久没这么好好地吃一顿饭了。我都不知道这个武阳镇有什么美食呢。”
两人一起走进一家客栈,一个店小二立马跑过来,笑脸相迎,道:“二位客官需要点什么?”赵晗樱道:“你们这里有什么?”
店小二接道:“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赵晗樱道:“哦?”
那店小二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的店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却是开了几十年了,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所以啊,我们的东西也特别多。”
赵晗樱笑道:“好了,不说了,给我们来一个你们几个特色菜就行了。”
叶朔君接道:“对了,给我一壶女儿红。顺便帮我们整理两间房子,最好挨着一起的。”
店小二瞧了他们两个一眼,笑道:“得咧,二位稍等,我马上去安排。”
那小二果然没说错,他们的速度真的很快,不一会儿,所有的菜都已经上齐了。
叶朔君斟一杯酒,送进嘴里,他的动作很慢,却一直没有停。
赵晗樱出神地望着他,竟忘记了吃饭。
叶朔君看了她一眼,道:“看着我干什么?”
赵晗樱连忙低下头,红着脸道:“没……没什么。”
叶朔君幽然道:“和我一起很沉闷吧?”
赵晗樱连忙摇摇头,道:“不会啊,叶大哥你对我那么照顾,而且……而且……”
突然后面传来的阵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赵晗樱的话。
赵晗樱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眼见一锦衣缎带的男子与一身穿发白的蓝色衣服的姑娘拉拉扯扯。
那男子手上提着一把剑,他肥头大耳,满面油光,脸上更尽是胡渣。赵晗樱只看一眼,便做呕状。
那男子扯着那姑娘,怒道:“你个小贱人,大爷看上你,便是你的福气,你竟敢不依。”
那姑娘头发散乱,泪流满面,她抽泣道:“杜大爷,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男子骄横道:“放过你,不成,为了你,本大爷可是拿出了二十两,放过你也行。除非,除非你马上交出那二十两。”
那姑娘望着站在旁边呆若木鸡的老头,凄然道:“爹,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带走吗?”那老头神情恍惚,站在那里喃喃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
那姑娘惨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接受这么不公平的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场的无不动容,却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突然,男子一巴掌拍过去,怒道:“你在废什么话呢?”
赵晗樱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身,道:“你这混蛋,你居然敢打女人?”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
正是:情仇恩怨浪子心,江湖浮沉孰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