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起,强光依旧。
鬼骷髅站在那里沉思,许久,才缓缓道:“就是叶朔君还藏着这样的杀招,只怕还是打不过家母。”
赵晗樱道:“鬼骷髅,夜哭到底是什么?”
鬼骷髅叹了口气,道:“赵姑娘,你应该上古时期黄帝曾铸造了一把剑,叫轩辕剑的吧?”赵晗樱点点头,鬼骷髅继续道:“可你却不知道上古时期轩辕黄帝的金剑出炉之时,原料尚有剩余,由于高温未散,还是流质的铸造原料自发流向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这把刀就是鸣鸿刀。但黄帝认为其自发的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黄帝恐此刀流落人间,欲以轩辕剑毁之,不料刀在手中化为一只红色云鹊,变成一股赤色消失在云际之中。至此,轩辕帝犯了极大的错误,他忘记了,剑有灵性,刀也有。刀为霸道之物,所以刀灵更为霸道。之后这把刀便深藏山谷中,久而久之,刀身因为怨念极重褪去红色的刀身,变成绿色,渗人的绿。”赵晗樱叹道:“这就是这把刀的来历吗?”
鬼骷髅扶着树坐下,他腿上的伤还没痊愈,又经过一段长跑,早已支撑不住了。
他双眼眺望着那道光芒,道:“这些都是我祖先在遇到这把刀之前的事。后来,我冥幽谷的创谷人冥帝偶然间得到这一把刀,他一见这把刀,便被其强大的魔力震慑到,他比谁都明白,这把刀注定不祥,但又经不住强大力量的诱惑。所以便把这把刀带回冥幽谷,从此,冥幽谷变成一个无人能及的地方,每一代冥幽谷谷主都用这把刀捍卫冥幽谷的权威。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为地狱的代名词。”
赵晗樱不语,鬼骷髅大叹一口气,道:“但强大的力量也意味着强大的危险性。这把刀可以带来胜利,但它也会带走使用者的心智作为补偿。所以,每一代冥幽谷谷主最终都以自杀收场。直到我外公找到了一块寒冰神铁,依靠神铁的力量才封印了这把刀。后来,我娘将这块神铁的一小块做出包裹着魔刀的刀身。她这一生就用了两次。”
鬼骷髅顿了顿,伸手摸着自己的左脸,脸上写满了恐惧,他用颤抖的声音缓缓道:“还记得她第一次使用这把刀时,是木东道人和不戒和尚上门挑事,他们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家藏有这样一把刀,竟要上门讨教,我娘以一敌二,但独木难支,无奈之下,她打开了那把刀的封印。当时她差点把我也给杀了。她使用那把魔刀时,心智全被剥夺,变得六亲不认。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左脸疼痛难忍。我娘还有木东道人和不戒和尚都倒在地上。我记得当时我走过去看了他们两人的脸。”
他听了下来,倒吸一口凉气,仿佛不想回忆此时一样,许久,他把手放在额头,眉头紧锁,手指不断乱指,道:“我当时,看着他们的脸,他们不像是被杀死的,就像是被吓死的一样,眼睛布满血丝,嘴巴张得很大,全身的肌肉收缩起来。他们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奇怪的是,我娘一点事都没有,但这件事过后她便让我离开冥幽谷,说是让我出来锻炼一番。但我却十分清楚,我娘对那时在我脸上划出这些口子心怀愧疚,不敢再让我待在她身边。”
鬼骷髅说到这里,瞟了一眼赵晗樱,她双眼红肿,眼角豆子般大小的泪水不住地流落下来。赵晗樱举手擦拭眼角的泪水,站起身道:“鬼骷髅,也就是说,叶大哥很大的可能打不过你娘吗?”
她问得很坚决。
骷髅把头枕在树干上,淡淡道:“啊,他打不过的。”
忽然,赵晗樱拔腿便跑,她强忍着泪水,心里一直默念着:“叶大哥,叶大哥,我来了,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叶大哥。”
鬼骷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也不加阻拦,他知道他没有必要去阻拦。有些人想要去做有些事的时候,任何阻止都毫无意义,他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久,他当神捕当了这么久,这样的离别场面见过太多,他比谁都清楚。
一朵白色的小花从树上飘落下来,掉在他的肩膀上。鬼骷髅拾起这片小花,出神地盯着它,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的。或许,过惯了腥风血雨的日子,这样的恬静对他来讲就是奢侈吧?他知道,他的母亲还在等着他,他也知道,现在她的母亲就只有他了,但他太累了,他不想动,他只想好好休息。
到这一刻,他才感到后背一丝的疼痛。鬼骷髅伸手去摸,手上冰冰的,全是鲜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连什么时候受的伤都不知道。
寒风是镇痛的良药,加上他对自身好不在意,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受了伤呢?鬼骷髅只是觉得自己累了,他缓缓地躺在地上,双手抚摸着树下的芳草,嘴角竟挂着微笑。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没有感到如此平静,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不要再醒来了。那一刻,他双眼紧闭,那一刻,他听到了一声呼喊:“毅儿,毅儿,站起来,毅儿。你在干嘛?你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子了吗?”
一个苍白的身影出现在鬼骷髅的眼前,一个模糊的,没有任何具体面目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鬼骷髅有气无力道:“爹,是你吗?爹,是你吗?”
那身影接着道:“毅儿,快站起来,你是我明镜上人方柏天的儿子,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躺下?快,快站起来。”
鬼骷髅苍白一笑,嘴角已经无法勾勒一张笑脸了,他轻声道:“爹,真的是你啊,爹,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啊,你当时怎么可以抛下我们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你走后我有多绝望吗?爹,你在哪里,你回到孩儿身边吧,爹。”
苍白的身影继续道:“毅儿,爹回答不了你这么多的问题,但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不管怎么样,爹都是爱你的,这点你一定不要怀疑。”
鬼骷髅勉强苦笑道:“是,孩儿知道,还孩儿一定不会怀疑爹对我的爱。但是,爹,你就不能回来看看我吗?每次都在外面听到爹是个大侠,是以前人人敬仰的大侠,可你自从那天离开以后就从未在我眼前出现。这究竟是为什么?爹,回答我。”
他已经接近歇斯底里,但声音却不大。
苍白的身影继续道:“毅儿,你给我听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如果想要来找我,就给我好好活下去。”
鬼骷髅勉强站起身,虚弱的声音沙哑道:“好,爹,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天。”
忽然,鬼骷髅身上掉出一个黑色的丸子,他惊喜地抬头道:“爹,你看,是我们家的还魂丹,孩儿……”
眼前空无一人,周围依旧寂静。鬼骷髅拾起那个还魂丹,含在嘴中,黯然道:“爹,孩儿有救了。你等等孩儿,孩儿一定会去见爹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能拒见孩儿啊。”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行,心中牵挂的是眼下还在酣斗的母亲,双眼眺望的是远在他乡的父亲。他一路艰难地走着,一路微笑着,他已经有了活下去的目标了。
赵晗樱一路飞奔着,身上不知被多少荆棘割破了衣裳,刺入如雪的肌肤上。
鲜血,染红了那些短小的刺,鲜血,以一道弧线飘洒而落。
她不顾一切地飞奔,她不知道自己到了那里能做什么,但她却有一个预感,如果她什么都不做,或许,她会后悔一辈子。
忽然,那道光芒消失了,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就像它的出现一样。
赵晗樱加快速度,她还一遍祈祷着:“老天爷,求求你,不要让叶大哥出事,求求你,老天爷。叶大哥,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她的思绪已经混乱,但那份直觉和毅力告诉她,到了冥幽谷,一切自然会揭晓。
所有的伤痕划出的只是动力,所有的疼痛汇集的只是那一份清醒剂。
所有的坚持,都只因为她的心中有他。她的心中有他,多么简单的感情,多么不易的感情。在江湖上,又有多少人心中有那个他。
多少亘古眷言到最后还不如一纸功名书,还不如一锭银子,还不如那一分奢侈的承诺。金迷纸醉浮华梦,色竭人衰一场空。又有多少人可以参透。
赵晗樱来到冥幽谷,却是一片寂静。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整座冥幽谷像她之前被关押的那个小黑屋一样。赵晗樱顾不上这些,她拼命地寻找着,不住的叫喊着叶朔君的名字。
突然,她看到两个人躺在地上。她连忙跑过去,果然是孟婆和叶朔君。他们相隔甚远,但都没有意识。
赵晗樱连忙跑过去,颤巍巍地把手伸向叶朔君的鼻孔,发现还有气息。赵晗樱立即惊喜地破涕为笑。
她不住道:“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正是:“江湖之路多不易,一梦前行一梦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