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朝没有自来水, 用的都是井水, 为了取用方便, 万家的洗漱间是和厨房连在一块的,万晓榕和万晓柳把自己打理干净, 果然在厨房的长桌上找到了留给她们的早饭。这下, 小姐俩也不用急着出去了, 直接坐在厨房吃着早饭,同时不忘竖起耳朵探听一门之隔的堂屋里的动静。
堂屋里,一直断断续续的传来小河带着啜泣的恳求,万仲勇夫妇的话不多,但每每开口, 却总能把小河堵的说不出话来, 差不多也就是小姐俩吃口饭的功夫, 再回到堂屋, 屋里已经没了小河的身影。
“阿娘, 她走了?”
春樱略带疲倦的抚了抚额道:“走了。”
“哎, 这就好,这就好。”说到底, 当初若非她执意要留下小河的话, 今天恐怕也不会有这档子糟心事了。所以,万晓柳这会免不了几分心虚,只能呐呐的道。
万晓榕自然是不知道自家小妹心虚的原因的, 她关心的是之前家里和小河签的那张长契。当时, 万家有意帮衬, 阿东阿西、小雨小河又都是感恩之人,所以,万家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厚道,只是现在约签了还不到一个月,小河就犯了事,也不知道春樱是如何处理契约问题的。
“阿娘,那之前小河签的契是如何解决的?”
春樱看了长女一眼,一转眼,这孩子都12岁了,快长成大姑娘了,后宅理事那套也是时候和她说道说道了。于是春樱装作没看到杵在一旁的万晓柳,一把把万晓榕拉坐到身边,细细的给万晓榕解释道:“咱家的长契都是白纸黑纸写明了的,如今是小河自己发晕犯了错,断没有我们给她收拾烂摊子的道理。不过嘛,这孩子好歹在我们家做了这么久,手脚也算勤快,就算心眼多了点,但是吧,这事若是搁在大户人家家里,却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不过,咱家这才刚刚有些起色,这样的事是万万容不下的,道理我也都和她讲清楚了,我们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虽然是她有错在先,但是看在以前的情面上,阿娘还是给了她二两安置银子。二丫啊,你明白阿娘这么做的原因吗?”
万晓榕想了想道:“阿娘是怕小河走了后,没有安身银子,反倒是不妥?”
春樱笑了,她的长女,虽比不得幼女聪明灵巧,可在人情世故上的悟性,却是不错的。“说的好啊,二丫。以前阿娘就说过,别看小河平日时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啊,她的心肠比阿东阿西还有小雨三个加起来都要硬。往日,我们总以为她是个好的,只不过幼时的被拐卖经历让她比其他人更加敏感罢了,所以,我们家不论是做唇膏、卤味还是蛋糕,都没有特意避开她,不是阿娘把人往坏处想,可是,我们不得不防啊。”
春樱这番话看似是在教导万晓榕,何尝又不是在和万晓柳解释呢,而万晓柳又不是真孩子,春樱开了个头,她顿时想明白了春樱话里的深意,一时之间,不由冷汗淋漓:天啊,地啊,她怎么把这件要命的事给忘记了。她以前总想着,小河早晚是要和自家签长契的,所以做什么都没注意避嫌,而小河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每她折腾新花样的时候,小河都会格外积极的挤过来帮忙。现下回想起来,万家现在最主要的四种经济来源,唇膏、卤味和蛋糕还有肥皂的制作方法,小河都是十分清楚的。小河离了万家,只要有有心人一诱惑,万家的独门生意可不就保不住了吗?
想到这里,万晓柳哪里还坐得住啊,急急的抓着春樱的手道:“阿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不行,我现在就去把小河给追回来!”
说着,万晓柳就想往门外冲,被一旁的万仲勇一把抱了起来,不轻不重的打了几下小屁股,终于让万晓柳羞恼交加的安静了下来。
“阿爹!”她长大了,哪能还像小时候那样打她的小屁屁呢。
“傻五丫,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改呢?你啊,虽然说受了娘娘点化,可论起看人办事来,还得和阿爹阿娘多学学呢。阿爹阿娘若是没有后手,哪里会轻易放小河离开啊。”
万晓柳扁了扁嘴,好嘛,她承认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的情商从来都没有及格过还不行嘛。不过,对于万仲勇夫妇拿捏小雨的法子,万晓柳还是很好奇的。
“好嘛,阿爹、阿娘,我错了还不行嘛,以后碰到这种事啊,我一定听你们二老的,还不成吗?阿爹,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用什么法子说动小河不把我家的独门手艺卖给别人的?”
“什么法子?阿爹什么法子也没用,照样能够制的住她!”难得被小女儿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万仲勇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大概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啊,阿爹,这话怎么说?”这下,万晓柳是真糊涂了。
“呵呵,五丫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梁京中,已经有胭脂铺摸索出了唇膏的做法,这唇膏啊,再不是咱家的独门生意。”
“这么快啊?”万晓柳略带惆怅的道,其实唇膏的工艺并不复杂,大安人的智慧更是不容小觑,早在做唇膏之前,万晓柳就知道,唇膏的独门生意,她家做不了多久的。只不过万晓柳没想到的是,这才半年多时间,聪明的大安人已经把唇膏的做法给琢磨出来了。幸好,她很有先见之明的,提前把大安唯一会提炼精油的秦康给拉到了自家阵营中,以后啊,基础款唇膏她家少做些就是了,专做精油类唇膏也是好的嘛。
万仲勇见万晓柳听到已经有人和自家争抢唇膏生意后,脸上并没有多着急的神色,不由暗自点头,嘿,不愧是他万仲勇的女儿啊,关键时刻就是沉得住气。“怎么,五丫似乎并不意外?”
“嗯,是没什么可意外的啊,这唇膏的做法本就不难,碰上行家里手,分辩出原材料,多试几次,自是不难做出来。只不过,精油可只有我家有,别的人家可是做的来的,不是吗,阿爹?”
万仲勇闻言不由大笑出声,他就说嘛,前阵子自家五丫干嘛老往秦家油坊跑,忽悠着秦家三子秦康出来单干呢,却原来早就想到了现在的情况啊。“所以,你才忽悠秦家小子和你合伙开精油作坊?”
“是啊,阿爹,我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小看精油作坊啊,以后,咱家用到精油的地方多了去了。啊,对了,改天我还要找二哥好好谈谈,现在精油作坊虽然不起眼,我们自家也能应付得过来,可等到我们把生意做大了,单凭我们一家,可抵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豺狼虎豹,还是得借二哥的威名使使才好。”
“噗!”一旁听着父女俩说话的春樱这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再也无法向万晓柳摆出严肃的面孔了。“好你个万五丫,敢情你认个二哥就是这么用的?”
一屋子人自然都知道,万晓柳口中的二哥说的绝对不会是小河村万家老宅的万书枢万二郎,而是镇国公府的小世子贺腾渊。只是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家和贺腾渊交好,未必没有拉大旗作虎皮的意思,可谁也不会像万晓柳这般大大咧咧的挑明啊。真不知道该说万五丫是实诚好呢,还是缺心眼好。
“哎呀,阿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叫互惠互利好不好?”看到春樱终于愿意对她露出笑脸了,万晓柳心下总算轻舒了一口气,便宜娘既然笑了,说明她这次犯的错就此揭过了,太好啦!
“互惠互利?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万仲勇对于万晓柳口中冒出的新名词,倒是很认同。
“好啦,阿爹,这些我们可以以后再说,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就算唇膏这块,我们已经做不成独门生意了,可卤味、肥皂还有蛋糕,难道京里也有人和我们抢生意了吗,不可能吧?”先不说卤味和蛋糕,那肥皂作坊现在可是贺腾渊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啊,如今私己产业不多的贺腾渊可是把肥皂作坊看的比眼珠子还要重要,总不至于有人能够从贺腾渊那里把肥皂方子给偷出来另起炉灶吧?
“那倒不是,只是,五丫啊,你当初做卤味时,就真的没有留一手?”幼女虽然很多时候迷糊了些,但事关自家赚钱大业的事,可从来没有迷糊过啊。就是唇膏的活儿,小雨小河也是在万家扎扎实实做了二个多月后,万晓柳才把所有步骤传授给两人的。至于后来的卤味嘛,就更别提了,不论是处理猪下水还是熬煮密诀,万晓柳看似大方的对小雨小河倾囊而授,可万仲勇眼睛还没花,他可是看到了,每回配制卤水时,万晓柳都是背着小雨小河的,就连万书梧恐怕都不知道万晓柳独创的卤水配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