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湛神色古怪:你说.....你是花家之女?金陵花家?】
五更刚过,天际的玄月渐渐隐入了云层。
一阵冷风袭来,逼得青城不得不醒来,她一睁开眼,一抹绯红色映入眼底,田湛随即捏了她的胳膊肘:“起来,上路!”语气毫无疑问的不善。
已入夏,又是连着赶路,青城身上的细布男装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过她好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儿家,再怎么奔波,身上的味道却仍可接受,可田湛却是一股子男人浓烈的雄性气息与汗味。
青城不由自主的捏了鼻子:“大人,你多久没洗澡了?”
田湛大步迈出了两步,在一步半的时候顿住了,却是没有看着她,而是拖着她,继续前行。
死到临头了,还顾着清高!
官道上十来个跨刀锦衣卫骑马而来,青城眼力好,一眼就认出了还是那伙人,其中一人道:“大人,对方都是死士,被我等活捉立刻就服毒自尽了,以属下之见,对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至于是谁,尚且不知。”
那人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青城身上,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青城细肩一耸:“我倒有个注意,不如这样吧,你们可以先找一个替身,然后带着他上路,就算半道被人杀了,也毫无损失,我呢,从陆路出发,一路悄然上京,趁着对方毫无防备之际,去给那宁二公子作证,如此可好?”
众锦衣卫未言,田湛冷哼了一声:“宁二公子?现在叫的倒是疏离。”他似乎愈加的鄙夷她。
一锦衣卫这时开口:“你要是在四个月之内不赶赴京城,你那心肝儿宁郎可就没命了!”
四个月之内?
难怪这些人连夜赶路。
心肝儿宁郎?
青城正打算为替自己正名,人已经被抛在了马背上,田湛随后跳了上来,稳稳的落在了她身后。
这个姿势真的好么?
她掉头说:“我其实会骑马的。”花家有自己专门的马场,原主自幼就爱骑射。这副身子的硬件条件还是不错的。
田湛踢了马肚,一声清朗磁性的‘驾’-----骏马又开始疾驰在官道上。
耳畔除了疾风之后,又传入一个声音:“马匹有限,你若不想骑,大可自己走!”
青城不说话了,就这样在官道换了两乘马匹,终于赶在晌午之前抵达了镇江。
青城在想,要是让能让她吃口饭,洗个澡,她愿意变成那什么宁儿的心肝儿。
一行人在渡口停留片刻,吓得附近乘船渡的百姓一哄而散。
锦衣卫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太平,就算是南方离着天子脚下甚远,百姓也认得出那森冷的绣春刀。
有人上前道:“大人,船只都被人弄走了!一搜不剩!属下寻了四周皆无船只踪迹,而且.......我等南下时停靠在此处的船舶也不翼而飞,之前留下的人早已被灭口。”
青城看见田湛捏着缰绳的手背上腾起了粗实的青筋。
他此刻一定很郁闷。
可是紧接着头顶便传来田湛毫无情绪的声音:“看来有人提前了一步!走,去镇江府衙门!”
从金陵北上最快,最短的路就是水路,对方一定是在拖延时间,到时候宁二公子死了,就算带了证人上京也是无济于事。
金陵府尹一见着田湛的腰牌,两撇八字胡颤悠悠,期期艾艾道:“田.....田大人!下官有失远迎,下失远迎啊。”
锦衣卫出没一般都是直接授命皇权,有先斩后奏之能,而且大多数锦衣卫找上门,几乎是没有好事的。
田湛似乎不甚喜欢交际,只道:“备下房舍衣物,本官需要用上你的人手。”
府尹身边的主薄,寺丞即刻下去照办,就这样青城被带入一座四合院式的宅院时,刚好才至晌午,速度快的惊人。
锦衣卫的到来无形中促进了府尹的办事效率。
干净的男装与吃食被人送了过来,守门的锦衣卫用银针试过之后才端了进来,青城自然是好好洗了一个澡,田湛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过来时,她已经吃了半饱,这人目光尤为阴冷,她多看几眼之后觉得大热天也没那么热了。
非常消暑!
田湛自然是不会来找她这个‘斯文败类’,她侧耳听到外面的人好像是说:“大人,曹府尹已经着人打造船只,但只怕这样下去定会误了时期。”
田湛则道:“本官就不信整个镇江翻不出一搜船出来!两头都不要落下,接着派人出去找!”
外面声音突然不见了,青城忙着坐正了身子,就见田湛推门而入,绯红色的官袍已有被汗打湿的痕迹,映出了胸口处斑驳的汗渍,深一块,浅一块。
倒没有半分狼狈。
她定定的看了他一样,紧缩的眉下是叫人为之望而生畏的阴霾。
她心里再次暗忖:他一定很郁闷!
田湛一靠近,青城不由自主的蹙了鼻:这都几天没洗澡换衣服了?
田湛是何等心性,一眼就看出了她表情里的意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却也没有任何言辞,在青城对面坐下之后,劈头盖脸就问:“你在去年八月中秋宴上,到底与宁二公子说过什么?这之后你二人又做了些什么?”
“.........”
青城知道这人试图用眼神来威逼她。
她哪里知道宁二公子和他那个断袖之谊到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她现在在赌,要是此刻告诉他,自己并非他要找的人,他会怎样?
管他呢,试试吧。
吞下最后一口茶水,青城道:“这位大人,你先听我的口音是哪里人?京城口音可不是这般的?所以我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田湛脸色漠然,似乎一眼又看穿了她的心意:“王逸之,年二十,金陵人士,与靖康二十五年入京,也就是说你是三年前才与宁二公子结识。”
青城:“..........”好想重穿一次,一定是穿错了。
也就是说他们把她当作那个叫做‘王逸之’的人给抓了。而她还没法证明自己不是。
除非........
思及此,她痛定思痛:“大人,其实我真的女人,不信你可以检查。”
田湛本想从王逸之身上获知些线索,没想到此子竟已经无耻到了这种地步,他幽眸一沉,那手背的青筋再度凸起:“本官与宁二公子为旧时故交,你最好是能老实的跟本官回京,否则.......”
‘啪’的一声,青城就见桂花鱼汤里的青花瓷勺就此断裂,裂痕整齐无比,宛若刀切。她目测了一下自己与田湛的距离,这招要是用在自己身上.....那........她果断的不再往下想。
许是天气闷热,田湛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眼前这个‘伪\/娘’给击垮了,他猛然站起,那高大的身子前倾,立马就挡住了外头的光线,阴恻恻道:“本官再且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知道什么?”
青城此刻与他的距离不过是两寸之间,她甚至能看清他高挺的鼻头溢出的细汗和他长且密的睫毛,就连他瞳孔中受惊过度的自己也是看了个清楚。
穿越以来,她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田湛闻到一股清浅的幽香,具体是什么气味,他说不清,不过当目光落在那张因为引汤而显得红艳艳的唇时,鄙夷之感愈加强烈。
青城尚未找到合适的措辞之前,一只大掌就对着她的脖子抓了过来,力道之大令人震惊,以至于她口中的只溢出了半个声调。
青城以为自己快被掐死了,有人疾步上前:“大人,不好了,曹府尹突然跳下二层小阁自尽了。”
青城看着田湛瞳孔中的变化,之后就是一股气流涌向了喉咙,他放开了自己。
田湛厉色道:“你再说一遍!”
朝廷四品大员,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自尽了,而且死的是朝廷命官,这事田湛非插一手不可,如此上京的计划又会被打乱。
青城眼看着他拂袖而去,心道:他肯定阴郁的快死了。
*
田湛走了之后,青城得以片刻放松,现在问题又来了。
就算是她一直当作‘王逸之’蒙混过关也是不可能的,她对王逸之与那宁二公子是一无所知,迟早要败露,到时候可真是不敢想像,一个女子落入锦衣卫之手会是什么下场?
而且外面想杀‘王逸之’的人还影在暗处。
无乱怎么算计,她都是凶多吉少。
这到底是要玩什么啊!
一阵阵腹痛袭来,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起了一丝惶恐,她带着侥幸的心理去净房查探了一下,希望只是因着落水,再加上连夜奔波才致使的,而非是......癸水。
然,老天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青城回到榻上,平坦着让自己舒服些,一开始还不怎么痛,只是一阵阵的抽搐,午后就愈发的严重,竟不知原主还有腹寒的毛病。
守门的锦衣卫见势不妙,其中一人上前看她:“王逸之,你又是怎么了?明明是个男人,整日里装腔作势!”
青城捂着肚子,阵阵刺痛让她满头是汗,那锦衣卫见她在大热天还盖着被子,便以为又是在耍花招,遂无视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磁性中带着疲惫的嗓音传入耳际:“她如何了?”
是田湛的声音。
青城微微真开眼,发现天已黑,当她有力气转过身,那人已经立在床前,大手毫无留情的掀去了她身上的薄被:“你想死的话,三个月之后再说!犯不着活活热死!”
青城:“........”你才想热死!
很快,屋子里点燃了油灯,她看清这人还是那身绯红色飞鱼服,森严的眉宇,冷漠的薄唇。
她彻底真开眼,却发现这人神色突然一变,大掌朝着她的下腹伸了过去,却堪堪停在了半空:“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语气无比的严肃!
青城:“无碍,且让我先歇一晚,另外......”
她话没说完,田湛强势性道:“坐起来,本官给你看看!”虽然厌恶她,总不能看着她死,总之现在不是时候。
青城:“!!!”
不容她反抗的,这人已经一手牵制她的手腕,将她半拎半扶了起来,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仿佛派不上一点用场。
她靠在床沿,这人凝视着,弯下腰,大掌再度朝着她的下腹探了下去,摁在了她的小腹上:“如何会落血?可是这里受了伤?何时受的伤?又是如何伤的?”他怎会没有察觉,从昨夜到现在,不应该会有人接近她,而且他见她晌午尚且可与他置啄的?
田湛一时间摸不清楚,莫不是中了对方的暗器?
如此一想,闲置的手开始解青城身上的腰带:“你若不解开,本官如何能看辨出哪里出了问题?”他又开始没有耐心了,此子实在难以矫情,若非为了这桩公事牵扯到了宁二公子,他倒是很想看着对方将她灭口了事。
青城浑身无力,本能使然:“啊!流氓!”
田湛大掌一滞,愈发觉得此子着实无理取闹,就算她再如何貌似潘安,他田湛这辈子面对何等舒色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肥环燕瘦,细腰丰\/乳,或是高门闺女,或是红尘魁首,他怎会对此子下手?!
“闭嘴!你想流血而亡么!”田湛喝道。
青城心里委屈,叫苦不迭,武力值与面前这人毫无可比性,眼看着腰带被他一抽而走,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完了,这是真的要完了,在现世早就听闻锦衣卫的厉害,她又是个女子,下场可能比死还痛苦千百倍。
一片雪白的小腹呈现在眼底,实在白的晃人,细皮光洁自是不必说,重点是好像不同与男子的小腹,她这里干净的毫无杂质,是柔性细致的美。
田湛皱了皱眉,古人云楚王爱细腰,此子若是生在楚国,或许也能得君宠。
可那里并没有伤口。
田湛平生第一次,有些蒙。
视线从那抹雪白离开,田湛看着面前之人哭的凄楚的双眸,喉结处滚动了几下,一字一句问:“说!怎么回事?”
胯下明明血迹斑斑,而且就颜色来看,鲜红无比,还是刚刚溢出来的,再看此子脸色,除却略显苍白之后,唇色尚且过得去,不像是受了重伤,如若不是命\/根子伤了........那.......田湛脸色愈发阴狠。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难怪她三番四次强调自己是个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在秦淮河,他眼看着船沉下去,就命手底下的人飞奔过去救人,虽是一开始没有见到活人踪迹,但没一会功夫此子就出现在了河中央。
除了她之外?那会是谁?
青城在想此刻或许唯一的机会就是说出实情,或许这人念在花家在金陵尚且有些势力的份上,会放了她回去。
她抽泣了几下,就近拾了袖子抹了泪:“我一早就说过了,你们抓错认了,我不是什么王逸之,我本金陵人士,家父姓花,大人只要去打听就知道我父亲花公的名号,我是他的独女,我家中正在四处寻我回去成亲呢!”
田湛眸色彻底滞住了,青城读不懂他的情绪。
只见他悄无声息的拿了薄被盖住了她的小腹,而后慢慢起身,目光却一直在她脸上徘徊,声音又低了几分,眯着眼神色古怪:“你说.....你是花家之女?金陵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