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持续约莫两个时辰,得了侍卫提醒,观台众人皆回身翘首以盼。 壹看书 ·1k要a ns看hu·不多时,大地颤动,尘土纷扬,马蹄声愈发逼近,空中隐约飘着血腥之气,明黄旌旗高举,最先回归的竟是燕帝。
皇后正欲饮茶,余光瞥见细小微尘溅入盏内,顿了一下便缓缓放回。昭贵妃目光扫来,见皇后面色平淡,笑盈盈道:“皇后娘娘不去迎圣上吗?”
皇后一笑,“妹妹向来心切,所以想着让你先行。本宫年纪大了,凡事都急不得。”
昭贵妃掩唇,“还要多谢娘娘,臣妾也觉得往日有些毛躁,正想向您学习。皇后娘娘行事,总是比我们要沉稳些的。”
大燕后宫之中,皇后有权,昭贵妃得宠,母族势力相当,二人几乎不分伯仲。其余妃嫔皆不敢触两人锋芒,这种时刻自是沉默保身。
款款几句中,燕帝已率人马回了场中,引起惊呼阵阵。原是燕帝左臂受伤,鲜血已染红外裳,此时正垂在身侧。
众人惶恐至极,皇后亦加快脚步上前,满面担忧,“皇上,这、这是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来!”
“哎。”燕帝抬起完好右臂,面上神清气爽,心情极好,“不必着急,小伤而已,方才已包扎过了。”
徐功下马,令人拖出身后大笼,阴柔脸庞上布满喜气,“圣上方才独自猎了一只猛虎,臂上的伤正是搏斗而来。圣上刚健勇猛,臣等实在自愧不如。”
“臣等自愧不如!”随行之人纷纷呐道。
燕帝年至四十有五,近年正觉身体大不如前,似显老态。不料今日竟恢复年盛强力,独自猎虎,让他自觉精神依旧矍铄、龙精虎猛,不由大悦。
韶光亦随众人而来,燕帝目光一扫,瞬间便捕到她的身影,朝她一招手,含笑道:“韶阳每至冬日便甚是惧寒,这虎皮赏与你正好合适。”
韶光轻怔,圣上跳过诸位大臣,还有皇后和昭贵妃,竟直接点名自己,着实始料未及。
周遭议论声忽然低下,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也觉得燕帝这话有些出人意料。
宴殷脸色不大好,燕帝谈笑间,忽然意识到此话不妥。一 看书 要·1要kanshu·他面色不变,偏过头笑道:“平威侯前几日又立了一功,朕本想论功行赏,他却如何都不肯收。无法,朕只能另辟蹊径了啊。”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露出笑颜,侃道:“平威侯向来行事低调,皇上还得想着法儿行赏,当真辛苦。”
此话一带,韶光便不再那般引人注目。宴殷神色好转,以目示意韶光,恭敬道:“臣和小女,谢过皇上恩赐!”
虎笼还未撤下,林中便传来一阵更大喧闹,有侍卫喜奔而来,“皇上,是太子,太子殿下围猎归来!”
马蹄纷乱,正中一人率先跃马而出,疾速奔至宣帝面前下马,“父皇。”
燕帝眯起双眼,略一颔首,“太子今日似乎收获颇丰。”
太子赧道:“承蒙父皇夸奖,儿臣不过恰好运气不错。”
已有大臣前去查看,不时传来惊呼,太子今日所得猎物不少,其中甚至有一灰熊一吊睛白额猛虎。
太子往年围猎皆成绩平平,总要引得燕帝不悦。众臣皆知太子心性赤诚,绝不会弄虚作假,心料太子定是下了一番功夫苦练骑射,登时称赞之声不止,“不愧是太子殿下,当真骁勇。”
“太子殿下犹似圣上当年,我大燕后继有人。”
…………
燕帝从旁听了半晌,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待太子看向自己时才沉声道:“太子今日不错,朕心甚慰。”
太子闻言谦恭一笑,心中欣喜,他甚少得到燕帝夸赞,这种经历对他着实珍稀。
燕帝转身步入首座,待其他勇士归来,任太医重新包扎手臂时唇边尚在噙笑,眸底却犹如寒潭,深不见底。
江锦年和穆王正好在围场入口相遇,两人一清点猎物,为江锦年略胜一筹。穆王似满不在意,只缓缓道:“江大人好箭术,本王自愧不如,来人,将本王猎物尽数送去。”
江锦年心有疑惑,面上不显,忽而视线一凝,落在穆王坐骑旁浅袋中冒出的一点粉白,那粉白还在轻轻抖动。
“嗯?”穆王随之望去,登时道,“原是为这。”
他一手将那粉白提出,却是只正嚼着青草的小兔。被揪住耳朵提出时三瓣嘴犹在快速嚅动,恍然得见天光时不免懵住,片刻后双腿轻蹬,等穆王稍一松手便顺着他手臂滑至马背,在其怀中继续啃草。
“这可不是本王今次所获,自然不包含在赌约内,江大人不会连这么个小东西也要惦记吧?”
江锦年收回目光,“自然不会,下官并没有穆王这般别致的爱好。”
“是吗?”穆王抬眸,将小兔放在手心轻捋,“其实本王也不擅应付如此柔弱的小玩意,不过有人喜欢,本王自得代为照顾。”
语调虽平平,但江锦年听着,总觉有股深意,目光便愈发冷淡。
二人一前一后缓缓回营,穆王两手空空,自然引起旁人好奇,听得解说之下顿时大笑,“穆王与江大人真是好兴致,您二位皆是武功卓绝之辈,何必非要分个高下,也省得下官汗颜。太子殿下今日收获丰盛,晚宴宴请诸位,索性也用不上下官这点子东西,总算不用被诸位笑话了。”
太子?穆王心生疑惑,不动声色入帐,唤来人询问,得知今日之事后顿生隐忧。本想立刻去寻太子,思及太子此时心情,决定还是等过了晚宴再去。
暮色四合,晚风入怀。
韶光在陆老夫人叮嘱下提前用了些点心,刚换了身衣裳,侍卫便报圣上赏赐已到。
虎皮由刀工精湛之人剥下,丝毫未损,又经仔细冲洗打料,虽还有些腥气,但已十分精美。
“徐总管说只需再晾制一段时日,待入冬时便可用了。如果府中无匠人会此法,他可派人来教。”
韶光轻言回绝,令人退下,陆老夫人诧异道:“竟是徐功亲自来送。”
徐功自被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除去对着燕帝,便很少再做这些琐事。能得他亲自送礼,陆老夫人一时不知是该为韶光喜还是忧。
“每月进宫时,你姨母可曾说过什么?”陆老夫人面带不解。
韶光摇头,只温声道:“姨母对我很好,却有些太好了。”
陆老夫人摇头笑道:“好便是好,有什么‘太好’一言?她是你姨母,不疼你疼谁?”
韶光细细观察,见陆老夫人面色确实无半点异样,抬手轻扶花簪,眸中似有好奇,“外祖母,往日在府中,姨母和母亲感情如何?”
见她竟能主动提起母亲,陆老夫人一惊,很快平静道:“嫡亲姐妹,感情自然很好,笙笙问这话何意?”
韶光轻笑,扶着陆老夫人,“无事,只是奇怪为何儿时不怎么见母亲与姨母来往。”
她这话让陆老夫人顿住,仔细想了想回道:“你姨母刚入宫时,二人来往还是很多的。后来你母亲嫁到宴府,又有了身孕,便无暇顾及其他了。你姨母明白平威侯府作风和你母亲性子,也是为你们着想,表面才看着淡了许多,实则心中还是惦着你们的。不然怎么会你母亲一……正是因心疼你,才时常传你入宫。”
“外祖母说的是。”
闲聊几句,两人便来至宴席,被侍女领去前列落座。
韶光随陆老夫人坐在陆太师后座,宴殷座次稍后,韶光回眸顾盼,微微一笑颔首。
烛火莹莹间,光线朦胧,少女眼眸如含秋水,细脂若玉,靡颜腻理间更显艳逸不可方物,叫下首之人竟看得不觉失神。
白日间不好细看,夜晚借着暗色打量才恍然发觉,韶阳郡主竟是出落得愈发姣丽了。
如此殊丽,不知何人能有幸得之。
穆王忽然起身举步而来,手持杯盏,在陆太师身旁入座。陆太师略有意外,“穆王?”
“陆太师,本王前日在书中得了一言,颇为困惑,烦请陆太师解疑。”
陆太师抚须颔首,他是爱钻研学问之人,闻言笑道:“自尽微薄之力,穆王请说。”
穆王身形高大,这一坐,便将投来的目光挡了大半。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凉意,视线不经意自众人身上一一掠过,让对视之人心中一悚,总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随后穆王微不可见一笑,眸底幽深,那些人更是吓得毛发直竖,纷纷收回目光,良久不敢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