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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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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提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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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

    皇帝正在跟柔嘉说话。

    柔嘉近来被关的久了些,脾气便大了些,昨日索性溜出宫去找薇珑。皇后气得不轻,他笑得不行。

    这会儿,他正在劝柔嘉:“年前你好生练琴、做针线。到过年的时候,皇后便是想亲自督促你,都不得空。再忍一忍。”

    “母后亲自督促,是要我在她跟前弹琴、绣花,”柔嘉蹙了蹙眉,委屈地嘀咕道,“她在跟前,我静不下心来。让她别看贼似的,她就认定我要偷懒。”

    “那父皇帮你说。”皇帝笑道,“每隔三五日,让皇后看看你的进展就行。对了,”他提醒女儿,“那一曲《高山流水》,你弹的不错,不妨多在这曲子上下些功夫,一曲通了,旁的不在话下。”

    柔嘉立时眉飞色舞起来,“父皇说的是心里话?”

    “自然,我怎么会哄骗你。”皇帝满脸慈爱的笑。他就知道,女儿这样的性情,要以鼓励、夸奖为主。

    “那您跟母后说说——可要好好儿说,不然哪,她又要说我在您跟前告状。”柔嘉扁了扁嘴,叹了口气。

    “知道,知道。”皇帝连语声里都有了笑意。母女两个轮流在他面前告对方的状,于他也是一桩乐事。他岔开话题,“薇珑在忙什么?不会又在埋头绘图吧?说起来,这一阵子都没见到她。”

    “我被母后拘了起来,她自然不会经常进宫,没机会给您请安。”柔嘉心念一转,转到皇帝身边,悄声道,“薇珑这几日,遇到的坏事可不少,昨日我过去之后,恰逢她与周家的人理论一事。……”将昨日见闻娓娓道来。

    皇帝耐心地听女儿说完,笑呵呵地道:“一早,陆开林进宫,提了提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那,您不会怪薇珑没请您或是母后给她做主吧?”柔嘉有些忐忑,“要是这样,您能不能当我没说?”

    皇帝哈哈一笑,“傻丫头。官家女眷遇到事情,若是都进宫告状,皇后不就成了坐堂审案的官员?上不得台面的事,私下了结最好。女子之间,是非多得很,但愿你永不会体会到这一点。”

    柔嘉心说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您那些嫔妃争斗那么多年,想不知道都不行。她自然不会让心绪流露到脸上,笑道:“我就是藏不住话,知道什么事就想跟您说说,哪里会想那么多。”

    “薇珑是你的小姐妹,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皇帝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回宫去吧,再晚一些,你母后定要派人来寻你。”

    “的确是。明日再陪您说话。”柔嘉行礼告退。

    刘允上前通禀:“端王爷、康王爷已在殿外等候。”

    皇帝吩咐道:“一并叫进来。”

    梁湛言明进宫是请他赐婚,没扯别的,他便同意了。

    至于四儿子梁澈,在小儿子出生之前,他一向偏疼几分,容着他有事没事在面前晃悠。

    兄弟二人相形进门,行礼问安。

    “平身。赐座。”皇帝先对梁澈道,“你这几日都没进宫,倒是少见。”

    梁澈的确是每日闷在府中,却不是踏实,而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唐修衡见自己。

    他手里有两个人,要安排到保定总兵、大同总兵麾下。他在兵部没人,况且与其求兵部,不如求唐修衡。唐修衡是那两个总兵的伯乐。

    可也清楚,唐修衡不爱搭理人,更不爱管闲事,所以有言在先:有什么用得到他的,他一定效力。

    昨夜终于见到了人,唐修衡让他做的事情,却是请皇帝赐婚。

    那时他就知道,自己一定因为光顾着打小算盘,忽略了一些本该留意的事情。

    斟酌轻重之后,他答应了。只是个非嫡非长的皇子,必须慢慢培养自己的人脉,不然的话,等到犯了事,连个出面讲情的人都没有。

    况且,他与任何人一样,最想拉拢的是唐修衡这样举足轻重的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应下,开头有足够的诚意,日后才好继续来往。

    他恭声回话:“知道父皇这几日繁忙,每日都召见内阁大臣,没敢进宫添乱。这几日也并不全是留在王府,自昨晚便离府走动。”

    皇帝一笑,“你倒是实诚。没别的事,就去看看你母妃吧。”言下之意是你可以告退了,我要跟梁湛说话。

    梁澈却道:“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请父皇隆恩。”他瞥一眼梁湛,“我与三哥的来意相同,长幼有序,请三哥先说。”

    皇帝心里讶然,语气有些不悦:“行啊。老三,你先说。”

    梁湛跪倒在地,“儿臣对黎郡主一见倾心,恳请父皇成全,下旨赐婚。”

    梁澈挑眉,满脸惊讶。

    梁湛以前的打算,不是要娶个家族有实权的闺秀么?那是找到靠山或党羽的捷径。现在怎么改了主意?

    黎郡主……柔嘉的好友,父皇、母后也都很喜欢。那是他不敢奢望能娶的女孩。

    傻子都知道,黎郡主的分量,不比皇子妃的分量更重,但做郡主的日子,比嫁入皇室顺心自在百倍。

    梁湛要把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拉到皇室中来。

    这一点让梁澈很生气。以梁湛的母妃、胞妹的品行,谁嫁给梁湛谁倒霉。

    如果一定要嫁入皇室,那就不如嫁他了。起码,他的母妃性情柔和,从不掺和是非。

    “三哥这实在是瞎了心!”没等皇帝说话,梁澈先忍不住斥责起来。

    “什么叫瞎了心?从何处学来的话?”皇帝瞪了他一眼,“说你的事。”

    “……”梁澈想到自己要求的事,哭一鼻子的心都有了,可还是毕恭毕敬地下跪,正色道,“儿臣想娶周家大小姐,请父皇隆恩赐婚!”

    皇帝拧了眉,心头窜起了怒火。这比他以为的局面更糟糕:想娶薇珑的话,不论怎么说,眼光很好。可这混账东西要娶的,居然是周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来来来,”皇帝对梁澈招手,“你过来。”

    梁澈听不出皇帝的语气是喜是怒,生怕请求得到允许,却又不能不把戏做足,站起身来,面上带笑地往皇帝近前走去。

    皇帝瞧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是压制不住火气,抬手抄起一册厚厚的书籍,狠狠砸了过去,“老三是瞎了心,你却是瞎了眼!”

    梁澈着实一惊,噗通跪倒在地,之后才意识到这事情成不了,心里窃喜,面上则诚惶诚恐,“儿臣有罪,只请父皇不要动怒伤了身子。”

    皇帝声色俱厉,“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竟然凑这种热闹!此事不准再提!”

    “是。”梁澈向上叩头,停了停,大着胆子道,“可是……”不同意是好的,但是,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想知道唐修衡到底怎么祸害了自己一把。

    “闭嘴!”

    梁澈慌忙道:“是!”再不敢出声。

    “还有你,”皇帝看向梁湛,面色趋于平静,语气趋于冷淡,“你与黎郡主八字不合,朕不同意。此事不可再提,更不可对外宣扬。”

    梁湛语气坚定:“可是,儿臣心意已决,非黎郡主不娶。”

    “你的意思是,”皇帝换了个稍显松散的坐姿,语速很慢,“你的婚事,朕不能做主,只能顺着你的心思?”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情难自禁。”

    皇帝冷笑一声。

    梁湛委婉地道:“儿臣只是想让父皇知晓,我对黎郡主的确是一片真心。”

    “朕看到的却非如此。”皇帝看到的是算计、两面三刀,“即日起,闭门思过。你与老四的婚事,朕已命礼部着手,若打定主意抗旨,不妨此刻就直说。”

    “……”梁湛垂下头去,不让人看到他眼里的不甘。

    “都下去。”皇帝摆手撵人。

    果然,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儿子的本事就是变着法子惹他不快。

    走到养心殿外,梁澈逸出了大大的笑容。

    梁湛侧头凝视着他,“你怎么会想到娶周大小姐?先前为何不告诉我?”

    “无可奉告。”梁澈道,“我心里不明白的事,不比你少,但我不会问你。”

    “假如是有人要你求娶周大小姐——”梁湛目光诚挚地看着梁澈,“你想没想过,那人的用意是挑拨我们的手足情分?今日这件事,未免太巧了些。”停一停,歉然地道,“你也看到了,方才我对父皇都有不敬之处。这一阵,实在是心绪焦灼。”

    梁湛口不对心地道:“我们的情分,哪里是谁能挑拨的。”

    梁湛真看重手足情分,绝不会轻易说出反目的话,这会儿再解释,为时已晚。

    说到底,男人为一个女子倾心,是人之常情,但真不用把事情做到这么难看的地步。

    有些人的痴情,就算一生不能如愿,也会成为佳话。而梁湛这种,始终不能如愿的话……会不会恨上父皇?要知道,皇室之中的父子情分,很多都是大面上过得去而已。

    黎郡主也是倒霉,怎么就让梁湛惦记上了?往后嫁得好也罢了,要是嫁个窝囊废,梁湛不为难她的夫君才怪。

    如果今日他没请父皇赐婚,就可以跟梁湛争,未必不能如愿。

    唉……

    唐修衡着实害得他不轻。

    他心念数转,懊悔不已,面上却是笑笑的,抬手拍了拍梁湛的肩头,“三哥放心,我支持你娶黎郡主!”随即拱一拱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梁湛离开宫廷的时候,只觉处处景致都透着荒凉。这一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帝如此反感此事,必然与平南王那日进宫有关系,再一个缘由,就是周家。

    他自知陷入了辨不清方向的局面,只能等到皇帝降罪周家之后,才能理出头绪。

    现在,他已不能介入周家的事,否则,自己都会被迁怒。

    其实,已经被迁怒。

    先走的梁澈火速回到府中,急着唤人去打听唐修衡在没在都督府,却不想,唐家一名小厮已经等在门房。

    他即刻转到外书房,命那小厮来见。

    那名小厮很是伶俐,言语清晰简练,将周家、梁湛近日种种是非娓娓道来,末了恭敬行礼,“这是我家侯爷要小的告知王爷的,说您听了就明白。”

    梁澈思忖片刻,会过意来。

    唐修衡让他去宫里这一趟的意思,是给周家雪上加霜,算计的人不是他,而是梁湛。

    除了昨晚,他从不曾与周家来往,而梁湛不是。

    等父皇消了气,肯定会怀疑是梁湛让他求娶周清音,且是有理有据地怀疑:

    梁湛这么做,算是还了周家一份人情。周益安钟情黎郡主在先,梁湛明知如此,还是执意要娶黎郡主,总得对周家有所弥补。周清音没法子嫁入唐家,若是嫁入皇室,面子上更好看。

    在父皇眼里,他只是不糊涂、不蠢笨,头脑城府绝对比不上梁湛,被算计很正常。

    最不济,父皇也会怀疑周家要把女儿送给他。怪不得骂他瞎了眼。

    这下好了,梁湛总会有想明白原委的一日,会认定他扮猪吃虎使绊子。

    兄弟两个,日后只有面和心不合一条路。

    从此刻起,他就得防着梁湛报复自己。

    梁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我明白了。千万记得跟你家侯爷说,我不明不白地惹了祸,他往后可不能不管我。”扬了扬钱袋子,“接着。”

    小厮稳稳接住,千恩万谢,又恭声保证道:“小的一定如实转告侯爷。”

    ·

    唐修衡在平南王府逗留了小半个时辰。

    大多数时间,两个人说的都是唐家旧事、周家相关诸事。

    唐修衡话少,听的时候多,但是神色认真,说话的时候,大多是回答问题。

    黎兆先很喜欢他这样的做派。

    不少人,尤其志得意满的年轻才俊,与人坐在一起说话,有意无意间,其实是要人听他高谈阔论。别人说话的时候,只是敷衍地嗯啊应声,很不尊重人。

    唐修衡正相反,他像是更愿意听别人高谈阔论,自己没机会说话最好。

    谁都希望他仔细说说昔日沙场上的事,黎兆先也一样。但是,唐修衡没有那个意愿,说上一两句,便将话题岔开。

    这个年轻人,很有些意思。那些无上的荣耀,那些成为传奇的战事,他被问起的时候,真的是毫无情绪,仿佛事不关己。

    为何如此?黎兆先不自觉地生出了好奇心。到底还不熟稔,只盼着日后能有机会问明原由。

    唐修衡道辞之后,黎兆先亲自送他出门。

    琴书借故来到外院,跟吴槐详细打听了一番,回到内宅转告薇珑。

    薇珑听了,满眼笑意。

    转过天来,黎兆先得知城里几个铺子的账还没报上来,便亲自出门,去各个铺子看一看,问问原由。横竖无事,就帮女儿解决一些琐事。

    这是薇珑没料到的,可转念一想,也没事,都一样。

    上午,唐修衡的帖子送至,用的正是之前说好的理由,但是他今日只有午间有些空闲。

    吴槐告知薇珑,以为她会让他把王爷请回来,她却给了他意外:

    “告诉送帖子的人,我得空。等爹爹回来之后,你跟他说一声。”

    吴槐称是,往外走的时候,思前想后,神色复杂起来。

    很明显了,郡主与唐修衡,很愿意见到彼此。这样的话,他与王爷说起此事的时候,就要把以前的事也提一提。

    不出意外的话,唐家会很快托人说项,甚至于,唐修衡会亲自上门提亲。

    他总得让王爷做到心里有数:郡主应该不会反对这桩姻缘。

    ·

    薇珑见到唐修衡的时候,荷风、琴书悄然退到门外服侍。

    她们几个丫鬟之间,会相互告知与郡主相关的事。已经知晓梅花阁的事,隐隐猜到了这两个人情愫暗生。既如此,她们自是不会没眼色地碍眼。

    料想两个人就算做梦,都不会做出格的事。又不能时时相见,理应好好儿说说话。

    至于王爷会不会责怪,那都不是她们会考虑的。

    她们只服侍郡主,只为郡主着想就好。

    薇珑与唐修衡坐到临窗的桌案两侧,她问:“是不是等会儿就要走?”

    “对。”唐修衡唇畔含笑,“倒不是忙,是不便久留。这一两日,娘请的人会上门说项,我也会来当面提亲。”

    “太夫人托的人是哪个?”薇珑很好奇。

    唐修衡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也是。知道太多也没好处。”薇珑笑道,“日后就全是你的事了,可千万别把事情办砸。”

    “万一办砸了怎么办?”他故意逗她。

    “办砸了……”薇珑想了想,“还能怎么办?我就跟爹爹说,是我求着你娶我,他要是不答应,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唐修衡忍俊不禁,“就算故意哄我,听着也特别顺耳。”

    “就是故意哄你的。”薇珑对他眨一眨眼睛,“只许成,不能出岔子。”

    “我当一场硬仗来打。”

    这次轮到薇珑轻笑出声,“这般的承诺,足以让我放心。”

    说笑了一盏茶的工夫,唐修衡起身,“该走了。”

    薇珑走到他近前,握了握他的手指,“等眼前诸事有了着落,我再去梅花阁。”

    “我也是这个意思。”唐修衡语声低柔,“想我了就写信。”

    “写信……”薇珑诚实地摇头,“不行,根本不知道写什么。”

    “不会就学。”唐修衡哄她,“权当是送我的信物。”

    薇珑不好再推辞,又开始纠结别的,“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唐修衡只好给她出谋划策:“擅长做模型的人,在一些物件儿上做个机关,不难吧?”

    薇珑想到了他把吊坠藏在笔管里的事,笑着点头,“知道了。”又问他,“你不会不给我回信吧?”

    唐修衡服了她,“自然要回信,就算没得说,也为你抄录一遍千字文。”

    薇珑掐了掐他的手,又忍不住笑,“快走吧。再留片刻,不知又要派什么差事给我。”

    “嗯。”唐修衡转身走出去几步,忽然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一个鼓鼓的小牛皮纸袋,“拿着。”

    “是什么?”

    “零花钱。”唐修衡道,“得闲去街上转转,想要什么就买下来。”

    薇珑拿出来一看,睁大了眼睛。是一叠银票,面额小到二十两,大到五千两。“这哪是零花钱啊,足够我建两个园子。”

    “三句话不离本行。”唐修衡又一次被她引得笑起来,“随你怎么用,不够就跟我要。”

    薇珑笑得微眯了眼睛,特别享受这种感觉,“我先存一阵子,每天数一数。”

    “只要你高兴。”唐修衡刮了刮她的鼻尖,“去数钱吧。”语毕大步流星出门。

    ·

    这日下午,黎兆先回到府中,吴槐把唐修衡屡次登门的事如实禀明。

    黎兆先听了,没说话,看不出是何情绪。

    之后,徐夫人喜气洋洋地来到平南王府,是来为唐家说项的:

    “这边府里只你们父女两个,那边唐家老侯爷走得早。唐太夫人权衡许久,找我帮忙提亲。我本该明日上午过来,但本就是姻亲,便没按章程走。

    “有什么话,你只管与我直说。我是看着薇珑长大的,也曾有幸见过唐侯爷,反正依我看,这是一桩少见的好姻缘。”

    还没等他说话,她就已经表明了态度。黎兆先失笑。

    “再有,你若是觉得有些话跟我说不清楚,无妨,过一两日,我家老爷也会过来说说这件事。”末一句,徐夫人说的很没底气。

    黎兆先笑问:“你家里的人,大抵只有你赞成这门亲事吧?”

    徐夫人不由叹气,“真让你说着了。那父子两个,心可是大得很,居然觉得唐侯爷配不起薇珑。我一直把薇珑当做自己的女儿,还会害她不成?依我看,你索性不要理会他们,问问薇珑的心思就行。或者,我抽空带薇珑去庙里转转,让她远远地看唐侯爷一眼。”

    她以为薇珑没正面见过唐修衡。其实,两个人已经见过好几次。

    黎兆先敛目沉思多时,温声道:“我会好生斟酌此事。你不妨让唐侯爷过来一趟,我要品一品他的为人、品行。”

    “应当的,应当的。薇珑有你这般开明的父亲,实在是有福气。”徐夫人道,“明日我就去知会唐太夫人。你放心,唐府不曾对外人提及,不然也不会找到我头上。你不要有别的顾虑。唐家是想,你先同意了,侯爷才好请皇上赐婚。”

    黎兆先一笑,“明日晚膳后,请唐侯爷过来一趟。”

    “好。”这一次,徐夫人都没顾上去看薇珑,便喜滋滋地离去。

    黎兆先知道当务之急是问一问女儿的心思,却是一直踌躇着。

    这本该是母女之间的话,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知道怎么与女儿说起。

    再有,就算是吴槐的看法成真,就算徐家三口都赞成,他也不认为这门亲事是上选。

    外人都说唐修衡喜怒无常,他高兴的时候,不过是态度温和一些;烦躁的时候,很多事都要人去猜,猜对了算你走运,猜错了就是自找倒霉。他震怒的时候,一帮大男人都受不住,何况弱女子。

    而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唐修衡如今权势在握,长久地维持现状、保住地位,谈何容易。总会有人妒忌,总会有人想将他取而代之。做唐家的宗妇,不容易。

    ——这些,薇珑能考虑到么?如果真的中意唐修衡,这些问题,她根本不肯斟酌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唐修衡对王府有恩,亦是他欣赏的奇才,但若这人做薇珑的夫君、他的女婿,则要另当别论。

    这不是黎兆先对唐修衡格外挑剔。

    每一个上门提亲的人,他都要这样慎重地考量,以前的,都已婉言回绝。

    要问女儿愿不愿意,要摆出轻重,还不能显得啰嗦,更不能失了分寸……

    黎兆先久久地在书房来回踱步。

    ·

    薇珑安心留在内宅,并不知道舅母来过,倒是得到了一些她很关心的消息。

    一早,她派安亭、琴书带几名侍卫去了周府,这时候,两个丫头赶回来交差。

    周清音是被绑着抬到马车上的,披头散发,很是狼狈。有多不情愿,可想而知。

    周家的管事告诉安亭:“我家夫人说了,大小姐一心要削发为尼,周家便随她去,只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末了,琴书禀道:“吴大总管已派人打好了招呼,并且留下了一名小丫鬟,在庙里观望几日。”

    薇珑颔首,“明日把那两个人送回周府。”

    这件事已成定局。再出岔子,不过是周清音想不想守着青灯古佛活下去。

    周家的事,今日正式开始:皇帝宣周国公、周益安父子二人进宫。

    薇珑无法预料结果。就算有再多的铺垫,如果有举足轻重的人出面讲情,那么,皇帝就会从轻发落周家。

    如果是这样,父亲和唐修衡,有后招么?

    她不知道。只有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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