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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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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安平(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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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唐府把三书六礼的章程郑重其事地走了一遍。

    虽说是皇帝赐婚在先,虽说那些都是繁文缛节,但那是对平南王和薇珑的尊重。唐太夫人不肯有丝毫的敷衍,唐修衡亦是喜闻乐见。

    这样一来,明年再提起婚事,便可商议成亲的吉日。

    宁阁老还在为宁立江烧了唐家宅院的事提心吊胆,这时候主动请缨做男方的媒人。

    徐蕴奇对这门亲事还是满腹微词,但该给外甥女长脸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尽一份力。

    由此,把妻子早就给他揽下来的差事接到手里,有需要两家商议的事,都陪坐在一旁。回家之后转告妻子,让她时不时去唐家,把该告知的都说给唐太夫人听。

    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唐修衡显得特别冷静。

    薇珑则显得特别平静。她知道,这只是走出了第一步。要到成亲之后,才能稍稍放松一些。

    从现在起,她更要随时保持警惕,防着梁湛出阴招。父亲更不能大意。为此,她每日都要叮嘱吴槐一次。

    吴槐不明所以,忍不住苦着脸问她:“郡主,小的是不是特别显老?”

    “嗯?”轮到薇珑一头雾水了。

    “不是因为您瞧着我上了年纪,怕我忘事,才每日吩咐一遍么?”

    薇珑反应过来,忍俊不禁,“是我变得絮叨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兮兮的。

    那天,周家的事有了结果:

    周国公上了一道认罪折子,自请辞去户部侍郎的官职。

    对于派人尾随平南王,周国公给出的解释是有意随着平南王的足迹,找到名士、隐士的栖身之处,日后有了机会,让周益安登门请教诗词歌赋、修建园林的学问。

    之所以如此,理由是周益安习文练武都无所成,加之钟情黎郡主,一心想步黎家父女后尘,周国公便想针对儿子的喜好悉心栽培,日后若能到工部效力,再好不过,这才有了纵容他的安排。

    生生的把处心积虑说成了望子成龙的良苦用心。

    皇帝召他到养心殿的时候,黎兆先、六位阁老都在。

    首辅程阁老委婉地讲情,请皇帝宽恕周国公教子无方之过,准许辞官的请求,就此了结此事。

    首辅如此,别人当然不好唱反调,情愿与否都出声附和。

    皇帝沉吟多时,以眼神询问黎兆先。

    黎兆先见皇帝态度有所松动,加之对薇珑实在不薄,自是颔首一笑,恭声请皇帝按照程阁老的建议下旨。

    他也是在官场行走过的人,怎么不知道,周家有着百余年的根基,周家老祖宗是能名留青史的有功之臣。

    而且,他到底是没在行程中出任何岔子,落在外人眼里,怕是连虚惊一场都算不上。

    综上种种,皇帝就算看在周家老祖宗的情面上,也要网开一面。

    最关键的是,在内阁分量最重的程阁老出面讲情——这是周家现在的根基。

    皇帝准奏,随后却加上一条:“周益安的世子头衔,暂且搁置,两年后观后效。若到时候毫无建树,周家的荣华,不如另选贤才承袭。”

    周国公面如土色,却还要诚惶诚恐地谢恩。

    到底,皇帝还是罚得太重了些。对他辞去官职一事,一点儿惋惜之情都不曾流露。他就那么不中用么?

    最要命的就是对益安的发落。两年,那么久的时间,益安又是那样莽撞的性子,如何能担保不出差错?

    ·

    薇珑听完周家一事原委,沉默良久。

    德妃那件事还没查出着落,又多了一个程阁老。

    也怪她,交给吴槐的事情太多,他几头忙着,进展就慢下来。

    如果她的推测没错,德妃讲情是因为唆使周国公在先,程阁老讲情则是因为周夫人相请。

    应该就是这样。

    如果程阁老一早就与周家一个鼻孔出气,德妃根本不需出面。嫔妃在皇帝面前,上演的只能是诉苦、哭闹一场,多说一句别的就是干政。

    周家这夫妻两个,唱的这种戏,着实叫人费解。

    不管怎样,这结果比她预料的稍微好一点儿。到这地步,她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薇珑心里有太多的谜团,本能地觉得唐修衡知道,但是不方便跟她说。

    她亲自备好笔墨纸,把自己关在梧桐书斋,给他写了一封信。

    信有三页之多。

    她先是询问唐太夫人过得如何,担心近日事情繁多累到。

    其次,她问他这些日子情形如何,能否给她寻找医书,多多益善——她想寻访郎中的心思,压了下来,刚定亲就去寻医问药,万一让人看到,以为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后,历数她心里的种种疑问,盼他能够把知道的全部告知。

    写完之后,薇珑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让自己忽略掉几个写得不够好的字,把信纸折叠起来。

    要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件事:长达三页的信,要怎么给他送过去?手边准备的小物件儿,如何都装不下三页纸。

    白费了工夫。她懊恼不已。怎么但凡遇到与他相关的事,就不长脑子了呢?

    她把信纸叠成小小的一块,暂时存放到随身佩戴的荷包里,走出门去。

    吴槐与涵秋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薇珑歉然一笑,“有事就说吧。”

    吴槐道:“上饶的那个人,已经送到王府。但在路上染了风寒,病情很重,王爷已安排人去请郎中来给他诊治。”

    又一件败兴的事,薇珑叹了口气,“快死了么?连话都说不出?”她是急着让父亲询问那个人,知道那个人做了怎样的好事。

    吴槐看出她随时都有闹脾气的可能,赔着笑道:“嗓子哑的说不出话了。”

    “那就没法子了。”薇珑转头问涵秋有什么事。

    涵秋不慌不忙地道:“安平公主过来了,此刻在暖阁等您,说是来给您道喜、送贺礼。已经来了一阵子,要见么?”

    又还没到出嫁的时候,道什么喜?先前那些人就是莫名其妙,现在又来一个。薇珑明知安平公主是话说得好听一些而已,还是忍不住没好气地腹诽,沉了片刻才颔首道:“见。请她过来吧。”

    与梁湛相关的人,现在她统统不想给好脸色。

    坐在厅堂里等了一阵子,安平公主款步进门。

    这一次,薇珑细看了她几眼。

    德妃年轻时以妖艳著称,稍稍有一点儿不如意,便会现出凌人的气势。安平公主没秉承生母的容貌,生的秀雅,言行又优雅从容,单看这些,母女两个像是两条路上的人。

    可惜,只是看起来是这样而已。

    薇珑站起身来,屈膝行礼,“见过殿下。”

    安平公主侧了侧身,并没打算落座,“听闻王府的梅花开得正好,郡主若是赏脸,陪我去尚尚梅花如何?”不等薇珑接话,便继续道,“我这也是怕你我话不投机。万一惹得你掉了金豆子,有下人们看着,总不会众口一词地说我欺负你。”

    刚在心里夸她看起来言行优雅从容,这就现出了刺儿。薇珑不由得笑出声来,“说的也是。万一惹得殿下伤心,您总不好意思当着下人的面哭鼻子。”

    安平公主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以往真是没看出来,郡主生了一张利嘴。”

    “同感。”薇珑抬手相请,“殿下难得这般好兴致,请移步。”

    安平公主颔首,“不需备车,边走边说说话也好。”

    “是。”

    薇珑知道,安平公主是想让服侍的人离远一些,便对随行的下人打个手势。

    等彼此身边的人都刻意落后一段距离,安平公主道出来意:“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今日前来,是为了我三哥。”

    薇珑侧头,扬了扬柳眉,“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你有什么听不懂的。”安平公主撇了撇嘴,“我三哥亲自来黎王府提亲在先,恳请皇上赐婚在后,甚至失心疯似的说出了非你不娶的话。这些事情,你敢拍着心口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父亲根本不曾跟她说过梁湛提亲的事,宫里的事则是她不该知道的,“殿下慎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你是从何处听到的?用意到底是让我难堪,还是给你的三哥没脸?”

    “算了,当着明人何必说暗话呢。”安平公主显得很是不以为然,“你与柔嘉交好,宫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会跟你说。宫里就算有傻子,也看得出这一点。”

    薇珑笑着点头,“嗯,这倒是。”

    “……”安平公主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些恼火。这上下两句话接到一起,怎么都像是她挖苦自己是傻子。

    薇珑转头看着前方,神色悠然。

    安平公主压下不快,语声低了三分,“其实,我初次陪同三哥来到王府,看到他望着你的那个眼神,就知道他对你动了心。你呢?你非要装糊涂,我也没法子。况且,翌日我三哥就又来看你……”

    薇珑转头,眼神有些冷,“那日周大小姐也在,谁知道你三哥来看的到底是谁?我与三皇子只见过那两次。”顿了顿,她语气都变得冷淡,“公主慎言,我不想提醒你第三次。”

    “好好好,你单纯懵懂,不知世事险恶,这总行了吧?”安平公主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嘴里却是愈发的没遮没拦,“自从皇上给你和唐修衡赐婚之后,我三哥每日都是失魂落魄的。他几时为一个女子这样过?我从来没看到过。”

    梁湛失魂落魄?薇珑讽刺地笑了笑。他不过是做戏给宫里宫外的人看罢了。毕竟,他的心思,有人知情。

    他太过偏执,并且偏激,看中了什么,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得到,并且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如愿。

    安平公主前来,不过是应他的要求。梁湛想让安平用哀兵之计,可惜,在这件事情上,安平只能阳奉阴违,她和德妃一样,打心底烦她。

    至于原因,薇珑以前只当是天生没缘分,现在不会了。就算是疑心病在作祟,也会怀疑德妃出于某个原因反感甚至憎恶平南王府的人。

    安平不知道薇珑所思所想,只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继续数落:“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想的。我三哥可是皇子,是朝臣都满口称赞的端王爷。唐修衡呢?不过一介武夫,日后会不会因为功高震主落得个凄惨下场呢?你看过史书吧?这种前车之鉴还少么?”

    薇珑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神色专注地凝视着安平公主。

    “看什么呢?”安平还真不习惯被女孩子长时间的注视。

    “殿下,你知道官员内宅有妻妾之分吧?”薇珑和声询问。

    “自然知道。”安平嗤笑一声,“这话问的好生奇怪。”

    “官员明媒正娶的女子,是正室,生的儿女是嫡出。”薇珑像是生怕对方不明白这些,态度温和地讲述,“正妻之外的女子,那叫做妾,出身高贵的叫贵妾,出身卑微的叫贱妾。”

    见安平张口欲言,薇珑歉然一笑,“哦,我真是,怎么就忘了,皇室其实也是这样。有些朝代还好些,不是特别注重嫡庶之别,但在本朝,嫡庶之间泾渭分明。”

    安平已经猜出她的用意,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用得着你跟我说这些?!”

    “自然要说一说。”薇珑嫣然一笑,“那个人是什么出身?放在寻常门第叫什么?”又对安平公主扬了扬下巴,“殿下呢?”

    “你好大的胆子!”安平气急败坏起来,“敢不敢现在就进宫到皇后娘娘面前理论?”

    安亭闻声,立时疾步赶过来,站在薇珑身侧。

    随安平前来的两名宫女见状,也连忙往这边跑来。

    就在这时候,薇珑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你一直在说嫡庶之别,我就搭腔说了几句,怎么就生了气?是不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语毕,扬了扬眉梢,满眼的不屑。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抬举你们兄妹、贬低他人?

    安平公主暴躁起来,指着薇珑,转身对那两名宫女喝道:“掌嘴!给我掌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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