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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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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更新(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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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十,状元楼。

    小厮三七站在二楼雅间的长窗前,转头对陆开林道:“唐侯爷在对面,是不是过来找您的?”

    陆开林喝了一口酒,“没跟他说我来这儿。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看错。”三七这样说着,再次凝眸望去。

    状元楼对面,是一个面馆,刀削面、阳春面和自制的酱菜做得特别地道,门脸儿不大,食客很多。

    这会儿正是饭口,里面一定是客满了,在外面现加了一张桌子。

    唐修衡一袭深灰色粗布长袍,闲闲坐在桌子一侧,面前摆着一碗阳春面,并没吃的意思。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穿着净蓝色粗布袍,样貌清雅,气质透着读书人的清高、孤傲。

    此刻,蓝衣男子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面。

    阿魏端着一碗紫菜汤走到唐修衡近前。

    唐修衡把刀削面推到蓝衣男子面前,阿魏把汤碗放下。

    蓝衣男子看了看那晚汤,笑着说了句什么。

    唐修衡笑容愉悦,拿起小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汤。

    陆开林见三七看得兴致勃勃,忍不住端着酒杯走到窗前,一看,笑了,“真该敲锣打鼓地让人们开开眼界。”

    三七问他:“唐侯爷不会没带银子出门吧?这吃的也太……”都不是简单可言了。

    “没有的事。”陆开林笑道,“就是那个怪脾气。瞧见没有?他对面那个跟他是半斤八两。”

    三七不免追问:“那位爷是谁?”

    “那个,可是腰缠万贯的大商贾。”陆开林有点儿幸灾乐祸,“也就他有这个面子,能让唐侯爷陪着他坐在街头……吃面。”心里真正想说的是现世。

    蓝衣男子是沈笑山。

    唐修衡如今是脾气有些古怪,有时候让他在街上闲逛,就跟要他命似的。沈笑山则是行径古怪。

    平日除了一些必须亲自出面的场合,沈笑山很少与人来往,最喜闷在家中侍弄花草。

    有名气的酒楼,除了被请、回请的应酬,他从来不去,日常最喜光顾那种一餐饭只花几个铜板的小铺子。

    他置办了很多宅院,但自己只喜欢住样式古朴的小四合院,平日只有四个老仆人服侍他的衣食起居。

    ——今日之前,陆开林没亲眼看到过沈笑山,但是看到过江南一名女子为他描绘的画像,更没少听人说起他的种种趣闻。

    银子让这样一个人赚了,又有什么用?

    要么就是生来的守财奴,要么就是商人的身子、和尚的命。

    三七追问之下,陆开林便将所知的这些说了说。

    三七转头,再次望向沈笑山,满脸惊讶,“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他起码得有几十岁了。”

    “那你就真是孤陋寡闻了。”陆开林笑道,“这人在江南可是特别抢手,不少才女、美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官家女子想嫁他的也有几个。”

    “那他成亲了没有?”三七虽然是消息最灵通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贴身小厮,对门外事知道的却特别少,今年才十三,能把府里的差事办妥就已不易。

    陆开林笑着摇头,“没有,他一个都看不上。要不都说他怪呢。”

    “那还真是。”三七道,“您不过去见见?”

    “那得看这俩怪物得不得空。”陆开林取出一块碎银子,照着唐修衡的头部抛了过去。

    三七吓了一跳,心说这要是砸到唐侯爷,他不得跟你翻脸啊?但他担心的事情并没发生,只见唐修衡自然而然地放下汤匙,扬手接住了碎银子,继而转头望过来。

    陆开林就知道,唐修衡早就察觉到有人瞩目,笑着招手示意。

    唐修衡颔首一笑,把碎银子放在桌上,知会过沈笑山,两个人起身,往状元楼这边走来。

    进到雅间,唐修衡给陆开林、沈笑山引荐,“陆开林,家母把他当半个儿子;沈笑山,在外的弟兄。”

    对他而言,都是交情很深的人。陆开林心里又是意外又是高兴:之前他只以为唐修衡是沈笑山的恩人,却没想到,两个人是挚友。这样一来,断梁湛财路的事根本不在话下。

    沈笑山拱手行礼,语气温和有礼,“有缘得见,不胜荣幸。”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陆开林笑着问两个人,“饭你们吃过了,赏脸喝几杯?”

    沈笑山笑看着唐修衡,“喝点儿?”

    “行啊。”唐修衡落座,吩咐三七,“招呼伙计,温一壶状元红。”

    三七称是而去。

    陆开林问沈笑山:“这次来到京城,打算停留多久?”

    沈笑山如实道:“那得看事情多久能办妥。”

    “多留一阵子最好。”陆开林笑道,“往后再想哭穷,去找你就行。”

    沈笑山扬眉一笑,“行啊。只是我住的地方偏僻简陋,只怕你到时候只顾着奇怪,没心思哭穷。”

    “这倒是。”陆开林道,“这意思是不想见外人?”

    “也不是。真不想见人,就不跟侯爷一起满大街闲逛了。”沈笑山戏谑地看了唐修衡一眼,“有几个古董铺子不错,明日起,每日下午你陪我转转。还有双凤楼的烧饼、六必居的酱菜、老李家的香酥鱼,都得陪我去尝尝。”

    唐修衡皱了皱眉,到底是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陆开林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不由问沈笑山:“他这是把你怎么了?气得你这么整治他。”

    这次轮到沈笑山皱眉了,语气倒是很平和:“这厮去信让我抓紧来京城,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结果却是吩咐管事几句就能办妥的小事——他是骗我过来,要我住上三两年。横竖也来了,等喝完他喜酒再说,只是心里不痛快。”

    陆开林释然,“怪不得。”又打趣唐修衡,“你还会骗人呢?”

    唐修衡不动声色,“兵不厌诈。”

    沈笑山撇一撇嘴。

    陆开林哈哈大笑。

    说话间,伙计奉上温的恰到好处的状元红。

    三七接过酒壶,给三个人斟满酒,退到门外,与阿魏闲话家常。

    三个男子一面饮酒,一面说起正事:关乎梁湛、德妃的。

    沈笑山道:“那母子两个进项颇多,但赚的并不是黑心钱——本来么,只要打着德妃、端王的名号,官员也好,商人也罢,都会给足情面。

    “但现在正是出手的机会:京城里的风吹草动,地方上都留心着,我命大管事跟康王搭上关系,转借淑妃、康王的名头,就能让商人、官员与他断了生意上的来往。日后好生维持,这局面就能成为定势。

    “德妃、端王想再做别的营生,我就是不能出手阻挠,只用银子说话,也能让他再无赚钱的买卖。

    “等端王实在周转不开了,这事儿也就与我无关了。”

    皇帝每年都特别担心国库有亏空,更何况皇子。

    谁都有自己的日子要经营,皇子与寻常官员一样,只靠宫里的赏赐、俸禄度日的话,都会穷得叮当响,不要说锦衣玉食,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不见得养得起。

    手头紧了,就得谋取财路,行不通的话,只有两个选择:收受贿赂,或是向朝廷讨个差事,在账面上做文章,谎报支出,便能捞到大笔银钱。

    事情说起来是很简单,做到其实要大费周章:

    梁湛的党羽,若是看得出他财路受阻,只要不想转投他人,就会上赶着给他送银子、送营生——沈笑山要连这些人的财路一并断掉。

    话说回来,这样棘手的事情,需要缜密的安排、精明的头脑,更需要雄厚的财力。不为此,何须沈笑山这样的巨贾出手。

    陆开林手里消息最是灵通,大多数官员的家底,他都大致有数。这样一来,唐修衡就不需耗费人力、时间去查这些。

    席间,三个人喝掉两壶状元红,期间将种种细节梳理清楚,理出了大致的章程。

    ·

    过了元宵佳节,年节便过去了。

    从正月十六开始,皇帝将薇珑唤到宫里,当面说了说柔嘉府邸的事情:“那些繁文缛节,你不需在意。我会吩咐刘允传话下去,谁也不敢乱嚼舌根。”他是打心底把薇珑当成自己的晚辈,与她说话,向来像是与柔嘉说话时那样随意而亲切。

    薇珑恭声称是。

    毕竟是劳心劳力的事情,皇帝允诺道:“等到你及笄,我与皇后好好儿赏赐你,到时候,也会督促着平南王为你办个盛大的及笄礼。”又解释,“我是瞧过你绘过的图,看得出你是有真才实学,平白搁置了,委实可惜。”

    薇珑感激地道:“先前您和皇后娘娘赏赐不断,且过于丰厚,臣女已经受之有愧。臣女晓得皇上的良苦用心,也是打心底愿意领这差事,定会尽心尽力。”

    皇帝摆一摆手,道:“那些只是给你攒的嫁妆,及笄了就是大人了,自是不可等闲视之。这些你就不要管了。”转而岔开话题,“你得空就要见一见工部的人,看看那些工匠是否得力,该换的就换,至于花销,不需在意,不用给我省银子。”

    薇珑听了,笑着领命。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果还是要处处精打细算,那她就又要过一年焦头烂额的日子。

    之后几日,薇珑先去柔嘉的公主府转了转,随后见了见先前负责此事的工部官员,又见过几名工匠,做了些调整。

    因着钦天监的人说过三两日有雨雪,又翻了翻黄历,正月余下的日子没有适合动工的日子,便选了二月初九这个吉日。

    这一日,唐修衡带着唐府正房的堪舆图来到平南王府,在外书房见到了黎兆先,直言说明来意:“我这些日子学了点儿造园的门道,但到底是新手,还得请您给拿个主意。”

    黎兆先知道这奇才口中的“学了点儿”只是自谦。但凡他下功夫学的,都能迅速融会贯通,成为个中翘楚。

    但他如今无意做方方面面都出色的人,再不似年少时勤学好问。

    这当然是好事。以如今的地位,唐修衡真不需要再有上进心了,什么都能介入的话,且不说皇帝是否忌惮,官员就无法容他。

    黎兆先笑着让他落座,仔细看过图,眼里有欣赏之色,但并没给哪怕一句建议,“这件事,你跟薇珑商量着来就行。”他说一切都好,等到女儿嫁过去,看哪儿都不顺眼怎么办?受埋怨无所谓,关键是那丫头忍不了,怕是要闹一辈子的脾气。

    略停了停,他岔开话题:“今日可得闲?”

    唐修衡颔首一笑,“得闲。公务理顺了,开春儿也没什么事。”

    “那就行。”黎兆先把图收起来,“听说你闲来喜欢下棋,我也有这喜好,对弈几局?”这年轻人会成为自己的女婿,但彼此还算陌生人,便有心多一些相对的机会,试着去了解。

    “荣幸之至。”

    黎兆先指一指南窗下的棋桌,“三局两胜。随后你再去内宅一趟。”

    已经定亲了,两个人又有正经事要商量,见一见也无妨。

    说白了,只有事情有了着落之后,人才会放松、随意下来,显露出真性情。

    如果两个人还如以往,相互迁就着,最好不过;如果慢慢发现相处起来状况频出……那就算了吧,别平白的祸害彼此。

    国之栋梁,不代表能把日子过好。

    薇珑当真闹起别扭来,他和吴槐都是又气又笑,何况别人。过人的容貌、才情,也不代表适合过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

    女儿是他一辈子的掌上明珠,但不能因此不讲理,更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下棋的时候,黎兆先有些意外,对唐修衡道:“起先满以为你下棋时兵气重,却没想到,手法这般沉稳。”

    唐修衡道:“有无兵气并不自知。有时候记挂着官场是非,便会烦躁。”

    “此刻呢?”

    “此刻心静。”唐修衡牵了牵唇,“心里好像千头万绪,又好像空空如也。”

    黎兆先问道:“闲来看不看佛经?”

    “有一两年经常看。”唐修衡道,“部分经文背了下来。最常看的则是易经、奇门遁甲,其次是兵书史册。”

    黎兆先又问他:“不觉得有相互矛盾之处?”

    “矛盾之处很多。”唐修衡颔首一笑,“但精妙之处恰好就是那些矛盾之处。”

    黎兆先莞尔一笑。

    在一旁的阿魏也面露微笑,心说你们翁婿两个最好说点儿别的吧?——再说下去,怕是就要打机锋了。

    吴槐也觉得好笑,想着你们说点儿实实在在的事情不成么?这些能看出彼此的学识精深之处,但是能看出真性情么?

    但两个人一直没离开这一类话题。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期间,黎兆先与唐修衡正如约定的,下了三局棋,分别是一胜一负,第三局是和棋——没分出胜负。

    黎兆先笑道:“今日就罢了,改日继续。”他是真觉得很尽兴。

    唐修衡含笑称是,“下次休沐时再来见您。”

    “那自然好。”黎兆先转身吩咐吴槐,“给侯爷引路,去见郡主。”

    吴槐笑眯眯地称是。

    路上,唐修衡看着走在前面的吴槐,思忖着一件事:前世吴槐放弃了平南王府大总管的位置,做了薇珑的陪嫁,到康王府做了那么久的大管事,如今呢?

    薇珑应该不会还让吴槐陪嫁吧?

    真有那心思,事情真就有些棘手:王府的大总管,真去侯府当差的话,怎么安置?也让他做大管事的话,实在是委屈他,但总不能把唐府的管家换了吧?

    转念再想,唐修衡放下心来:薇珑不可能对他那么不放心,更不会舍得委屈忠心耿耿的吴槐。

    薇珑并没料到唐修衡会来,之前独自在书房绘图,听说之后,笑盈盈到暖阁去见他。

    吴槐把唐修衡请进暖阁就回了外院。

    荷风、涵秋上茶之后,便退到了暖阁门外。

    “你怎么来了?”薇珑的笑容里满含喜悦,“听说还跟爹爹下棋了?”

    唐修衡抱了抱她,说了原委,“娘也不知道我们私底下相见,担心我独断专行,又觉得实在有必要问问王爷和你的看法,撵着我过来的。”

    薇珑失笑,“原来你是不情不愿的来的啊?”

    唐修衡笑着啄了啄她的唇,“我就不能给自己脸上贴点儿金?”

    薇珑轻笑出声,“是该做做样子。那些你拿主意就行,回去之就跟太夫人说,我毫无异议。”

    “也只能这么说。”说她提了不少建议的话,到底是不大合适。

    薇珑拉着他落座,问起周家、梁湛那边的事,是要核实一下自己掌握的消息有没有差错或遗漏之处。

    唐修衡把所知的注意告知。

    周国公病倒了,去宫里请过几次太医,几个太医诊脉的结果都一样:急火攻心所至,需得用清心安神的方子慢慢调理。

    梁湛表面上是老老实实留在王府,私底下却是见过几次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吏部侍郎曾两次夜访康王府。

    安平公主自从上次宫宴之后,真病倒了。染了风寒,情形虽然不大严重,但也需要好生将养一阵子,确定不会过病气给人之前,不能出门。她索性搬去了端王府,陪梁湛一起闭门思过去了。

    德妃派人给梁湛传过几次话,但是梁湛好像一直没正经回话,她着实心焦起来。

    唐修衡道:“估摸着她这会儿已经到了端王府——借着看望安平公主的由头,去见梁湛了。”

    ·

    正如唐修衡所言,这日下午,德妃来到端王府,径自去见梁湛。

    梁湛站在桌案前,正在习字。

    从小到大,他每日都会写半个时辰的字。如今书法已经纯熟,习字只是出于习惯,笔下的内容大多是经文、诗词。

    听得德妃急匆匆进门的脚步声,他连看都懒得看,神色慢慢变得冷漠。

    德妃快步走到桌案前,要说话的时候,留意到他的态度,便什么话都堵在了喉间。

    “我只是闭门思过,没生病。”梁湛一面写字一面道,“安平还有些咳嗽,你不去看看?”

    “她不肯见我。”德妃语声沙哑,“她从你这儿回宫那日起,就再也不愿见到我。”

    梁湛唇角上扬,笑容透着冷意,“如今是你,等她醒过神来,就轮到我了。”

    “这样说来……”德妃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坐到就近的太师椅上,“你知道了?”

    “对。”梁湛神色愈发冷漠,语气仍是平静无澜,“周夫人告诉我的。她说过的一些话,我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她说,从没这样厌恶过一个女子。你知道她厌恶的是谁吧?”

    “……”德妃心口很明显地起伏着,脸色涨得通红。在女儿面前,她还能勉强端着架子,但在儿子面前,底气全无。

    梁湛道:“你不需担心,没人会用你那些烂帐做文章。只要提起这种是非,就会惹来祸事。皇上再心宽,也容不得这种事,知情的轻则离开京城,重则大祸临头。你平平安安这些年,就是这个原因。”说到这儿,他抬眼凝视着德妃,“不,你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有恃无恐。”

    德妃抿了抿干燥的唇,“那些事……”

    “我不想知道原委,更不想知道原因。”梁湛垂了眼睑,继续写字,“我想要的,只是你别再自作主张。日后安心留在宫里,像以前一样,过你与嫔妃勾心斗角的日子就行。我与安平的事,你再别干涉。”

    “但是你跟周家结亲的心思,太荒唐。”德妃的语声像是重病之人一般微弱,“安平若是到了周夫人跟前,周夫人会怎么待她?暗下毒手要了她的命也未可知。”

    “要安平的命有什么用?”梁湛讽刺地笑了笑,“在别人看来,你可不像是会为儿女担心、伤心的人。”

    德妃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双唇颤抖着,哽咽道:“你又何苦说这样伤人的话。”

    “要我打消这心思也行。”梁湛毫不在意她的哭泣,“你帮我把黎郡主娶进门。”

    “不行!”德妃深深呼吸,“而且,她又怎么肯愿意嫁给你?黎兆先又怎么肯答应这门亲事?更何况,黎王府与唐家已经定亲。”

    “若没有这些阻碍,我又何必求你帮忙?”砚台里的墨汁将近,最后一张纸也写满了。梁湛放下笔,揉了揉手腕,语气闲散地道,“你不就擅长这种事么?”

    “……”德妃站起身来。

    她不能再逗留下去,甚至根本不该来。

    儿子心里恨死了她,除了诛心的话,再不肯说别的。

    梁湛看着德妃颤巍巍地走出门去,脸色慢慢变得阴沉。

    现在可真是流年不利,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

    母亲是这样的一个人。

    安平知晓了那些是非之后,让他打消与周家结亲的心思,“不要跟周国公有牵连,那个畜生,我宁死也不会嫁到他们家!你要是真娶周家女,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求父皇把我发落到千里之外!”

    安平这条路已经不通。

    至于他自己,怎么可能真娶周家的女子?跟安平那样说,当时只是为了说服她。

    这些已经让他心里暴躁至极,区区几日光景,手里的几个营生又先后出了岔子,亏了不少银子不说,往后的路也断了。

    是谁所为,不难猜出。

    到了这地步,燃眉之急就变成了得到皇帝的原谅,提早结束禁足的日子。

    许多事,他不亲自出面的话,不知会恶化到怎样的地步。

    可他在等的那个好消息,迟迟不来。

    日复一日的烦躁、焦虑之中,进到二月,外面的消息纷沓而至:

    这个月,柔嘉与薇珑隔三差五结伴出门,要么去公主府看看工匠的进程,要么就结伴出门游玩,日子很是自在;

    宁阁老受唐家所托,隔几日就去平南王府一趟,为的自然是早些定下婚期。

    到了二月末,薇珑与唐修衡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

    梁湛听了,反倒笑了。

    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梁湛情绪平静下来,不再急着设法提早结束禁足的日子——横竖只还有一个月的光景,熬过去最好,想别的法子再出错的话,等于自寻烦恼。

    这个月,平南王府、唐府无新事,周家倒是出了一件事:周益安与程家二小姐定亲。

    那个女人说过的事情,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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