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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衡进门前只抛下一句:“去找沈笑山。”
梁澈面上一喜,“我能去么?”
唐修衡没理他, 径自进门, 吩咐阿魏:“酒。”
阿魏欲哭无泪。
梁澈快步离开,策马去沈宅。
阿魏唤人备酒, 自己则飞跑着去了内宅, 见到薇珑之后,可怜巴巴地道:“夫人,侯爷这几日就没合眼, 每日酒杯不离手, 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吧?”
薇珑想了想, “小厨房正在准备饭菜,午间我给侯爷送过去。”
“那太好了。”阿魏喜形于色, 继而把梁澈过来的事情如实告知薇珑,用意是提醒她, “侯爷这几日似是不愿意让内宅的人出门。”
“知道了。”薇珑和声道,“快回去照看着吧。”
“是!”阿魏眉飞色舞地回了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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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虚斋的书房正如梁澈先前瞥见的,实在是乱七八糟。但是不管怎么凌乱, 唐修衡都记得每一份公文卷宗的所在之处,随时可以转去查阅。是以, 不准小厮收拾。
薇珑亲手拎着食盒走进厅堂, 看到室内的情形, 第一反应是想退出去,随即转到东次间,把食盒放在桌上, 仍是不见唐修衡的身影。
阿魏走进来,指了指里间,轻声道:“大多数时候都在那儿。”继而帮忙摆饭。
薇珑转去找唐修衡。
静虚斋的书房不似寻常居室的格局:几间房全部打通之后,南北向居中的位置,用镶嵌着琉璃的槅扇把书房划分出内外两部分。
里间又划分为三间,正中一间地上铺着纯白的兽皮毯子,设有两个不大的书架、自鸣钟,居中有矮几、坐垫;南面槅扇上挂着一面镜子,下面是半人高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铜盆、帕子。
此刻,唐修衡坐在矮几前书写信件,左手边有酒壶、酒杯,近前的地上与外面相同,凌乱着书籍纸张,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纤尘不染。
薇珑站在门口,“侯爷?”
“嗯。”唐修衡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柔和,“你怎么来了?”
“带过来几道菜,想跟你一起用饭。”薇珑凝了他手边的酒杯一眼,又深深呼吸一下含着酒味的空气,“或者,一起喝几杯。”
唐修衡扫了自鸣钟一眼,笑,“没留意时辰。”
“写完这封信再用饭?”薇珑商量他。
“嗯。”
薇珑弯身脱掉靴子,走进去,“帮你收拾一下吧?”
“也行。”
薇珑一面收拾,一面说道:“下午二弟妹要回趟娘家,我也要回去看看爹爹。”
“二弟妹我不管。至于你,改日吧。”唐修衡道,“过几日,我陪你回去。”
“嗯,行。”薇珑又道,“那我就去看看舅舅、舅母。”
唐修衡写完书信之后,放下笔才应声:“也过几日再说,行么?”
薇珑由此知道,他不是不让内宅的人出门,是不想让她离开唐府。
他不需要时时刻刻看到她,甚至已经几日都没回过正房,没见到她一面,但是他需要她在家中,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薇珑对他一笑,“听你的。”
唐修衡目光悠远地凝视着她。是在看她,亦是在看她所承载的前世今生。
薇珑将他周围收拾出一方空地,到了他身边,笑盈盈地道:“方才是故意惹你生气,你没上当更好。我哪儿都不会去。”
唐修衡轻轻地把她拥到怀里,“心里实在是不痛快。再给我一些时间。”
“多久都可以。”薇珑抚着他的面容,“我会跟娘说,你这几日事情繁多,没空回内宅。别的我可以不管,但是好歹吃几口饭菜。往后给你送饭菜过来的时候,不准嫌烦。”
“好。”唐修衡起身携了她的手,“去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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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湛由侍卫押出去之后,皇帝试图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可是,做不到,心头燃烧的怒火让他无法冷静。
若非没有随意对皇子用刑的先例,他一定会赏梁湛几十廷杖,亲眼看着那个逆子实实在在地吃些苦头。
皇帝用力拢着眉心,“舒爱卿,你先去安排那些人证的事情。”
舒明达称是告退。
皇帝静静地坐了片刻,环顾殿内情形,随后猛然起身,将龙书案上的一应物件儿扫落在地。
随后,殿内所有易碎的物件儿,都经由他手落地,粉身碎骨。
刘允先是吓得身形微微发抖,随后泪水涌到眼底。
服侍皇帝很多年了,这是他从没见过的情形。
许久,殿内终于安静下来,皇帝缓缓地来回踱步,最终在龙书案前方停下,盯着梁湛方才跪过的地方出神,“指派专人看管端王,彻底搜查端王府,王府所有下人,另行安置。”
刘允恭声称是。
“顺王府……”皇帝犹豫片刻,“找些得力的宫女照看顺王,其他的与端王府一样,该查的查,该清出去的清出去。”
刘允称是后问道:“两个王府的下人,要审问么?”
皇帝缓缓摇头,“不用。跟的主子没有一句实话,下人能好到哪儿去?朕不想听,朕只相信看到的实证。”
“那么,”刘允请示道,“将那些人安置到庄子上?”
“安排到庄子上吧。那些侍卫也是一样,先去静静心,过两年再另行安排去处。你记着这个事儿。”皇帝缓步走向殿外,“唤舒明达、程阁老到御书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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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端王府的人一概离开,由宫里的侍卫引着去了皇家的庄子上。
舒明达亲自带人彻查端王府。最先着手的,是找了一个没有密室、暗道的院落,将梁湛安置在那里。
“王爷先委屈几日。”舒明达说道,“等我彻查完毕,王爷仍是王府的主人,想去何处就去何处。”
梁湛此刻恨死了这个人,“你是皇上信任的人,今日却处处偏袒朝臣,将我推到了这般绝境!”
舒明达挥手遣了跟在身边的侍卫,笑微微地道:“这就是绝境么?我倒觉得很好,再不需筹谋前程,再不需算计别人,余生都在此处安享太平——这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是被唐修衡算计到这地步的!”梁湛走到他近前,“我只是怀疑他,只是起过扳倒他的心思,但顺王的事情与我无关!试问若是与我有关,我怎么可能频繁进出顺王府?”
“不论是否与你有关,你都要频频探望,成全你对他有手足之情的名声。”舒明达眼神嘲讽,“怀疑也好,扳倒也罢,都活该落到这个下场。”
梁湛眼神阴冷,“那我就要问一句了,你效忠的到底是皇上,还是你痛惜的唐修衡?”
“我效忠的是皇上,我敬佩的是唐意航,这并不矛盾。”
“胡扯!”梁湛恨得直磨牙,“你看了他那么多年,你比谁都清楚,他最擅长的是阴谋诡计!对敌军那些惨绝人寰、阴毒之至的招数出自谁的手?都是他唐意航!沙场上都如此,回到京城、在官场中打转儿,焉知……”说到这儿,他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身形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一巴掌,我在养心殿就想给你了。”舒明达唇畔的笑意消失殆尽,眼神有了任职锦衣卫指挥使期间才有的阴寒冷酷,“犯我大夏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敌军,该怎样对待?有时间的话,一个个鞭尸、焚烧都不为过!
“你是德妃生下来的,你也有一母同胞的妹妹,换了是她们被敌军抓到军中为妓,换了是她们失去家园、沿街乞讨,你还能否说得出这样的话?
“你定然也有过交情不错的人,假如是他们随你上阵杀敌,你会不会为了避免他们战死沙场,用奇招歼灭敌军?
“沙场上只有你死我活,容得下对敌军的仁慈怜悯?什么叫惨绝人寰、阴毒之至!?敌军生就是我军死,你怎么说得出这种傻子都说不出的话!?”说到这儿,他走到梁湛身边,抬脚踏在对方心口上,
梁湛冷哼一声,并不挣扎,眼神里没有一丝理屈、示弱,“说来说去,你还是在避重就轻,你一直在回避我与顺王的今日是不是遭了唐意航的毒手。”
“我有什么好回避的?”舒明达低头审视着梁湛,脚上一点点加重力道,“我若是唐意航,知晓你这个丑恶之至的嘴脸,会让你亲身经历何为惨绝人寰,何为阴毒之至。就算你的猜测属实,那也只能是因为他已知道你有多龌龊。我赞同之至,只盼你早死。”
梁湛的面色渐渐转为惨白。这一刻他所承受的痛苦,源于身体所承受的剧痛,更源于心魂所遭受的打击——若是皇上现今、日后都是这般想法,他该何去何从?
“要不要主动与我招供点儿什么事,早些得到解脱?”舒明达眼神戏谑,“万一我打心底膈应你,把你今日言行如实转告唐意航,你猜他会怎样整治你?”
梁湛忽然想到了梁潇的样子,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