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吧。”
“你回家吧。”
这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说的,想起害江东被开除的正是路时洲的妈妈,简年有些担心,就站着没动,犹疑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她脸上的小心翼翼和担忧令路时洲忍不住想笑,他弯了弯嘴角,开玩笑道:“喝酒吃饭,你想一起?”
简年摇了摇头,看向江东,江东笑笑:“没事的,我跟路时洲说几句话,你快回去复习吧。”
听到这句,简年才放下心来离开,江东的目光很平静,并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埋怨路时洲。
将两人的交流尽收眼底的路时洲瞬间敛去了笑意,原来简年的担忧和小心翼翼都是为了江东,那么她突然冷脸对自己应该也是因为江东被开除与自己有关。
人都走远了,路时洲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背影不放的举动同样让江东不舒服,他和路时洲虽不是一路人,可对彼此都没恶感。换作季泊川或是别的什么人纠缠简年,江东早不客气了,但对方是路时洲,他倒愿意耐着性子好好说话。
“都快考试了,你这唱得是哪出?”
路时洲收回目光看向江东:“巧了,这话我也正想问你呢。”
……
都说高三苦,但复制黏贴一样的日子过起来飞快。四月转眼就耗尽了,五一放假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下来了,简年101名,高三以来头一次跌出前一百。
三模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就是路时洲,居然飞跃至年级第二,只比考第一名的班长低五分。
老师同学惊掉了下巴之余纷纷感叹基因的强悍——真不愧是院士的孙子,睡了三年觉,仅用了一个月功就搭火箭一般地前进了一千名。这事儿传开后,高一高二的老师训学生的开场白就变成了“你不是路时洲,现在不抓紧时间,以后哭都没地儿哭”。
班里只有简年和李冰茹知道这并不是奇迹,她们猜测路时洲换到白天学习是为了在考前把颠倒的作息调整过来。可是他的动机她们却怎么都猜不出来,不过这并不重要,成绩一出来,有了新的烦恼,路时洲便不再是简年最大的困扰。
简年对成绩下降早有预料,人人都在努力的时候她心猿意马,若不是基础扎实,恍惚一个月,何止倒退二十几名。幸而她心态好,完全没慌乱,定下心后仍是按照原本的节奏来。
五一假后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讲三模卷子。教室里的同学乍看上去个个都一脸认真,其实没几个真在听讲。
倒不是不重视语文,而是这一门考的是积累,复习得再认真也高不出五分十分,不如把宝贵的时间花在别的上面。
语文老师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平时习惯坐着上课,很少四处走动。因为安全系数高,习惯早晨做英语卷子的简年便放心地戴上了耳机做听力。
窗外忽然变天了,风把树叶刮得沙沙直响,语文老师正值更年期,听到噪音就烦躁冒汗,便让坐在窗边的简年关窗户。
简年专注起来本就留意不到周围的动静,更何况还戴着耳机。懒散的李冰茹因为父母的逼迫,哪怕一早就完成了计划也要装样子拖到十二点再睡,这会儿正用胳膊撑着头补觉,直到语文老师走到两人的书桌前,她才清醒过来,暗暗推了推简年。
瞥见语文老师,简年吓了一跳,赶紧摘下耳机,下意识想藏起英语卷子,又觉得于事无补,只得硬着头皮顶着语文老师凌厉的目光站了起来。
“你这次语文考多少?”
“122。”
“嗬,刚过一班二班平均分,我还以为你考150呢。”
语文老师带一班二班,这两个班的学生重理轻文,语文和英语两科相比又更愿意在英语上多下工夫,语文老师为此生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简年被抓了个正着,她自然要借题发挥。
借着简年的错误把全班训了一遍后,语文老师又看向还站着的她:“不好意思,说这么多耽误你写英语卷子了,你现在就带着卷子和耳机出去写,省得我讲课声音太大影响到你。”
高中和初中不同,学生年纪大了有自尊心,一般说来罚站都很少,更别说被罚站到外面去。
当了十几年好学生的简年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愣着没动,待语文老师又重复了一遍,才红着脸走了出去。
她刚从后门出去,语文老师就坐回了讲台前,扫视了一圈后,她说:“语文课还剩两周,我给你们可以不上课的特权,想做别科作业的统统出去做,但只要留在教室里,就不准……”
语文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正在最后一排做物理题的路时洲就站起来往外走。
“路时洲你干什么?”
“您说的啊,给我们不上课的特权。”
语文老师带了二十年重点班,好学生都尊师重道,何曾见过这样当众和自己抬杠的,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简年哪敢真带卷子出去写,自觉丢了脸,这会儿正站在从教室的窗户望不到的角落里垂着头懊悔,听到后门的响动也没抬头。
路时洲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脚,把耳机塞进耳朵后,两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地斜倚到了墙上。等了片刻不见简年抬眼,他便侧头看向了她。
简年正不自觉地噘着嘴,一脸委屈相,看得路时洲不由地笑出了声——语文老师本就爱计较,在她的课上做别的卷子就算了,还敢戴耳机,人已经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笨成这样,有这个结局哪里冤枉了?
简年听到这声笑,诧异地抬起了头,发现路时洲居然立在几步之外,自然感到意外。赶在她看过来前,路时洲就移开了眼睛,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
过去的一个月,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不经意遇见的那几次,路时洲皆是看也不看她。简年觉得他一定是烦透了自己,想问他怎么也出来了,又别扭着不愿意先开口。
几阵狂风过后,闪电接踵而至,简年正发着愣,措不及防间,被突然砸落的响雷惊到了,应声抖了一下。路时洲根本没在看她,却忽而哈哈一笑。
简年莫名其妙地望向他,他的眼睛明明还盯着窗外枝桠摇曳的梧桐树,嘴上却问:“你总看我干什么,我就那么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