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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宫变,所有人都还在云雾里,太子一党就结束了战斗。方宁第二天听说了头天夜里的事情,一颗悬着已久的心突然掉落。“阿横,你还好吗?”心里默念着那个人,为他担心着,连逗弄小侄子敬轩的心思也没有了。
“宁儿,怎么了?”方平看出妹妹有心事,不免关心一番。
“兄长,你说宫里这样就太平了吗?”
方平目光望着望向禹城最高的建筑,摇了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以后,怕是秋后算账的时候。禹城未必会太平。”
方宁有些失落,方平见了问道:“是又担心见不到心上人?”
方宁抱过方平怀里的小侄子,看着婴儿恬静的睡颜,方宁否认了:“没有。”
方平自是不会相信,心有些话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也许会让方宁有些包袱,可是不说又怕自家妹子以后更多伤害。挥招来乳母抱走儿子,方平才缓缓开口:“宁儿,大皇子败了,赵珩的太子之位再无人撼动,等到丧期一过,他就是皇帝了。你们……”顿了顿,方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情方宁毕竟是无辜的,可是谁让她是方家的女儿,主注定逃不开。很多时候,方平都希望自己不要看的太清楚,可是偏偏世事不过如此。
“兄长有话可直说,不碍事!我不会介意赵珩的身份的。”方宁以为方平只是在担心赵珩的以后的后宫佳丽千,这一切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赵珩曾经问过方宁会不会介意他未来会有其他的女人,那个时候方宁还跟赵珩吵架,连赵珩亲做的簪子都扔了的。可是后来方宁也想开了,她爱赵珩,赵珩也爱她就够了。
方宁想错了,方平也不再准备去纠正回来,他要说的并不是关于赵珩的身份的问题,而是跳过了赵珩的身份。不过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本来也只是假设,既然方宁没有知觉,还是不要说出来扰乱她的快乐算了。
“宁儿,等太子朝的事情处理完成,你就不必再害相思了。”方平清亮的目光看着方宁,眼睛里总隐藏着什么让人看不穿。
“兄长,你怎么可以取消我?”方宁佯装生气,转身不再理会方平。不过内心里却是有些期待,快半年未见的心上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说曾经的模样。一夜风雨过后,他是否一切安好?
方宁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宋氏就派人来叫走了方平,看样子似乎有些着急。不过方宁只以为是刚出月子的人身体不适,并没有过多在意,一个人闷在院子里,望着已经落光了叶子的梧桐,细数着日子等待春天的到来……
两日后,赵珩登基,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很快随着风传遍大齐。方宁没有想到登基会来的这么快,她的阿横突然就从太子成了皇帝,可惜她没会见证那一刻。思念渐渐混着各种关于赵珩的消息疯长,方宁还不知道一场风雨就要来临,朝廷马上就要迎来混乱。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高贵妃以及高氏余党宋昭仪在深宫黯然陨落,高宋两家满门抄斩。沈太后跟高氏之间已经是几十年的恩怨,所以一杯毒酒就是高氏最终的归宿。哪怕沈太后曾经犹豫过要不要用高氏来威胁失踪的大皇子,最后还是直接除掉了曾经的对,沈太后自信地以为自己的两个儿子会瓦解赵琦的残余势力。
果然,新皇登基日,朝廷就迎来了宫变后的第一次大地震,朝凡是曾经依附于大皇子的人,一夕之间全部下狱,据后来史书记载,那一年,大理寺和刑部的天牢都出现不够用的情况。
随着赵琰的人到处抓人,禹城人心惶惶,有心之人甚至大胆揣测皇上的用意,就怕皇帝震怒波及到自己。全城戒严,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生怕自己就成为池鱼被无辜殃及。将军府的大门也紧闭了几日,方平并不想朝廷的消息影响了内宅的宁静。
可是方平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还担心着妻子的时候,他自己却突然被禁步在国子监。
新皇登基的第日,也是宋家被满门抄斩第天,宋氏接到一封密信后,拖着虚弱的身子外出一趟归来,紧闭房门。任凭方宁怎么劝阻,宋氏也不肯开门,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方平还在国子监未回,方家只有方宁一个人和尚在襁褓的孩子。
“嫂子,你怎么了?”用力拍着门板,可是总是得不到宋氏的回应。方宁心一计较,让乳母抱来了小侄子,“嫂子,你看看敬轩,你快出来抱抱他。”
可是依旧得不到回应,狠心在侄子的小胳膊上掐了一下,小孩子的哭声终于吸引了宋氏。屋里一阵窸窣声,就看见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宋氏接过方宁怀里的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安慰。不知不觉宋氏就眼泪横流,抱起孩子,用自己的脸去贴近孩子的脸,婴儿的肌肤柔滑粉嫩,宋氏的心尖一片柔软。
“轩儿!”宋氏含泪看着自己的孩子,咬紧牙关将孩子递给了乳母,然后拉过方宁进屋说话。
“宁儿,你哥哥在国子监有公务,现在暂时不能回府。我心里难过,也没人倾诉,我……”宋氏捏着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宋氏无法告诉方宁自己内心有多痛。早就想过千百次的结果,可是看到乱葬岗的那些尸体时,宋氏还是撑不住了。
她劝过多少次的父亲,已经身首异处,有人告诉她,宋氏余孽只要还活在方家,方宁就不可能嫁给赵珩。而且方家马上就有一场大劫,只有她死了,一切才会风平浪静的过去。死,总归是让人敬畏的东西,宋氏也不例外,她不想死,她还有相濡以沫的丈夫,还有刚刚满月的孩子。可是她是宋家的人,现在满禹城都在抓高氏余党,她背后的宋氏不就是最大的余党吗?即使宋家已经被抄家,可是她这个出嫁女还在。
天子若是想起什么,那方家也注定逃不过一劫。那个黑衣人说的对,只有她死了,方家才能够平平安安。宋氏苦笑,终于注视着方宁关心她的双眸,眼泪还是如断线,纷纷落下。
“嫂子,我知道宋家的事……”这一刻,方宁不会安慰人了,那个下旨灭门的人是她思念的爱人,面前悲伤难过的又是她最亲的嫂子。两厢为难,方宁只有陪着宋氏落泪。
“宁儿,你要好好的,宋氏是咎由自取,本来可以好好味朝廷做事,却偏偏要参与夺嫡。我不会为他们难过,我只是心疼心疼我娘,我……”宋氏抹去方宁眼角的泪水,看着方宁清秀的脸庞,宋氏心底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纵容这个小姑子跟她交往不多,她可以不顾她的幸福,可是她不能不顾方家的存亡。不管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宋氏都不愿意自己的苟活给丈夫的家人带来灾难。
“嫂子,你哭吧!哥哥不在,我的肩膀借给你。”方宁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肩膀,表示自己愿意借给宋氏依靠。
宋氏笑着擦干自己的眼泪,强忍着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我不说还有你哥哥吗?我还有轩儿。”宋氏自己都快信了自己的鬼话,或许,她死了之后,一了百了,真的就没事了。
姑嫂两个在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宋氏重新展开了笑颜,方宁才安心地去准备晚膳。虽然心底有些埋怨赵珩,可是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失败的人注定要承受的结局。方宁一边恨着天家的无情,又一边为赵珩开脱,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宋家的灭门是不是悲剧。
方宁好想好想见到赵珩,问一问他为什么禹城最近这么多的风雨,问一问赵珩在下各种旨意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些困难?
宋氏平静了下来,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目光总是望着将军府的大门。可是方平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从新皇登基的那一天开始,方平就没有再回府过,宋氏心里隐隐明白,或许那个人说的方家劫难已经来了。
新皇登基的第五天,禹城的天还是那么蓝,新皇登基带来的风暴似乎小了许多。方宁还在逗弄嫂子早上送来的小侄子,派去叫宋氏吃午膳的竹颜,一脸惊慌地出现在方宁面前。
“怎么了?先擦擦汗吧!嫂子呢?”看着额头汗珠密布,一脸苍白的竹颜,方宁只是以为她走路急了一些。
直愣愣地跪在地上,竹颜脑子里想着自己见到的场景,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句:“大少夫人没了。”
方宁突然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不住搂紧,怀里的孩子也因为不适哭了起来。身子不住地颤抖,怀里的孩子几乎要抱不动。
竹颜的眼泪划过瘦瘦的脸,流到下巴尖再滴落:“小姐,松绿她娘已经将大少夫人从房梁上放了下来,少夫人已经……已经没气息了。”
难怪一大早嫂子就将孩子送到自己这里来,难怪嫂子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宁儿,等你兄长回来,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宁儿,你要好好照顾轩儿哦!你可是他唯一的姑姑……”
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一条路?宋家没了,不是还有方家,还有兄长,还有我吗?方宁泣不成声,心里默默责怪着宋氏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太轻。
抱着怀里的孩子,方宁想要走去看宋氏一眼,却被松绿死死拦住:“小姐,少夫人已经往生,你就让她安心的走吧!”
“小姐,这是少夫人留下的遗书。”竹颜拿出一封信件递给方宁。
方宁还没有接过,遗书就被人劈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