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渐暖,克伦西亚城如同风雪消融后,重新崭露头角的幼苗般,虽脆弱却焕发出勃勃生机。
一阵阵清新的风迎面扑来,让人神清气爽,一眼望去,无论是冲他点头致意的士兵,还是远处传来的阵阵号令,到处都洋溢着一股让菲尔德无法理解的从容和自信。以至于他觉得自己闭门未出这两日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捷或者胜利。
不过,俗语怎么说来着,宅家没事做,出门事情多。
菲尔德是在边走边欣赏风景的路上,被乔治逮回房间的。
坐在房间的软椅上,菲尔德无奈地扶着额头,求饶道:“军医大人,我是真的有事,赛雷亚找我去和盖尔队长一起商议使用卷轴的突袭行动。我们约好了的,这……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
乔治不为所动,他收起诊疗器,居高临下皱着眉头看着菲尔德,质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吗?怪不得西蒙一早就派我来给你检查身体,我还以为他小题大做,现在看来,你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西蒙让你来的?”菲尔德显然找到了他所在意的重点,盯着乔治不放。
在箱子里翻了又翻,乔治头也不抬道:“难不成你以为我闲到会没事来你这里串门话家常吗?”
他说着环顾屋子,一边摇晃手中的药瓶查看药水的颜色,一边道:“说起来,我怎么没看到多维特呢?”
脑袋有些阵阵发痛,菲尔德皱眉揉了揉额角:“我要出门一趟,所以把他放在瑞塔那儿了。”
乔治将药水放在菲尔德面前的矮桌上,板着脸道:“虽然你身体从里到外,检查不出有什么问题。表面看起来除了有些虚弱,没什么大碍。但你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无论是治疗魔法,还是医术本领,你都要比我精明。你自己的身体,还是爱惜一些吧。”
菲尔德没有染上风寒,也没有受伤中毒的迹象,但显然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若不是亲眼看见,乔治绝对不能相信,被外面传颂的强大魔法师,竟然如此虚弱。
想到这儿,乔治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气直冲脑顶,忍着脾气道:“你的药水呢?你的光系魔法呢?”
在乔治的眼刀和怒火中,备受煎熬的菲尔德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小声道:“只是早上起来有些低血糖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对于不配合不听劝的患者,乔治只给了他一记无情的冷哼。
“你这个样子,西蒙知道吗?”乔治沉下脸问道。
菲尔德依旧小声咕哝着:“我已经有两天没有看见他了。”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菲尔德就再也没见到西蒙。虽然当时他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生气,但没想到西蒙的醋吃得猝不及防不说,还持续酸了这么久。
他没想到西蒙竟然这么介意安柏,同样是朋友,就没见他对赛雷亚他们横眉竖眼的。
乔治闻言,眯起眼睛。他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顿了顿竟然替西蒙解释起来:“咳,这几天,克伦西亚似乎正在着手准备着对波尔蒂那采取新的行动,具体情况我并不得知,只是听威尔准尉提过两句,似乎是蓬塔地区周边城市联合组建了一支军队,打算配合克伦西亚一起行动,想必西蒙这两天一定很忙。”
人人惧怕的毒舌军医竟然替西蒙说起了好话,菲尔德睁大眼睛看着乔治,轻声笑了起来道:“难道你以为我是在怪他吗?”
他见乔治眉头皱得更紧,立即边摆手便起身道:“好了,军医大人,我知道了。我自己的身体,我不会拿来当儿戏的。”
说着,就转过乔治肩膀,推着他走向门口:“知道你们都很忙,你就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啦,我真的没事。”
见乔治一副话未说完的表情,菲尔德立即替他补充:“药水我会喝的,如果真的不舒服,我就去找你的,好吗,乔治大人?”
提着药箱站在门口,乔治一脸阴沉,他知道菲尔德有问题。可就算菲尔德身体不适,他也没有办法,他做不了任何事,他不是魔法师,没有高深的魔法能探查菲尔德的身体,即便有足够的知识和灵巧的双手,更多的时候,他要面对的就是这种深深无力感。
这时,一队士兵由远处缓缓走近,正看见菲尔德和乔治站在路口不远处,步伐整齐的士兵们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是菲尔德大人!
万一菲尔德大人一个不注意扫过他们一眼呢,要是不小心能和菲尔德大人对视,那真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了。
见乔治脸色不好,菲尔德也知道乔治别扭的性子,于是笑着道:“好了,乔治大人,您这样站在我门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须知道,此时正有许多带着伤痛的心,渴望并且急切地呼唤您的回归呢,您得抓紧时间回去安抚他们呢。”
“比起我来,他们大概更希望你去安抚他们受伤的身心呢”乔治没好气地白了菲尔德一眼,“没见士兵们整天都充满干劲跃跃欲试吗?他们私底下都在说,谁要是受了伤就是走了运,不但能享受到上好的药品,说不定还能得到菲尔德大人的治疗和照顾。我看一旦上了战场,士兵们只怕要争着抢着受伤了。”
这话显然让人出乎意料,菲尔德张着嘴巴,半天才哭笑不得道:“看来你要把我从医疗班开除才行。”
即便微笑起来,但菲尔德脸色仍旧让人忧心,乔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
“就算是再忙,西蒙也应该来看看你,如果知道你是这副鬼样子,他派我来的时候,我应该提前附赠他一记拳头。”
菲尔德笑了笑,目送着他走远。
回身关门的瞬间,那队士兵恰巧从门前路过,菲尔德只瞥了一眼,有些纳闷:怎么离得近了,队伍的脚步却没那么整齐。
紧闭的房门隔开了外面的声音,所以菲尔德并不没有听到同样远去的士兵队伍里小声传来的议论声:
“菲尔德大人得了不治之症?!”
“瞎说!菲尔德大人是受了伤!”
“对,我也听到了,是受了伤,乔治军医要把他从医疗班开除。”
“菲尔德大人受伤了,西蒙大人竟然没有来探过病……”
走在前头的士兵队长正想喝止突然爆发的议论,却发现队伍又诡异地陷入了沉寂,再没人开口。
只剩下一个人的屋子突然变得有些冷清,菲尔德叹了口气,将乔治留下的药水收了起来,想起赛雷亚还在等着他,立即转身,打算再次出门。
他的魔力日渐枯竭,但有些事情却还是要做。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威尔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站在门外,门开的一瞬间,见到里面的人,他满心惊讶。
见菲尔德一脸意外地看着自己,威尔面色不改,微笑解释道:“菲尔德,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我倒是正要出门,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晚了,有什么事威尔大人先说吧。”菲尔德点头道。
威尔准尉事情应该也不少,如果不是要紧事,不会亲自前来的。菲尔德心头一跳,难道是西蒙出了什么事?
威尔的视线在菲尔德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扫了好几圈,暗暗吃惊,不禁放轻了声音道:“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是这样的,今早有位名叫鲁道夫的商人送来一封信,因为收信人署了您的名字,所以西蒙大人派我给您送来。”
他说着递过来一个信封,封口处火印依然完好,显然是未拆封的。
菲尔德接过信,趁他翻开信件时,威尔快速又不动声色地向屋内看去,他知道这是菲尔德的工作室,但屋内宽大的书案上没有燃烧的晶石灯,也没有成堆的卷轴,如果不是通宵熬夜,忘我炼制魔法制品,脸色是怎么难看到这种地步的?
想到这儿,威尔不禁担忧起来,脱口而出道:“菲尔德,你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菲尔德忍不住也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的脸色难道真的难看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吗?
笑着摇了摇头,菲尔德只得道:“准尉大人,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真的,乔治医师已经来看过了。”
威尔正要劝说他保重身体,这时他身后有名士兵行了个军礼,出声道:“准尉阁下,收到了安布泽特送来的最新情报。”
送信的士兵目光灼灼,极力压抑激动的心情,行礼的那只手都有些打颤。
哦,主神在上,如果知道今天能如此靠近菲尔德大人,他应该把珍藏的暖石带来,跪请菲尔德大人在上面签名。
听到有战报,菲尔德急忙道:“威尔大人,您去忙吧,这封信里的内容,等我看过后会和西蒙谈的。”
威尔无法,只得点头离开。临走还不忘嘱咐道:“菲尔德,你脸色不太好,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我看你今天就不要出门了,好好休息吧。”
带着报信的士兵离开,威尔心中暗忖:菲尔德这个样子,西蒙大人知道吗?
而他身后的士兵脸上却写满震惊:不好!菲尔德大人,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