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街道人c少了很多,看着身后不停拭泪的春兰,程四郎只得再次回头安。
“你别担心,家里的生意又往京城去的,到时候让柜上的伙计捎信也很方便的,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就把金哥儿接回来。”他说道。
春兰点头流泪道谢。
“谢公子。”她哽咽道。
“你瞧你梨花带雨的样子,怪可怜的,快别这样了。”旁边一个青衣公子笑道,又看程四郎,“就知你是个怜花惜玉的,连酒都顾不得跟我吃完,为了这个丫头跑出来。”
“人l之情为大情。”程四郎说道,抬眼看前边,说到这里心里有些古怪。
其实,他应该的,不是为了这个丫头要送别自己的兄弟,而是那个走的人,是他的啊。
似乎没有人想到这个吧?如果不是春兰来求自己,自己也根本就没想到呢。
“春兰啊,你带钱了吗?”他问道。
春兰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香囊。
这是她攒的所有的钱,希望弟弟到京城能好过一些。
这些钱对丫头来说数额很大,但对程四郎来说,真是不好意思拿出手。
“长明兄,你带了多少?”他转头问同伴。
同伴问身后的小厮丫头,丫头捧过一个钱袋。
不待同伴查看,程四郎一把拿过,在手里掂了掂。
“回头还你。”他满意的说道。
被唤作长明兄的公子摇头笑。
“你可真够大方的。”他说道。
这些银子足够这丫头一家嚼头了,听说这个丫头救了四郎的命,看来果然如此了。
“公子,公子,是那些人吗?”春兰喊道。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城门,左边的绕城大路上有一队人马而来。
“金哥儿…”春兰拉着金哥哭,一面嘱咐,一面将手里的钱塞给他。
金哥儿有些害羞还有些不耐烦的听着。
程四郎则走上前跟曹管事说话。
“路途多照顾舍。”他说道。
曹管事有些惊讶,打量这个少年郎。
稀罕啊,程家竟然还有人来送行。
他们这边说话,那边陈四爷也在和自己的管事说话。
“…多铺些垫子…日夜不停的…”
“四老爷,途家的人曾递了拜帖,见还是不见…”
“…哪有空见他们,不是说不让人知道咱们的行踪吗?”
“…三老爷怕咱们路上不便,给沿途驿馆都打了招呼,不过对外说四爷您是归乡探亲…”
程四郎到没在意,他身旁陪同的年轻公子偶然听到j句,神情顿时变了。
枢密使?文家?都给他们递拜帖?
这是什么人家?
他不由看过去,那边陈四老爷察觉也看过来,他虽然不为官,但家世积淀,不是这一个小年轻人能比的,一眼看过来,带着j分威严。
年轻公子忙移开视线。
“我去见见。”程四郎说道。
曹管事哦哦两声指给他,却是在不肯到那nv子和婢nv跟前。
后边的马车,一个穿着襦裙眉眼灵动的婢nv正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声音朗朗念着。
“……庙前拥挨轿马盈路,多有后生于…”
马车,郊外,这边人群察看行路配备,那边春兰和金哥儿哀哀与别,如此嘈杂中,这一幕婢nv读书在一副哀伤杂乱的送别图中分外的怡然自得。
这时候还读书?这婢nv倒是好雅致,不亏是张家送来的丫头。
程四郎走近,施礼。
婢nv抬眼看过来,但口中读书声并没有停下,似乎没有询问的意思。
“我是,程家四郎,知道去往,特来一别。”程四郎只得先开口说道, “出门在外,多多保重。”
“半芹。”
马车里传出nv声,婢nv这才停下朗读,跳下车,冲程四郎施礼。
半芹?
程四郎看这丫头,又看了眼马车里,有些了然。
到底只认只念着那个名字吧。
“四公子,你是来特意送我们娘子的?”婢nv问道,带着j分笑意。
其实也不算是特意,如果不是自己丫头哭着跪求,他真没想起来。
“这是一些钱,天越来越冷,添置的东西要多了,你们拿着用。”他说道,揭过这个话题,将手里的钱袋递过来。
婢nv笑眯眯没说话也没接。
“多谢。”
马车里传来nv声。
“多谢四公子。”婢nv立刻伸手接过,笑着道谢施礼。
程四郎再次看向马车里。
他过来之后并没有多看马车,注意力都在这个婢nv身上,一个痴傻的儿自然要全托婢nv照顾,所以嘱咐婢nv才是应该的,但是两句问答却好似做主的是车内的痴傻儿…
“,还有什么需要的?”他试探问道。
“没有。”程娇娘木木的声音说道,略一停顿,“多谢。”
程四郎还想说什么,曹管事过来了。
“四公子,天不早了,我们急着赶路。”他说道。
程四郎点点头站开了j步。
婢nv冲他笑了笑,重新上了马车,掀起帘子进去了。
车队前行。
“四公子,多谢相送。”车窗帘子掀起来,婢nv在内冲他一笑。
“路上道,看过去,忽的一愣。
那婢nv对面,坐着一个nv子,原本是侧面向前,只见乌发顺垂,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随着婢nv的说话,她慢慢的转头。
车帘子就在此时放下,马车前行而去。
程四郎张大嘴面se惊愕站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么?!
“等一下”程四郎回过神喊道,拔脚追上去。
“四公子,千里送行终有一别,客气了客气了。”曹管事在马上拱手喊道。
马车疾驰,马蹄飞扬,很快远去了。
程四郎跑了两步就无奈停下了,神情复杂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是啊,是啊,是她,是她。
自然是她,荷花池为姊们所在,纵然是傻子,也是姊,是她。
竟然是她……
“我说四郎,你跟你这个感情这么好啊。”长明公子跟上来,笑道,一面也看向远去的人马,眉头微微皱起,“你的这个外家是什么人?”
对于程家这个傻儿,江州城里的人自然都知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s下议论便是,好友们还是不会当面提及这个傻字的。
程四郎愣神中,长明公子又问了一遍他才听到。
“周大老爷官拜归德郎将。”他说道。
“就这个?”长明公子惊讶问道。
“是啊,祖上也是武官,还是外官,陕西的。”程四郎说道,看到他神情讶异,“怎么了?”
这个,可不足以让枢密院的文相公家亲投拜帖。
长明公子再次看向远去的方向,人马这一眨眼只剩下一个黑点。
走的这么急……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送行的人,长明公子问了是周家的在这边打理铺子的人。
“那j人也是你们家的吗?”他问道。
“不是。”周家的人答道。
程四郎也愣了下。
“那是何人?”他问道,不是说周家来接,怎么会有不是周家的人?
熟人同行?
“不知道,一同过来的,说是姓陈,京城的。”周家的人答道,答完这个踢踢打打的走了。
京城的,陈?
“不会是陈绍陈相公家吧?”长明公子脱口而出问道。
程四郎一愣,他自然知道陈绍是谁,顿时哈哈笑了。
“你想什么呢!”他笑道,伸手拍长明公子的肩头,“陈绍陈相公家亲自来接我?你还不如想玉皇大帝家来接我更让人信!”
那倒是,长明公子也笑了,笑着笑着还是忍不住看大路远去的方向。
那,应该是什么人?
程四郎也忍不住跟着看去。
原来nv大十八变,不分常人还是非常人。
变的这么漂亮了。
真好,但又真是可惜。
二人各怀心事,久立怔怔,反倒是春兰最先擦了泪不再追望回身,被这两个公子的伤别离出神吓了一跳。
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只是送者**非别离,别者亦无黯然。
“娘子。”
车外有人喊道。
婢nv打起车帘,看到骑马从前过来的侍从。
“还请娘子再颠簸一刻,再前行j十里,可往梅县驿站歇息。”他说道。
婢nv微微皱眉。
“梅县城不停了吗?”她问道。
侍从摇头。
婢nv扭头看程娇娘。
“好。”程娇娘说道。
侍从松了口气,来时曹管事说了只要这娘子同意就好了,他调转马头奔回去了。
打起了帘子,程娇娘就向外看去,一路走了好远还没放下。
“娘子,风凉,放下帘子吧。”
婢nv说道。
“真是,山河,壮丽。”程娇娘说道。
婢nv跟着看过去,官道上落日的余晖铺下,看上去似乎绵延无穷,可谓空旷。
“等到了湖广沿路,更为秀美。”婢nv说道,再次提醒,“娘子,放下帘子吧。”
程娇娘依言坐正身子,车帘垂下,婢nv夹好免得被风吹起。
“我走过这段路。”程娇娘说道。
这个娘子从并州带着丫头孤身回到江州的事,婢nv知道个大概。
所以如今是重踏旧途所以感慨?
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感伤?
“那时候,不曾见,如此壮丽。”程娇娘嘴角弯弯,看着婢nv一笑。
那时候一心赶路,全心筹划,风景就在身边眼中却不见。
“等回来的时候,娘子看到的风景定然更好呢。”婢nv含笑说道。
“是。”程娇娘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隐晦,“我必将,看到的都是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