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不安
“没什麽,刺客行刺,不过都过去了。”轻描淡写。
“行刺?”她吓得都哆嗦了,想不到竟然发生这样可怕事,好在现在好端端就在眼前,一想到曾面临那种危险,她就更抖厉害,抓著衣襟想坐起来:“还有哪儿伤到麽?额上伤重麽?”
将她搂得更紧,却也阻了她想要触碰那伤处动作,伏著她耳边柔声安慰:“只擦破了一点儿,算不得什麽。”她紧挨著,心跳如擂鼓一般,气息沈沈,此时掠进车厢一线光亮映照到凤目微狭,贴著她吐气般极轻极轻道:“若一无所有,会离开吗?”
“不会。”她即刻回答,双手在腰上紧箍:“怎麽会离开呢。”
“失去一切了呢?没有权力没有地位,没饭吃了呢?”
“那也不会。”她使劲摇头,一个劲朝怀里钻,想搂得更紧一些。其实两人已经紧紧相挨,连体般半点缝隙也没了,可今天有些不对劲,她感觉到了,身上散发出那种孤独气息她并不陌生,因此她想再靠近一点,将她热给,“不会离开,永远永远都不会。”
一个吻重重落下,竭力纠缠她香唇,将她呼吸夺去一般疯狂辗转,她在吻下,心中那奇怪不安感却反而如荒草般疯长起来,使得她亦同样更深回吻。
许久许久,两张嘴唇才在重重喘息中分开半寸,依旧舔刮著她柔唇,带出含糊声音,微颤:“若伤害了呢?会离开吗?”
欢颜一僵,可脑子完成转不过来,直直看著近在咫尺却时明时暗看不真切脸庞,半天才说:“为什麽要,要,害呢?不会。”
轻叹著,挪开一点距离,看著她眼睛:“有时候伤害,并不直接,或者间接……”
“那什麽啊?”她喃喃,大眼睛无辜而迷蒙,令简直要说不下去,只好借著为她拂发,伸手来挡了挡她目光,才道:“比如,伤害了身边人,同样也会觉得伤心难过,那个时候,会生气离而去吗?”
“为什麽呢?”她又问。
这倒教不知如何回答,沈默了片刻才说:“因为自私心。”手臂不知觉中开始使力,目光也变得深邃:“因为想要眼里永远只有一个,永远只对笑,陪在身边……”
“会呀。”她似乎对话只能理解一个表面意思,往怀里蹭蹭:“会在身边陪伴,不要老担心这个嘛,看就在这里啊,这些天天天都想著呢。”
这似乎与希冀甚远,不过不打算再追问了,颇有些无奈将她朝怀里摁摁,静了一会,又笑了起来:“确实如此,有时候真有些罗嗦了。小欢颜,在这世上唯一亲人,怎麽舍得离开呢?”
她用力点头,笑声令她放松了不少,贴著一路摇晃著,渐渐有睡意,手盖上她眼睛:“累了吧,睡一觉,什麽也不用担心,已经回到身边了。”她轻嗯一声,摸到衣带紧紧攥著,又被大披风包裹起来,将风与马车外微亮全部挡住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居然睡得极沈,醒来时看到熟悉帐顶,知道自己睡在暖阁里,屋里yīnyīn光线昏暗,只有她独自一人。她翻了个身,发现手上还攥著那件披风,想必自己攥得太紧,便脱下来由她带著上床了,想著便又自个儿笑了一会,这才起床,由几个丫头们拾掇著,淋浴更衣回来,屋里已经摆了丰富餐点,乔少临依旧不在,想著伤她匆匆吃了一点就想去见,一旁丫头小心劝著,原来这会儿正在前面忙碌,她自然不好打扰,只得等了。
百无聊赖地在屋里坐著,不由得又想起北凌皇宫里那位娘亲,自己这样跑了实在有点对不起她,可也没有别办法,回头得记得跟乔少临将这事说明,更何况那位若就颜妃,那也就亲娘啊,不知道见过了没有?又想到乔昱跟那个“皇兄”事,琢磨著这事也得赶紧告诉才好,也许能想法子找到乔灼兄弟,又或者再进宫弄明白来龙去脉,总之只要,就一定能弄清这些奇怪事吧。可不像她,脑子里全浆糊,什麽事都难不倒。这麽一想,她又安心了些,又等了一会,眼看著快要吃午饭了,又担心太过忙碌,何况还有伤,一想到这个,她哪还坐得住,起身就朝外走,两个丫头跟著,倒很快就到了前院,不过这里议正事地方,丫头们终究不敢放肆,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她独自走远。
欢颜进了院子就按丫头所指朝最前头大屋走,正走到一处假山一侧时,冷不丁斜剌里一个人冲了出来,她又正扭著头看另一边树上两只小鸟,顿时被撞倒在地,屁股跌生疼,正要去揉,那个也跌翻了人已经一骨溜爬到她身前,惊惶地说:“姑娘哪里跌到了?让小给姑娘……把把脉……”
这声音听著耳熟,欢颜抬头一看,顿时笑了:“原来大夫啊。没事。”一边说一边自己站了起来,看到一边地上乱翻小瓶小罐,蹲著帮忙捡。那人急双手乱摆:“这可当不得,小自己来就好了。”
虽然这麽说,可欢颜还帮著给收拾起来:“大夫要去看病麽?”说到这个忽然想一事,忙问:“给少……皇上看病麽?伤重麽?”
那大夫脸色一变,垂头道:“皇上只小伤,倒不碍事。”
欢颜吁出一口气来,双手合什:“那就太好了。”说著合了眼睛对著空中拜了拜,睁开眼却见那大夫神色异样,正偷偷打量自己:“怎麽了?”
138、惊变
“没,没什麽,”那大夫脸色惨白,朝她匆匆行礼一溜儿跑得没了影。
欢颜倒在原地对著背影发了会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草地一边还有两个药瓶,肯定那大夫刚刚跌倒时散出去,滚到一边所以一时没有发现。真个粗心大夫啊,欢颜抿嘴浅笑,走过去拾起来,正要起身,目光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一个绿玉指环,因落在草地里,不凑近便不易察觉,欢颜伸手拿著它朝著阳光半举,端详了好半天,她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东西她认得。这乔灼,戴在右手食指上,欢颜曾听说过,这戒指能助将千斤大弓拉至圆满,那时她还想过,习武人习惯,有时候还真特别。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可她分明记得那时送们兄弟二人走时,这个戴在手上呀……这麽说来,她顿时欢快起来,们回来了?
她再也顾不得别,将那个戒指攥在手心,扭头就朝著先前们住院子跑去,一路急奔,跑出了不少汗,快要靠近时,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只好停下来慢慢走。将近月洞门边,果然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声音。她立刻就想要冲进去,可脚步忽然,生生止住。
因为那声音不乔灼不乔炽,们声音从来没有那样冷,那……乔少临。“确定了吗?”
“属下追到崖边,亲眼见到乔家老二跳下山崖,那时天色已近黎明,那一身黄衫半边
染血,绝不会看错人。”
“下崖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一个可曾醒过?”
“刚刚老严去给把了脉,怕暂时还不能醒。若要斩草除根,最好能立刻动手。武功比弟弟好太多,让清醒过来,只怕又得大费周折。”
那一头这次却沈默。
隔了好一会,才听低沈地声音缓慢一字一顿地说:“就今夜子时吧,不要再见血了。”
屋内又静了好久,终於听得房门轻响,脚步声慢慢出来,转而向南,又渐渐远了。
欢颜蹲在屋边假山後,整个人簌簌发抖,为了防止自己出声而咬住食指已经皮开肉绽,鲜血点点滴落在草上,她尤自未觉。耳边始终嗡嗡作响,翻来倒去全片刻听到一切。
不,这不真。
她双唇无声闭合,重复再重复,试图一再惊醒自己,可无奈神志已然全部陷入,眼前晃动全乔少临那时在凤炽殿神情,那绝色决然之姿,那样眉目,一旦转变,立刻比恶鬼更厉三分。
为什麽要杀乔家兄弟呢?
她抖厉害,半点丝绪也抓不住。脑子里乱哄哄,无数声音响雷一般轰轰过去,又轰轰过来。为什麽会这样?昨天来接她出宫,们还那样……
忽然一个印象窜入她脑海。乔少临伤!
啊也受了伤,伤到要用白绫缠额,绝不所说轻伤罢,刺客麽?堂堂南沂皇帝,能让人近得了身,受此重创刺客?她再度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这其中关键,她就想破头也不明白。
可她明白一件事,乔炽死了。
泪水滚滚而下,那个喜欢捉弄她又会因为她伤痛小心安慰少年,永远地笑盈盈地飞挑凤眼,会跟她说好听话,把她比作四季,令她心暖如春少年……死了。
她抖蹲不住,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眼泪止不住地不停涌出来,泪光迷蒙中,她却又忽然坐直身子。
乔灼!
还活著。了。她终於明白为什麽那个大夫看到她惊慌失措,原来刚刚给乔灼探脉去了。那人说什麽来著,没有醒?那昏厥过去了麽?
她要救。
她猛然站起来,小手紧紧握拳,因为要竭力克制自己眼泪而忍得整个人都崩僵了,现在不哭时候,乔炽死了,可乔灼无知无觉地晕厥著,等待同样死亡。子时!还来及还来有及!她反复地提醒自己,眼泪还不争气地往下流,她就用手狠狠地拧自己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刚刚那个大夫去给乔灼把脉,那麽乔灼就应当还在这里。了,这里不比南沂,最安全地方莫过於此。那在哪呢?
她努力回想闭上眼睛,半晌,那黑如点墨双瞳才缓缓睁开。她小脸还惨白,手指上咬破地方鲜血已经凝固,腿上被自己拧出来剧痛也好似没了感觉,她眼睛灼灼,却专注地望定一个方向,小拳头紧了又紧,终於低头飞奔了出去。
139、无能为力
南沂使馆最靠北处有一个单独小屋,隐在一株大樟树下,屋後北墙上绿藤爬满小屋,湿亮地绿叶中露出几块斑斑土墙,更令此处显得yīn气深深。
严大夫垂著头,身後跟著一个小药僮,走到近前,便听有人轻咦一声:“严大夫,不刚来过吗?”
抹了把脸上汗,低声答:“又得了新安排,给弄了点汤药。”那声音哦了一声,不再多话。铁门并非有锁,只在栓口处插了根铁条,将铁条拔出,二人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充溢著浓浓血腥气息,靠墙深处摆著一张木床,床上平躺著有人,衣衫带血,面目却隐在暗中。
严大夫到了里面却停步了,神色怯怯地看著身边,那小药僮倒大步迈到床边,伏得低低地将床上那人细细打量,好半晌才抬头轻语:“几,几时会醒?”声音战栗带著哭腔,正欢颜。“小不知啊,”严大夫缩著背搓著手,“既然见过了姑娘就走吧,让人发现了可不得了啊。”
“救救。”哪知欢颜竟朝著扑通声跪下了。“求了,大夫啊,一定有法子。”
严大夫吓得不轻,又不敢伸手去扶,只好双手虚拢著一直说:“救不得啊,小不过个大夫,做不得主……”
“只要救,什麽後果都担著。”欢颜一把握住手:“求求。”严大夫大掌在她小手中抖厉害,又不敢使劲抽出来,生怕太大动静引到外边守卫,只好在那里一直发抖,可无论她怎麽求,终把个头摇得跟拨浪鼓般。带她到这里已经冒死罪名,若不看她最得皇上宠幸,又发誓一定会保,绝不敢来。可要真救了这人,怕连她也保不住自己,皇上那心思,个男人都能明白,那绝不会善罢啊。
生怕自己被那双含泪大眼睛打动,只管闭了眼睛拼命摇头,手上紧紧握著自己柔软小掌却在此时松了开来,不由得一愣,定睛看去,眼前那小儿正慢慢站起来,她垂著头,个子又小一时看不到她神色与动作,可待她抬头时,严大夫还吓得一声低呼:“别……”
“不救就扎下去。”那小脸凝出决然地白,眼却极黑,一动不动地看著,手上一枚尖尖地发簪直点颈颌下凹处,已经用上了力气,尖针破肤而入,鲜血凝珠滚落下来。“守卫都有证明带来这里,然後又死了。猜皇上会不会放过?”
严大夫张口结舌地看著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刚刚实在不应该受不了她眼泪攻势带她过来,明明说好只瞧一眼,哪知道……自哀自怨,又看看她,终究一个跺脚:“救就啦。”说罢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拔出塞子凑到床上那人嘴边,捍著下颌将半瓶水晶样东西灌入口中,收拾回瓶子时又叹:“就算救了也活不过今晚啊,姑娘还省了这条心吧。”
欢颜只当听不见话,眼睁睁地盯著乔灼,脸色惨白,xiōng襟上斑斑血痕,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她眼泪又要落下,慌忙一扭头,又抓住那大夫:“给吃那个能让清楚吗?”
“能能,不过那东西让醒来最少也得三刻锺,可不能在这里等太久啊。守卫看迟迟不走,怕要进来查看。”
欢颜闻言不由皱眉,她处事应变本来就都不算灵光,能够诳得那大夫带她到这里,已经千难万难,此时变说乔灼未醒,就真醒了,她自知也没本事带出去,一时不由得眼泪汪汪:“真太没用了。”能为了她闯进皇宫,她却无法带脱离险地,她真太没用了。
她眼泪簌簌而下,虽然哭厉害,却只抽搐著肩膀,半点声音也无,可偏偏这个样子却令那老好人大夫更无措,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安慰也不走也不,二人就这麽呆著,眼看著时间越来越久,外面果然传来那守卫声音:“严大夫还没好麽?”
两人一个哆嗦,欢颜一把拉住手,急得满头大汗,正僵持著,却听!一声,有东西重重落在地上,随即数个脚步声轻响,随即便有数人挤进屋来。
140、兄妹
屋内二人都惊慌,而欢颜尤盛,生怕事败她伸手想将那大夫扯到自己身後,可眼前当先那人一进屋立刻单掌斜切,正正打在大夫颈侧,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下去。欢颜惊恐抬头,这才注意到这些人皆黑衣黑布蒙面,模样有些像当初从那个二皇子手中救出自己时乔少临手下,可若们,又为什麽要击晕那大夫呢?
她这里瞪著一双大眼睛对这些人看来看去,不敢稍动,而对方似乎也对她全不理会,当先那人走到乔灼身边伏身探脉,随即又从怀中拿出一颗朱红丹药塞入嘴中,信手一挥,紧跟著两人立刻将乔灼抱起半扛著朝外就走。
欢颜大急,上前张开双臂:“……们要带去哪?”
众人都只一顿,当先那人干脆欺身过来,欢颜只觉眼前黑影乱闪,紧跟著脖子一麻,也立刻没了知觉。
即使昏迷中,她依旧忧虑不安,喃喃低语反复辗转,终於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厢房,屋里充溢著淡淡熏香,自己躺著得也一个温暖柔软所在。她定定神,慌忙从床上起来,正在四处张望,却听左首那边吱呀一声,随即有人走了进来,此人身高体壮,蓄著短须,目光炯炯,嘴阔而唇薄,显出一点儿yīn狠之相。
欢颜不识得,正愣怔著,却见笑容满面,几步跨到面前:“妹妹勿须惊慌。”欢颜顿觉头皮一紧,这个声音她可记得,这不那意言大哥意铮麽?
她对印象实在不好,看快步走到面前,不由自主朝後退开,这举动令眉心微皱,随即扬眉笑道:“妹妹太见外了。”不过脚步也终於停下,不再靠近,“不要害怕,到了这里天大事也有为兄给作主。”
又妹妹又兄长叫欢颜更犯怵,直愣愣看了半晌,才说:“……怎麽到这儿来?乔灼呢?在哪里?”
意铮笑道:“真让为兄伤心啊,们兄妹相见,妹妹却只记得情人。”本意像要开个玩笑,无奈眼前这兔子般女人却被笑声震地又抖了三抖,小模样儿令掌心直发痒,怯怯神色实在勾得百爪挠心般难受,恨不得抓住她好好折磨一番,只眼前之事……大拳头紧了又紧,终笑道:“不跟说笑了,来来,为兄带去见情郎儿。”说罢转身就走。
欢颜愣了愣,自然也只得跟上,二人从这间厢房出来,只走了十数步,就进了东首另一间厢房,转过屏风,床榻里果然躺著乔灼,只虽然被换了衣裳,可依旧没醒。欢颜扑过去摸脸,生怕触手冰凉,总算还温热,不由得略为心安了些。
意铮在一旁叹道:“伤筋动骨外伤也还罢了,主要内伤……似乎中了毒,可一时却分辨不出原毒来,很麻烦。”
欢颜一心都在乔灼身上,听这麽一说顿时慌乱:“那要怎麽办呢?这会儿什麽时辰了,怎麽还没醒,要怎麽办呢!”说著眼泪也簌簌而落。
意铮叹道:“也不要太难过,总之一切有,兄妹,一定会想办法为解忧。”
数次提及兄妹一词,直到这会儿欢颜才注意到这个,噎哽著回头看,目光迟疑:“兄……兄妹?”
露齿一笑:“说起来真为兄莽撞了,还没见过面,又怎能认得为兄呢。”清清嗓子,目光炯炯:“姓意名铮,字达开。北凌先孝成康太子长子,当今北凌皇正姑母,妹妹不已经跟姑母相认了麽?咱们自然兄妹啦。”
“北……北凌皇……”欢颜讶声轻呼,这会儿才想起来,似乎当时被那二皇子抓住时,好像还真听过乔少临逼问那二皇子时,说过这事。只当时她身逢巨变又得少临相救,情绪激荡下,根本就没认真听进去,以这时才想起有这麽回事。这麽说来……那天在宫里见到……娘亲她竟女皇麽?她人都木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意铮只当她乐傻了,哈哈一笑,却对著窗外唤:“进来。”
欢颜转头去看,竟见意宽迎面走来,一见到,她顿时一个哆嗦,朝後挪了几步,两人中间,她自然往意铮这边靠多了一点,意铮面现得意,哈哈笑道:“还不快求妹妹原谅,色蒙了心家夥。”
意宽垂头缩肩,连个子都像矮了半截,眼观鼻鼻观心,老实走上几步,竟!通声跪下:“当时不知妹妹,虽蒙上天垂怜,未酿大错,可唐突了妹妹为兄依旧罪孽深重,只好厚颜来求妹妹,妹妹若不原谅,就长跪於此再不起来。”说著以袖掩面,竟似还哽咽了几声。
欢颜手足无措,忍不住又退几步,肩上轻轻搭上一只手,转头便见意铮眼睛微眯,笑道:“这二哥确错厉害,妹妹若不愿意原谅,那就交给为兄打几板子长长记性,跪著就免了吧,大小也个王爷,让下人看到了,面子上需不好看。”
欢颜注意力却完全转换到了搭在肩上那只手,灼热大掌正轻捏她肩肱骨,热力透过衣裳传来,却令她不由得抗拒著往边上挪了挪,意铮掌下一空,眼睛瞄到她双眉微皱,嘴边闪过一丝冷笑,挥手道:“好啦好啦,咱们这个妹妹害羞很,饶了什麽怕说不出口,就由为兄来递惩罚这二哥吧。”说著话顺势收回手来,意宽也就垂著头站了起来,还一脸老实相,眼不乱瞟,话更一句没有。
面前站著们俩,欢颜实在不想说话,可还不得不问:“阿灼……”
意铮笑道:“就在这里守著吧,已经招了最好御医,差不多也该到了,上前头看看去,放心。”说罢走了出去,意宽自然也随後跟著走了。
141此消彼长
欢颜一等们出屋,立刻又回到乔灼身边,脸色惨白,呼吸轻缓,脸颊上有两处划痕,额角亦有淤青。想到那个意铮话,她将被子轻掀一点儿,看到xiōng口手臂,果然处处都有深浅不一划痕,大概刀剑所伤,虽然都已经擦干了血迹,可还触目惊心很。
泪水又汩汩落下,依旧为将被子盖好,她伸手擦擦眼泪,眼巴巴地等了一会,看著半点血色也无嘴唇,她忍不住轻轻依偎过去,在唇上轻吻,“阿灼,几时才会醒来?
快点醒吧……很害怕……阿灼……”一边说一边眼泪也滴了好些在脸上,她慌忙用手为擦拭,此时却听屋外一阵急促脚步声靠近过来。
她还不及回头去看,一人已经飞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她惊慌失措正在挣扎,却听一个熟悉地声音在她耳边轻语:“颜儿,总算找到了。”她身体顿时一僵。
随即屋外又有人进来:“快去给看看,一定要全力救治。”正意铮,听到那个声音,她终不再挣扎由著对方抱著,感觉一再轻吻著她头发,将她紧紧束在怀里。她忍不住开口道:“让看看阿灼。”
怀抱这才松了,欢颜抬起头来,看到唐宁笑眸含泪正深深俯视著自己,她不由得偏了头去看,乔灼那边果然有个白衣大夫正在为把脉,她也不管别了,立刻就想靠近过去,唐宁倒不阻拦,只伸单臂怀著她,一同到了床前。
那大夫把完了脉,又翻翻乔灼眼皮,看十指颜色,好一会才道:“外伤虽多倒也没什麽大碍,上了药不过十余日就能好,只不过体内这毒还需点时日慢慢诊治,好在这不像急毒,一时三刻也不打紧。”
欢颜忙问:“那怎麽还不醒呢?”
大夫道:“脉相看起来倒没什麽问题,大概还那毒药缘故吧。姑娘放心,老夫给下一味药,喝了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
一边意铮大步上前:“可得小心诊治,万万大意不得。”
大夫点头应答,带著药僮下去开方子去了,欢颜看著乔灼,还呆呆,一旁唐宁道:“要不然还将移到东影使馆吧。内人怕生,在这里也不能好好休息。”
意铮笑道:“太子太见外了,本王只有这麽一个妹妹,自然要多亲近些才好,不怕太子见怪,本王真恨不得把最好一古脑儿都给了她呢。再说虽然妹妹和皇姑母相认时短,可那封授必定不会远了,暂时住在这里,到时一应行事也方便些。这里本王别苑,绝无外人,太子只管放心住著。再说了,妹妹纵然怕生,有太子在身边,还有什麽可担心呢?”
唐宁微微一笑,也不再驳,轻轻抚摸欢颜头发,柔声道:“不要怕,会醒来,”而欢颜汪著眼泪只管看著乔灼。意铮在一旁将二人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那太子先行休息,恕本王暂不作陪。”
唐宁拱手作别,看著去了,回头见欢颜正坐在床边,为乔灼挟挟被角,又抚摸额角,动作轻柔,神态关切。轻咳一声,果不其然那边欢颜被声音提醒,手抖了抖,缩了回来。嘴角含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了她手过来在掌心轻轻厮摩:“这麽久时间,有没有想起过?”
欢颜一怔,头垂更低了,也不介意,依旧温言:“自从失踪之後,可没有一日不在想。”
欢颜不知道说什麽才好,只好紧紧攥著乔灼被角,目光又朝溜过去,只盼快快醒来。她对唐宁畏多情少,方才面对意铮时自然而然朝靠近,可此时有乔灼在旁,她自然立刻又希望能多靠近乔灼一点才更安心。
却听唐宁语气淡淡:“们即兄妹,应当多照顾著些。”
欢颜愣了一愣,回头看看四周,也没见那意铮意宽,不明话中所指,正在迷茫。唐宁又道:“还不知道麽?跟乔家双胞兄弟同父异母兄妹啊。”
宛如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直震欢颜身躯跟僵了似丝毫也动弹不得,而唐宁声音尤在耳边:“戴那枚玉锁,就当年乔昱亲自打造,那东西们兄弟也各有一只,正因为知道了此事,二人才决定远走高飞。只不过们一番为打算心思却终究还落了空,谁能想到少临也与有血缘之亲呢!”
142前程往事
唐宁说到这里垂头看看欢颜,只见她白著一张脸,眼睛低垂著,睫毛如蝶翼轻颤,双手紧紧攥著被角。
伸手搂住她,轻轻环到身前,轻叹一声:“此事说来真十分曲折。当年母後不甘心做个深宫公主,私离北凌,去了南沂,在那里遇到当时文轩帝,对母後一见锺情,紧接著便纳入後宫宠爱有加,母後很快怀孕并为产下一子,无奈齐轩帝要废後重立之事遭遇明慧後……也就皇姐为首大臣们反驳,一议数月始终未定。而就在此时,母後毅然离开,无人知晓她下落,文轩帝遍寻不获,甚至亲至北凌寻找,将江山社稷置之脑後,更搅扰得北凌皇盛怒。”
“却没想到,母後并未回国,而藏身在与皇室咫尺之遥曦王府中,当时出了什麽变故无人知晓,只知她在此留了一年有余,为曦王爷产下了一个女娃儿……”怀中欢颜微微一抖,唐宁拥地更紧些,垂头在她颈侧轻吻数下,又道:“可女娃百日宴上却忽然没了踪迹,曦王疯了般四下寻找,与此同时,北凌太子忽然病逝,母後也於此时消失无踪。即使曦王与齐轩帝为她反目成仇,追至北凌,亦未寻到半点踪迹。後来齐轩帝暴毙,将皇位传给稚子少临,而曦王也在此时退离京师,远去僻地。”
“尔後,在少临帝逐渐成长十数年中,北凌数次挑起事端进犯南沂,这其中两方都有胜有负,真要追究,却还北凌胜更多。战场上一员北凌武将渐渐声名大振节节高升。南沂朝中将领皆知此人惯使双剑,身材矮小,脸上却始终戴著青面獠牙鬼符面具,无人知其身份,军队却对其狠辣手段雷霆兵阵,闻风丧胆。此人在军中数年,又忽然弃武从文,挤身百官,参政议事,只那面具始终未离。北凌众臣议论纷纷,可一来老皇帝对此人虽严可栽培之意同样明显,二来此人确有真材实学,众人也敬服,久而久之,此人威望渐增却依旧无人知其身份……直到数月前,北凌老皇病榻上招来文武重臣,当面传旨,将皇位传给长女意如颜。当时众臣面面相觑,虽然这位皇长女确实都有听闻,当年南沂皇帝王爷还曾为了此女抢入北凌,可她一直音讯全无,却不知传位之事从何谈起……众人议论声中,却见那面具人缓缓出席,将脸上面具摘下……”
声音变得悠远,眼神也飘荡开去,似乎在呓想那惊人一幕:“所有人顿时愣在当场,作声不得。谁能想到唐唐北凌长公主居然蒙面十数年,以弱女子之身挤身朝堂,且行尽男儿都未必能成之事!老皇帝感概往事,原来当年意如颜在兄长病逝时回到北凌,以自身才学皆高於其它皇弟而要求承袭皇位。老皇帝便与她约法三章。一与南沂绝交;二武上乘,有驭兵将之能;三文出众,有决政事之贤。父女二人立掌为誓,意如颜毅然从军而去,一去数年,在军中吃多少苦受多麽难她亦只字未提,只到老皇帝授其大将之衔,算承认了她武将之功,她又再度转而投文,同样过关斩将百折不回,一路走来,其中艰险甘苦自知。终於等到这一日。”
说完长长话,再度轻叹一声,靠近欢颜发上轻轻厮摩:“与母後看似禀性完全不同,可却知道,骨子里坚韧并没有比她少半分。如此不应当崎岖命运,终能坚持走到与她相会这一天,想她心里定然十分欣慰。”
叹息著,闻著她发香,忍不住又去亲吻她颈侧,却感觉欢颜微微一避,扭头与她对视,她瞳孔本就黑,此时竟更浓像要盈出泛泛微蓝般地异彩,定定注视著半晌,才道:“所以……阿灼小炽也与有血亲麽?”
唐宁吁出一口气来,点头道:“正,们母亲难产而死,正与同父异母。”
“真好!”
唐宁一愣,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紧紧盯著她再问:“,说什麽?”
欢颜眼瞳中依旧有著那抹令有些犯怵异亮,吐字更清晰:“真好,原来们也哥哥。”她说著,片刻前还没有半点血色脸颊上竟隐约透出绯红,连嘴唇都忽然红润起来。
唐宁呆呆看著近在咫尺她,一时间,竟有惊惧之感。可也反应极快,随即转弯过来,也道:“啊真好,这下们颜儿再也不孤单了,有了三个哥哥,往後可绝不敢欺侮,要不然们可饶不了。”
欢颜闻言也不多说,只对淡淡一笑,扭头却轻轻抚摸乔灼脸孔,声音温柔似水:“阿灼哥哥,快醒来啊,们还没有相认,怎地这麽贪睡呢?”
唐宁有些哑然地愣仲著,不知为什麽。眼前这一幕令产生极度不好联想,恨不得再也不顾别,卷起这个小女人立刻远远跑开逃回东影去,管南沂北凌什麽破事,什麽也不想管了,只想立刻将她带走藏起来最好。
而世事似乎总爱跟作对,床上乔灼忽然眉心一跳,竟似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