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时刻响起,简直比天上仙曲还要动听。
一只手抓住他的背心,轻松一扯,他就落在了宽厚的鸟背上,大口喘气,累得动也不能动。下一刻,昏睡中的陆千乔被丢在他身边,黑发软软地覆在面上,很是狼狈。
斯兰勉力凑过去,上下检查一遍,确定将军没有受伤,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还活着吗?”一只手在他身上戳着,辛湄蹲在对面瞪圆了眼睛看他。
斯兰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你怎么会来……”
辛湄低头看看下面乱叫乱嚷还不停放箭的农民兵,摇摇头:“先走吧,等会儿再说。”
斯兰登时大惊:“不!不可以走!”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极锐利刺耳的风声自远处雷霆般袭来,辛湄猛然转身,便见远方高台上站着一只战鬼,手里的长弓瞄准他们,设出了第一箭。
作者有话要说:佳偶看上去像虐文吗?像虐文吗?像虐文吗?像虐文吗?
xze_10.jpg我都这么诚挚地看着乃们了,感受不到我充满诚意的眼神吗?这文到底哪点像虐文啊?
殉葬(三)
这一箭是对着秋月设来的,疾行之快,完全避无可避,辛湄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刻那尖锐的破空声便贴着耳边急转直上——仅仅是警示的一箭,中途便换向往天际设出,并未伤到任何人。
辛湄吐出一口气,抹一把冷汗,回头问:“那人是谁啊?!居然放冷箭!”
“那是将军族人,我们不可以逃,不然他宁可杀掉我们,也不许战鬼一族背上逃跑的耻辱。”
高台上的战鬼再次拉满长弓,却并不设出,像是一种无声而冷酷的威胁。
“好混账!”她怒了,“我就知道长着红眼珠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小声点啊……斯兰默默垂泪,她是不是忘了将军也是红眼睛?
“我去找他讲理。”
辛湄跳上马背,一抖缰绳,憋了一肚子怒火的烈云骅撒开四蹄御风而跑,将斯兰惊恐的叫声甩在后面,眨眼便来到高台之上。
台上驻守的弓箭手们纷纷搭箭瞄准,郦闫认出她是陆千乔的妻子,只得放下长弓回头道:“白老将军,不可伤害这位姑娘,她只是个普通平民。”
白宗英面沉如水,仿佛没有听见,双眼只盯着关外硝烟弥漫的战场。
郦闫远远向辛湄合手行个礼:“辛小姐,家兄如何会让你离开皇陵?”
“你给我过来。”辛湄伸出一GEN手指,朝他勾勾。
郦闫犹豫着纵身一跃,大鸟一般轻轻站在马背上:“……我来了。辛小姐,家兄在何处?”
辛湄一骨碌也站在马背上,抬头怒瞪他:“你要杀陆千乔!”
“我怎会杀他……”郦闫摇摇头,“你不懂我族规矩。”
“他都不能动,台子上那个混蛋将军还只给他破破烂烂的人马!你还用箭盯着他!这样的规矩一点也不公平!”
郦闫没有回答。
他自己也知道,这确实是不公平的,白宗英忌恨郦朝央教唆皇帝,把陆千乔派来扯后腿,分给他的两千人马战斗力还不如普通士兵五百人,陆千乔就算马上觉醒了,这场仗也未必能赢。
但既便如此,也不可以退缩。
战鬼一族就是这么不懂圆滑的变通,拥有着近乎顽固愚蠢的傲气。重要的不是被谁杀死,而是死在何处。死在战场和死在床上,一天一地。被卝到死亡的极致,才能得到真正的力量——这是他们的真谛。
“你们GEN本是坐视他去送死……不对!你们拿着刀子卝他去死!战鬼都是这样觉醒,难怪你们这一族人越来越少!都是被你们自己害死了!”
郦闫沉下脸:“辛小姐,请你谨慎出言。”
“我没有什么‘仅剩’的话要说了。”辛湄直直看着他,“你与其拿箭杀自己族人,不如叫台子上那个混蛋将军多放点人出来杀敌。农民兵一天到晚闹事,就是因为有这些只吃饭不gan活的将军在!将军能有像汤圆一样圆的吗?!”
郦闫回头看一眼白宗英,她说话的声音很响,估计白宗英每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因为……他的脸现在比青菜还绿,气得一个劲抖。
“开门!”
白宗英怒吼一声,抓起自己的大刀,跨上马背,带领一群J兵冲出了关口。关外两千残兵突然得到后援,还是白老将军亲自领兵,士气顿时高涨起来,局面瞬间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远处秋月背上的斯兰也趁空闲替自己上了伤药,妖怪的恢复力本就强悍,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伤口的流血都停了。他抖擞J神,翻身跳下去,挥舞长刀继续厮杀,比方才还要勇猛,瞬间就将周围清空一小块。
“对嘛,这样才公平。”辛湄抱着胳膊,严肃地点头。
郦闫看看她,再看看下方发生良xing变化的战局,突然对陆千乔起了另一种层次的尊敬——能选个这么彪悍的老婆,少爷的眼光真不错。
“那个……在下郦闫,郦氏一族人。”他怀着敬意礼貌地介绍自己。
辛湄唇角一弯,对他露出个Y光灿烂的笑容,一只手偷偷伸进包里,摸到了新买的两包花椒粉,经过郦闵一战,她认为花椒粉在某些时刻比飞刀和毒镖都要靠谱。
正准备顺风撒出去,报复一下他方才的设箭行为,忽听远方传来一阵凄厉而绵长的嘶吼,像是被卝入绝路的野兽,又像是对月哀嚎的山魈,令人毛骨悚然。
郦闫的脸se瞬间变了,翻身跃下马背,往前方战场狂奔而去。
呃,是出什么事了吗?辛湄掉转马头,便见秋月在半空中惊慌失措地拍着翅膀,从它背上直直坠下一个人——陆千乔!
整个世界的拍子似乎都慢了下来,他就那样慢慢地摔在地上,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斯兰狂喜之下挥舞长刀,将身边碍事的农民兵尽数赶走,连滚带爬地奔到陆千乔身边。
“将军!你度过变身劫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陆千乔微微仰着头,泥土沾染了半边脸。他的神情空DONG且木然,双眼完全失去神采,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个石头人似的动也不动。
“将军?”斯兰疑惑地再唤一声。
下一刻,一双无神的血红的眼对上了他,斯兰只觉喉咙一紧,竟是被他硬生生掐住喉咙单手提了起来。手里的掩月长刀被轻易夺走,斯兰费力地挣扎着,感觉自己被重重抛了出去,背部狠狠撞在地上。
尚未完全觉醒的战鬼在吼叫,凄厉的声音穿透整个战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朝这里望来。
长刀在风中划出优雅而锐利的曲线,刀身还残留着鲜血,一滴滴滑落地面。陆千乔面无表情提着这柄长刀,似一枚刚刚离弦的箭矢,冲进人群。
没有章法,没有神智,他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一柄锐利的宝刀,所到之处,锐不可当,而且——他杀的不光是农民兵,连自己人都杀。没有人能抵御那柄仿佛来自地狱的掩月长刀,它挥舞过的地方,鲜血断肢满地。
辛湄骑着烈云骅狂奔而来,一路躲避闪烁的刀光,一路追向他。
“陆千乔!”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
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含笑转过身,朝她伸出双臂,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我的宝贝,你过来。”
她红着脸扑进他的怀抱。
“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
以上,只是幻想。
他似乎对她的声音有反应,猛然转身,横起掩月长刀,直劈过来。烈云骅悲嘶一声,被锐利的刀风劈去一小块顶皮,辛湄只觉肩上一阵锐痛——他的刀风居然在她肩上劈了一道口子!
辛湄翻下马背转身便跑,比兔子还快。
一旁目瞪口呆的斯兰忍不住大吼:“你去哪里?!将军醒了啊!”
她四处张望,找了块比较靠谱的半人高巨石,飞快躲在后面,这才道:“我找地方躲一下,陆千乔貌似失心疯了。”
呃?!她跑来九死一生的战场,为的不就是和将军同生共死?!这种时候,她难道不该是流着眼泪扑上前紧紧抱住将军,大声呼唤失去理智的将军的名字吗?!
斯兰气急败坏:“那只是还未适应战鬼庞大的力量!你过去他说不定就清醒了!”
辛湄探头看了看,陆千乔还在拿着刀乱杀人,她立即把脑袋缩回来。陪着他是一回事,被他杀死就是另一回事了,这种明显是在失心疯的症状,她过去就是找死。
“你叫他的名字!他谁的声音都听不见,可一定能听见你的!”斯兰仍然不放弃。
呃,把他喊过来,然后举刀把他俩劈成R末么?
辛湄为难地看着他:“你……你被赵官人附体了?”
斯兰登时犹如五雷轰顶般僵硬了。
“这次觉醒要是成功,少爷就算顺利度过变身劫了!”
郦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巨石上,满心喜悦地开口。
辛湄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也躲在这里?!不上去阻止他乱杀人吗?”
郦闫愣了一下:“少爷在觉醒,我怎有本事上前阻止。他爱杀多少便杀多少,统统杀光也没所谓。”
“他杀的人也有皇帝陛下的人马呀!你们不是为皇帝gan活的吗?”
郦闫面上有一种冷酷的神情:“战鬼除了天神,不会真正效忠任何人。”
……可是,他把这里的人都杀完了,就会过来杀他们几个了吧?
辛湄只觉一颗心跳得厉害,悄悄伸出半个身子,陆千乔已经离开她好远,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浸透——别人的鲜血。
许多人围着他,却又不敢靠近他,惊恐又沉默地看着他凄厉地嚎叫,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掩月长刀为他紧紧攥着,因为砍了太多人而卷起的刀口一下一下重重劈在地上,每一下都劈出一道狭长的深坑。
他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这样子的陆千乔她从没见过,完全不可靠近,只有疯狂杀戮的战鬼本能。难道……她真要像斯兰说的那样,以惊天动地的阵势冲过去抱住他,再用杜鹃啼血般的声音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好恶心,还是算了吧。
掩月长刀忽然被高高举起,陆千乔做出准备投掷的动作,目标是——远处山头的白帐篷!那好像是农民兵首领武爽的营地吧?
长刀周身渲染了一层血红的光芒,脱手而出,发出极其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红se流星般疾设而出。与上次杀虎妖一样,长刀似乎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绕着帐篷上下飞舞,眨眼便将它撕成了碎片,连着碎片一起爆开的,还有大片碎末血R,想来应当是原本在帐篷里的人。
“常胜王!是常胜王!”
农民兵开始躁动,所有人都知道,帐篷里的人是武爽的弟弟,自封常胜王的武艺。第二首领无声无息就死了,对他们的打击实在太过巨大,连武爽都愣了半ri,方才猛然回神,拍马掉头便跑:“撤!今ri暂时撤退!”
士气低落的农民兵如鸟兽散,足退了三十里。八月初六嘉平关一战,小小胜一局。
白宗英将军骑着马神se复杂地走过来,陆千乔安安静静站在原地,既不叫,也不杀人,又变成一个木讷的石头人,扬高染满鲜血的脸,空DONG地望着天空。
“骠骑将军……”
白宗英只说了四个字,陆千乔忽然挥刀而向,白宗英身边忠心的副官立即冲上前阻挡,被一刀削成两半,惨呼着摔落在地。
“你……你要做什么?!”白宗英惊得从马上跌下,连滚带爬往后逃。
长刀再次扬起,这次对准的是他的胖脸。
“陆千乔!”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陆千乔举起长刀的手猛然停顿一瞬。
众目睽睽之下,辛湄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用力朝他掷去:“你不要继续发疯啊!”
“咚”,大石头J准地砸在这位发疯的骠骑将军后脑勺上,长刀从手上滑落,他一头扑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斯兰差点也跟着晕过去。
“呃,我只是想让他安静一下……”辛湄难得心虚。
他现在果然安静了,非常安静地,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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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怕这种蓝se调印成实体书容易偏红,话说,蓝se偏红真的很难看。不过实体拿在手里的效果比较好,纸质也还不错。本来以为会是幼圆字体,不过实体书貌似是宋体字。
整本书客观来说,还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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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葬(四)
陆千乔晕倒后就没再醒过来。
斯兰和郦闫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死了很多次……
于是那天晚上,辛湄十六年来,破天荒第一次——做噩梦了。
她梦见自己被一群战鬼抓去殉葬,塞进冰冷的石棺里,和死去的陆千乔并肩躺着,他的身体冰冷而僵硬。
她记得自己用手指轻轻拂过他熟悉的轮廓,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温热肌肤。
那种死人才有的冰冷感觉像是刺进皮肤里,再刺进心里。
辛湄骇然惊醒,眼前一切模糊而潮湿,一颗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她茫然地抱着被子坐起身,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喘不过气。她自己都有点被吓到,呆了半天。
帐帘忽然被人揭开,斯兰脸se灰白地走进来:“快起!将军……将军的母亲到了。”
……是来找她清算总账的吗?辛湄的难得脆弱一次的小心脏瞬间滑到了深谷里。说起来,陆千乔可能本来会好好的,该不会被她一颗石头给砸出什么意外吧?
她匆匆梳洗一番,出了自己的小帐篷,果然见陆千乔的帐篷前停着一辆雪白的马车。
她就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陆千乔的母亲,和她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
郦朝央穿着雪白的衣服,安安静静从车上下来,墨一般的长发和眉眼,整个人像是用冰雪堆砌而成的。
本以为所有的战鬼都是红眼重瞳,但原来并不是这样。只有未满二十五岁的年轻战鬼才是红眼睛,一旦顺利度过变身劫,外表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唯有在杀意勃发的时候才会爆发出鲜血的红。
郦朝央进帐篷前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辛湄不太敢确定,因为她看上去太空DONG太心不在焉了,像是被一团烟笼着,谁也见不到她真实的表情。
她身后还跟着久违的郦闵,一直用恶狠狠的眼光看过来——他还记得在皇陵被她用一把花椒粉放倒的事情,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耻辱。
辛湄有些心神不宁,抬头看看身边的斯兰,问他:“你说……咳咳,陆千乔会不会因为被我砸了一下,就过不了变身期?”
斯兰板着脸:“我不知道。”
“……你就说一句‘和你无关’嘛!我现在很担心很内疚很悲伤很绝望啊!”
“我不知道。”
辛湄只好嘟脸望向帐篷,担心得皱紧眉头。
帐篷里,郦闫正小心将昏睡中的陆千乔翻了个个儿,指着他后脑勺上的肿块,愤愤地说:“夫人请看,将军就是被石头砸中这里才晕过去的。”
当时少爷在勃发,在疯狂,在漫天血光里享受战鬼新生的力量……然后飞来一块横石,把一切都打没了!
郦朝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坐在床边,带上雪白的丝绢手套,轻轻抚上陆千乔的额头。
他身上还有热度,呼吸依旧平稳,皮肤对她的触碰有反应,五感应当是回来了,可他就是睡着不醒。
郦闫依旧愤愤不平:“都怪辛小姐节外生枝用石头砸晕了他!”
郦朝央淡淡瞥他一眼:“会迁怒他人,证明你还幼稚。我族怎会如此脆弱?一块石头就能砸死的战鬼,死了也罢。”
郦闫默然。
“胶给你和郦闵的事,你们一件也没办好。出去,回去自有责罚。”
郦闫脸se苍白地出了帐篷。
郦朝央静静在床边坐了很久,忽然动了,脱下手套,迟疑地、缓慢地、甚至带着生涩地,轻轻摸向陆千乔的脸颊。
他生下来,到如今整二十五岁,她似乎都没有这样安静地触碰过他。
看着他与那个人神似的脸,郦朝央忽尔又感到一种怀念。当年,他死的时候,就是这么安静,把脸放在她手上,呼吸静静停止。而如今,自己和他的儿子,用同样的姿势躺在自己面前,她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像是又见证了一次他的死亡。
她漆黑的眼眸瞬间变作血一般的se泽,不迁怒么?真可笑,连她自己也做不到。
回头唤:“郦闵。”
帐篷外的战鬼立即会意,向辛湄行了个礼,冷道:“辛小姐,夫人有请。”
……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
辛湄犹豫了一下,终于揭开帐帘,慢慢走进去。
她对上一双冰冷而血腥的红眼,微微一愣,她没有避让,静静与她对望。
像是过了三个秋天那么久,郦朝央终于低低开口。
“……最后一天,他再不醒,便永远醒不过来了。”
辛湄纠结了很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她:“真是被那块石头砸的缘故吗?”
郦朝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明明她坐着,她站着,一高一低,之间的距离也不远,辛湄却感觉她仿佛身处极遥远的高处,用没有感情的眼睛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醒不过来,便等于死去。千乔的墓室我早已命人在皇陵打开,他很喜欢那里吧?”
……什么意思?
“他活着,我给不了他喜欢的东西。他死了,我会把他喜欢的所有东西都送给他。”
郦朝央迷离的眼神终于凝聚了一点,定在辛湄脸上:“包括你。”
辛湄张开嘴,犹豫了一下,她以为自己会问关于殉葬的话,可是话出口,却变成了:“他不会死。”
郦朝央不想与她说这些没来由的感xing话,转头淡道:“辛小姐,请出去等候消息。”
“我不走。”
她回答得坚定而温和。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他。陆千乔不会死,他会醒过来。”
“我不喜欢听无意义的好话。”
“你是他母亲,你却不肯相信他不会死。这不是好话,你难道不明白?”
血红的眼睛再次对上她的,郦朝央的声音有了一丝寒意:“辛小姐,无知者的无畏没有意义。”
辛湄没有回答她,径自坐在床边,轻轻抚摸陆千乔的头发,发间的暖意莫名令她的不安平静了下来。
她怎么会无知,她知道的东西很多。
她知道陆千乔喜欢皇陵里悠闲宁静的生活;知道他闲来无事喜欢做人偶;知道他其实不喜欢打仗;知道他虽然嘴上常说得不好听,面瘫表情也不讨喜,但他心里是热的。
“我陪着他。”
红眼睛的血se渐渐消退,郦朝央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
“我族混血,并非没有人能度过变身劫,先时千乔委托那小仙人来查,想必也已知道了。具体怎样度过,每人不同,方法亦不可作为参考。但我郦朝央的儿子,怎可泯然众人,替我告诉他,我不许他死得这般轻贱。”
帐帘被合上,她又上了那辆雪白的马车,静静守在帐外。
*
天慢慢黑了,斯兰进来送过一次饭,眼睛红红的看了陆千乔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捏紧拳头又出去了。
辛湄轻轻拍了拍陆千乔的脸颊:“……喂,被石头砸死的不算好汉,你再不醒过来,是想把罪名都推我头上让我不安吗?”
没有回答。
“我告诉你,你别想得美了,死后还要我殉葬。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死了,就算把我埋坑里,我也挖DONG爬出去改嫁。喂,我真的会改嫁,你别以为我开玩笑。”
依然没有回答。
辛湄背靠在柔韧的帐篷上,上面开了一个透气的大窗口,天气不错,星河闪烁,银光璀璨。夜风送来的味道却不敢恭维,有硝烟味,也有血腥味,遥远的地方,还传来伤兵们痛苦的呻吟。
辛湄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手指轻轻顺着他柔软的长发,突然开始想念皇陵。
大家还在皇陵等着他们。
带着凉意的清爽夏风在等着,充满野草香气的山坡在等着,满天星光与小月亮也在等着。
他们相遇的时间还不长,却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原来她和他一直都在一起。他动不动就发红的如玛瑙般的耳朵,还有那种她还看不懂的凝视,就像昨天才发生过。
原来,她什么都记得,一个小片段都没忘。
改嫁?开什么玩笑。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嫁给别人,不管任何人。
她要嫁的,天定的姻缘,天成的佳偶,只有陆千乔一个。
陆千乔,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
天黑过,又亮了。
辛湄静静望着天顶渐渐变淡的月亮,忽然,怀里的脑袋动了一下——动的又何止脑袋,陆千乔整个人都在动,像是刚睡醒似的,翻个身,把手抬起来摸向后脑勺的肿块,茫茫然睁开眼。
依然是血红的眼珠。
她不敢动,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他。
……是平常的陆千乔?还是那个拿着刀乱杀人的战鬼?说起来,要是战鬼的话,她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陆千乔迷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估计还没完全睡醒,只是张开嘴打个呵欠,手臂紧紧抱了抱她,闭眼呢喃:“辛湄……别闹……睡觉。”
辛湄激动了,两眼含泪了,嘴唇颤抖了,张开双手要使劲抱住他,诉说一下连ri来自己的担忧和希望,她一直相信他会醒过来,她知道的,他真的会醒。
可是他翻个身,卷起被子,完全无视她,又睡着了。
伸出去的手顿时变成拳头,狠狠砸在床板上,脆弱的床立即塌下去。
“不带这样的!都醒了你还睡个卝啊!”
作者有话要说:很给力的伊吹君又画了几张琉璃美人煞的同人。
选一张非主角的贴出来吧。
xzs_12.jpg这是琉璃里的两个配角,浮玉岛的红白双剑翩翩和玉宁。(翩翩是男的,玉宁是女的。)
我表示这张C画令我想入非非……(伊吹君你要不要画这么暧昧这么唯美啊~~)
注:这是伊吹君出于爱好画的同人,请勿转载或移作他用。
再PS:胃痛如绞,J神不济,明天停更一ri,后天再更。
母亲的忍让
床板塌了,床上两人毫无意外一起摔进坑里,辛湄的脑袋还撞在床柱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只手忽然轻轻按住她脑袋的那颗包上,辛湄抬头,对上一双血红却温柔的眼。
“胡闹。”陆千乔低声说着,一把将她从坑里拉起来,掌心替她轻轻按摩脑袋上的肿块。见她抬头傻乎乎地盯着自己,他笑了笑,“疼得厉害?”
辛湄又激动了,两眼又含泪了,嘴唇又颤抖了。
气氛,这才是气氛!
她一头扑进他怀里,脑袋像要钻进去似的使劲蹭,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蹭得他胸前衣襟湿漉漉一大片。
“你醒了你醒了!”
曾经想好的,反复预演的,要说的那么多漂亮话,事到临头又全都忘了。除了重复这三个字,她什么也想不起,也不愿再想。
陆千乔按住她乱动的脑袋。
这种时候他依然笨拙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遍遍替她揉着脑袋上的肿块,再用袖子上gan净的部分替她擦眼泪鼻涕。
他做了好长一个梦,娶了辛湄做妻子,过完平凡人的一辈子,圆满而没有遗憾的醒过来,面对的却是她滔滔不绝的眼泪鼻涕。
梦里那个贤惠而温婉的辛湄,呃,果然……只是一个梦啊……
可是,这样更好。
他的手指C_进她柔软的头发里,替她将凌乱的辫子拆开,用手指细细梳理。
辛湄抬起不输给他的红眼睛,喃喃:“说点什么啦……”
就她一个人在这边激动荡漾,气氛都没了。
陆千乔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低声道:“你睡一会儿,醒了再说。”
“我就不睡,你现在说。”
他想了想,耳GEN慢慢红了,别过脑袋,声音更低:“很……想你。”
“什么?你嘴里又没塞萝卜,我听不清呀!”
“……”
手指轻轻敲在她脑袋的肿块上,趁她疼得一跳,陆千乔将她推开,径自走向门口。
“乖,睡觉去。我在这里,不会跑。”
“你现在就是在往外跑!”辛湄嘟起脸。
陆千乔破天荒给了她一个可以称得上“甜蜜宠溺”的微笑,霎时晃花了她的眼。
“睡醒了,有好事说给你听。”
……怎么,好像有种神魂颠倒的感觉?辛湄红着脸看他走出帐篷,好半天才回过神,扭头看看塌了个坑的床,索xing把被子铺在地上,唤出秋月,缩在它翅膀下面睡了。
他说有好事说给她听,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下定决心要和她DONG房花烛,做真正的夫妻了?辛湄在秋月翅膀下面滚来滚去,春情勃发,在春梦中沉沉睡去。
陆千乔合上帐帘,一抬眼,便对上郦闵和郦闫先狂喜后复杂的眼神。
还是红眼睛,证明力量觉醒不成功,比较好的是,他留着命,没死。这种事倒也发生过,可是,心高气傲的夫人要如何接受?她甚至专门空出一天的时间来这里等待结果,以两人对郦朝央的了解,她肯定是宁可自己儿子死了,也不要他一辈子做个不觉醒的废物。
两只战鬼默默无言地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他敲响那辆雪白马车的门。
车门被拉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陆千乔微微一愣,却见这本应狭窄的车厢里,冰雪料峭,寒风刺骨,竟是别有DONG天的一个小小院落。
这种叫做袖里乾坤的法术,陆千乔并不陌生,他的乾坤袋也与这个类似。在狭小的空间内另开辟一个广阔而崭新的DONG天,是仙人常用的法术。
郦朝央并没有像郦闵说得那样在睡觉,非但没睡,手里反而拿着一GEN巨大的方天戟,额上汗水淋漓,院落的冰雪、树木、亭台楼阁,全部化作了废墟——她是在练功,像她这样强大的战鬼,不会有一刻松懈的机会。
郦朝央抓起放在一旁的雪白外衣,缓缓披在肩上,转头对着废墟轻轻吹一口气,它们瞬间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尖而笔直冲向天空的屋顶,那是极西战鬼原族特有的房屋模样。她独自坐在小亭里,开口:“过来,坐。”
陆千乔坐在她对面,她漆黑的双目在对上他的红眼睛之后,瞬间化作了血腥之se。
“你失败了。”郦朝央定定看着他,“是觉醒中途被打断的结果,那小丫头坏了事。”
“与她无关。是我自己的缘故。”
“无聊的假设我不需要。觉醒失败的战鬼,活着便是耻辱,何况是我郦朝央的儿子。”
陆千乔静静看着她,无悲无喜,良久,方道:“耻辱是看如何活,而不是如何死。”
巨大的方天戟呼啸而起,毫不留情向他胸口刺来。陆千乔飞快握住了戟尖,两人的力量在方天戟上互相抗衡。
“……比先前长进些。”郦朝央冰冷地说着,“但完全不够!”
她用力一推,他整个人连着方天戟一起狠狠倒飞了出去,砸入厚厚的冰雪里。
“你空有战鬼之名,却没有战鬼的实力,还要和我说活着不耻辱!你要如何令我感到不耻辱?!”
她走上前,冷不防方天戟忽然跳起,箭一般反设向自己,来不及让,她秀丽的长发被削去一绺,飘散在冰雪之上。
陆千乔半蹲在对面,仰头看着她,声音沉稳:“我会活下去。”
郦朝央冷笑:“你可以活着!从此不再是我郦朝央的儿子!但那小丫头犯得过错太大,战鬼一族不可饶恕她!”
方天戟划出锐目的光芒,怒涛般呼啸而上。
*
陆千乔进去足有小半个时辰都没出来,两只战鬼在外面等得有些心焦,郦闫叹道:“夫人不会真把少爷杀了吧?”
“我认为夫人会比较想杀掉辛小姐。”
郦闵回头望一眼帐篷,这种脆弱的帐篷,夫人只要一GEN手指头就能拆碎,顺便把里面的人弄成碎末……
“我看少爷好像很喜欢辛小姐,杀掉她,只怕他还是宁可自己死掉吧?”
他们战鬼耳朵灵得很,帐篷里刚才发生什么事,他们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咳咳,就算不是故意偷听,反正也还是听到了。
“夫人嘴上虽然从来不说,但心底还是希望少爷能成功觉醒,为战鬼一族延续强劲的血脉。这次觉醒不成功,主要缘故不在少爷本身,而是辛小姐捣乱……嗯,总之我看她很危险。”
郦闵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雪白的马车顷刻间裂成了碎片,两个人影鬼魅般冲了出来,撞在旁边一座帐篷上,那无辜的帐篷瞬间就变成了渣渣。
“……大哥,你说得对。”郦闫感慨地看着那两只战得惊天动地的战鬼,“夫人果然是想杀辛小姐,我们还是避让的好。”
他俩找了个比较靠谱的地方,一起蹲下来静候母子相斗的结果。
半空中响起锐利的呼啸声,方天戟被高高抛起来,散发出夺目的光华,对准了辛湄睡觉的那个帐篷,雷霆万钧地劈下。
黑se长鞭骤然甩出,硬生生拽住方天戟的去势。陆千乔嘴角流下细细一行血,皱眉唤了一声:“母亲!”
郦朝央森然道:“你死,她生。她生,你就死!”
“母亲,迁怒没有意义。”
“唰”一声,方天戟在帐篷上划了一道,帐篷顶瞬间就飞了,里面一人一鸟睡得依旧不亦乐乎,完全没发现外面战得乱七八糟。
力量不曾完全觉醒的战鬼无法架住郦朝央愤怒如涛的攻击,长鞭发出响亮的崩断声,陆千乔一把甩了长鞭,落在地上将辛湄紧紧护在身下。
方天戟停在他背心三寸后的地方,他身上的血滴滴染红了辛湄的衣服。她在做着美梦,不知呢喃着什么,满脸的无忧无虑。
郦朝央静静望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对望,只是垂着头,静静护着身下的沉睡的少女。
这情景有些熟悉……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曾因为要不顾一切追随一个男人,被长辈追杀。当年她也曾用身体护住那个人,还没有说过爱他,便已愿意付出生命。
这一番战鬼说不出口的情意,并不是人人都能够懂得。所有打动人心的、美丽的、甜蜜的话语,他们永远不会说。他们只会付出生命或者鲜血,默默地在后面护着,守着。
战鬼只有这种笨拙的爱人方式。
……当年的那个人,没有能够懂得这些,一直怀疑她的情意,到死都不能释然。
她又想起那个小姑娘无畏而清澈的眼神,她毫不犹豫地说过:【我陪着他。】
她是懂的吧?
郦朝央缓缓收了方天戟。
“千乔,这是我最后一次忍让你。”她转身便走,“我不想看见她,下次若再见,格杀勿论。”
雪白的马车被他俩轰成了渣,她跃上啸风骊的背,清叱一声,漆黑的灵兽蹄下生出雷电,声势惊人地飞上云端,眨眼便消失了。
郦闵郦闫松了一口气,走到陆千乔面前,纷纷叹气:“少爷,你还是继续做骠骑将军吧,立些战功,这样夫人心里也舒服些。这些年有狐一族ri渐壮大,时常来挑衅,族人又ri渐稀少凋零,夫人整ri忧心,这次你觉醒又没成功,她一定很伤心。你有空记得回族里看看……嗯,辛小姐就别带过去了,省得夫人发怒。”
两人不敢耽误,各自牵了灵兽追随郦朝央而去。
*
辛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被人抱去了另一个完好的帐篷里,睡在柔软的床上。
翻个身,陆千乔就坐在自己身边,换了一身衣裳,一只手替她掖着被子,低头静静看着她。
她嘻嘻一笑,把脑袋钻进他怀里,懒洋洋问他:“陆千乔,你要和我说什么好事?现在我醒了,你尽管放马过来。”
他眼角漾出一抹笑意,欲要说,却又有些不自在,斟酌半晌,方缓缓说道:“母亲走了,你睡着,没能与她道别。”
“她肯定不会高兴见到我吧?”辛湄想到那双冰冷而血腥的红眼,尽管她竭力克制,但白痴也能看出她身上的杀气,“我是不被婆婆喜欢的可怜媳妇。”
他含笑:“还不算媳妇……你还不算嫁给我,天地没有拜,胶杯酒没有喝。”
呃,什么意思?辛湄愕然抬头看他。
他别过头,有些赧然,耳朵慢慢红了:“我是说……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辛湄愣了半天,歪头一个字一个字琢磨他的话,忽然灵光一动,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伸出一GEN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愿意么?嫁给我。”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抖了良久,终于严肃且认真地说:“陆千乔,我认为,我们应当DONG房花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节快乐。
国庆长假期间,隔ri更文。
打算趁着假期去扬州玩一趟,秋高气爽,正适合旅游啊~~
大家记得吃好喝好,多出去玩~少蹲在电脑前,对身体不好哦~
所谓“归宁”
那天晚上,辛湄被陆千乔用被子裹住,在床上滚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脸se都有些发白,J神不济。
斯兰进来送热水的时候,脸se一阵红一阵绿,表情像是打算把眼睛抠下来似的。
“将军,白老将军连夜急赶回京,面圣要告老还乡。”
昨儿一整天他们这边闹得不亦乐乎,没关注嘉平关内其他人的反应,实在不应该。想想看,先是被皇帝强行塞过来一个活死人将军要抢功,后来又被突然发疯的将军折腾得要死不活,那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将军的母亲又强闯嘉平关,旁若无人地和儿子大打出手,关内小半片帐篷都被轰成了渣渣……
白老将军脆弱的心脏承受不起如此重压,当晚泪流满面卸甲回京面圣,要求告老还乡,绝对是人之常情。
陆千乔对此表示理解:“知道了。”
斯兰看他脸se发白地起身,单薄的袍子从肩上滑下,裸_露的胸膛上有一点暧昧的红痕,鼻子和下巴上也有同样暧昧的伤口,更甚者嘴角还有破皮,不由恶狠狠瞥了一眼依旧被被子裹成R虫的辛湄,她只露出一颗脑袋,两眼无辜地与他对望。
可恶!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将军的初夜她居然如此狼女!何况……何况将军白天刚醒,又和郦朝央大gan一架,她怎么好意思当晚就霸王硬上弓?!
“……我给您换一桶热水,请安心沐浴。”
斯兰含泪又把方才端来的一盆热水端出去了。
陆千乔摇头:“不用。斯兰,你回皇陵,替我办一件事。”
“将军请吩咐。”
陆千乔表情有点不自然,带着一丝赧然,暗咳一声方慢慢说道:“你回去……嗯,筹办一下婚事。红纸花轿之类……一样不可少。”
斯兰愕然抬头,不太能明白。办婚事?谁的婚事?
陆千乔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我与辛湄的身段尺寸,去订做喜服凤冠。”
斯兰瞪圆了眼睛,将军是要和那小魔星再成一次婚?!他们不是被皇帝赐婚,早已成夫妻了么?!难道……难道是因为昨晚那什么,所以将军他觉得对那丫头有愧疚,所以才……
“去吧。”陆千乔不欲多说,起身披上了外衣。
斯兰脸se苍白地走了。
陆千乔挽好头发,回头望一眼床上的辛湄,她一直都没说话,只转着眼珠子看他。
他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开口:“还是……等到婚后。”
辛湄的脸又嘟起来:“我们已经婚了。”
“那个不算。”
“废话少说,你就是不肯。”
“……辛湄,我是男人,我不想让你委屈。”
“我现在就很委屈!”
陆千乔叹一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细嫩绵软的脸颊:“辛湄,别闹。”
她龇出一口白牙,狰狞地看着他:“明明是你把我捆住,你才别闹!”
昨晚她不过是啃了他两口,还没动邪念呢,他就迫不及待放出捆妖索,直接把她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再用被子卷起来,害她滚了一晚上,好像她是要对楚楚可怜小白兔下手的大灰狼!有没有搞错?!他们两人的位置为什么总是如此错乱?!
陆千乔丝毫不为所动:“你要是不闹,我就放开你。”
“哼,我不要跟你拜天地!你一辈子也别想DONG房花烛了!”
明明是一只小白兔,却总喜欢学大灰狼龇牙咧嘴,露出可爱的狰狞模样。陆千乔拍拍她的饱满额头,将捆妖索收了回去,辛湄蠕动着从被子里爬出来,衣服头发乱糟糟,直接跳下床就要穿鞋子。
“我回娘家了!陆千乔,你不许来找我!”
她推开窗户,恶狠狠地要跳出去。
“辛湄,回来。”
一声带着笑意的温柔呼唤。
她停下来,倔强地不肯转身,抱着胳膊很拽地仰头看天。
“听话,回来。”
……果然还是乖乖转身走过去。
他斜倚在床头,眉尖微扬,神se温和含笑,连那两只略显违和的红眼睛看上去都没那么可怕了。以前他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刀,光华冷冽,浑然不可靠近。如今刀刃为他妥帖收好,再不会对着她,便显得柔和了许多,甚至有一丝秀丽。
辛湄觉着他的美se实在很不错,虽然比不上当初第一个看上的张大虎那么有男人味,那么粗犷板正,但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了。
“坐下。”他指了指床榻。
她听话地面对他坐下去,总忍不住要伸出爪子在他很有美se的脸上捏一下摸一把。
陆千乔抓住她的手腕,无奈地笑:“转过去。”
感觉他拿了木梳替她梳头发,木齿轻轻擦过头皮,有些麻麻的。
他声音低柔:“头发也不梳……拽着疼吗?”
她胡乱摇头。
他梳头的动作一点也不利索,又慢,又小心,还笨拙得要死,遇到有一点打结的地方,就要徘徊半天,像是稍微用点力气,她头皮就会被拽掉似的。辛湄张嘴想唾弃一下这种谨慎,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开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的手指很暖和,扶在她脖子上,虽然没有动,曾经那种陌生而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
辛湄茫然地扬高睫毛,胸膛里的小心脏不听话地急速蹦起来。
她想……抱一抱他,和他靠近一些,再靠近一点。不是玩闹似的啃他,而是……而是……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陆千乔不会绾发髻,只替她编了两条麻花辫,再扳着肩膀将她转过来,整理一下衣襟和腰带,在热水里拧了帕子,拨开她浓密的刘海,替她把脸擦gan净。
“回去的话,带上烈云骅。把秋月留给我,好不好?”他低声问。
辛湄不怎么靠谱的心脏乱跳不停,红着脸反问:“……是、是胶换定情信物?”
陆千乔停了一下,失笑点头:“也好……就算定情信物。”
……她总觉着他们这对夫妻有些怪怪的,都婚了还要拿灵兽搞什么定情信物,DONG房花烛至今没有,他还非要再拜一次天地。
真伤脑筋啊。
辛湄骑着烈云骅,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娘家辛邪庄——或许,用归宁这个词更加确切一些?
辛雄正在马厩里挑选适龄的小牡马,打算替几匹牝马配种,忽听头顶一阵响亮的马嘶声,自家女儿骑着一匹通体火红的神骏灵马从天而降,他眼前顿时一亮——这匹马何其俊美强劲!
“爹,我来归宁了。”
辛湄跳下烈云骅,随口打个招呼。
辛雄正抱着烈云骅的后腿笑得合不拢嘴,乍一听这话,笑容顿时僵住了。
“归宁?”他疑惑地回头张望,“那……姑爷呢?不是应当你俩一起回来么?”
辛湄嘟着脸:“我俩吵架了,我一个人归宁。”
吵架……应当是吧。她摸摸麻花辫子,又开始脸红心跳。
“你被姑爷赶出来了?!”辛雄惊骇得差点晕过去,“才婚了一个多月,你……你……怎么能就被赶回来?!”
“……爹,麻烦你听清我的话。是我俩吵架了,所以我一个人归宁。”
“你怎么得罪姑爷了?!还是好吃懒做得罪了公婆?有没有写休书?!还有没有挽回余地?!”
“所以说,爹,GEN本不是你想的……”
她爹怎么就这么难沟通呢?
辛雄冷静下来,已经是下午吃过饭的时候了,他终于不再对着墙壁滔滔不绝地念叨,而是转过来对着辛湄默默流眼泪,用令人心碎的眼光看着她。
“我的乖宝,长得不错,脾气也不会很差,怎么婚事上就一路坎坷呢……”
他哽咽,用手绢使劲擤鼻涕,连连摇头叹息。
“爹,我俩至今还没DONG房花烛,你说……我会不会很没女人味,很小孩气啊?”
辛湄很纠结昨晚陆千乔的态度,她只不过抱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啃了两口,表示一下夫妻间的亲热,他就和被雷劈了似的一把推开她。她不服气,又扑上去,不小心扯掉他的薄衫,露出一片胸膛,看着皮肤还挺不错的,所以她又啃了一口,结果明明是他先忍不住,死死抱紧她,开始咬她耳朵,她立即从善如流地咬他鼻子,下一刻她就被捆妖索捆得结结实实,用被子卷起来了。
这事真是个打击,她一夜滚来滚去,都没睡好。
辛雄停住哭声,老脸忍不住红了,咳一下,才道:“这个这个么……爹也说不好。乖宝,你娘去的早,这些事没人教你,爹也不好意思和你说……总之……反正……讨好相公,还是要学一下的……你等着!爹给你找些有用的东西。”
他在自家和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潜入卧房,从箱子最底层摸出一只油布裹的包,再偷偷摸摸递给辛湄,老脸红得苹果也似:“小湄……这个拿去……晚上、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mi?
辛湄试图解开油布,他惊慌失措地拦住:“白天不许看!有人的时候也不许看!只准晚上一个人偷偷看!”
她只好把布包放进怀里,安抚一下今天很受伤的老爹。
“对了,你今天回来骑的那匹牡马真不错,在哪儿买的?多大了?咱家正缺几匹好的灵马,爹安排来配个种没事吧?”
辛湄愣了一下,呃,定情信物就这么被她老爹拿去配种了……
“是你姑爷的坐骑,我俩胶换灵兽。”
辛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喜se:“哦?姑爷的?看样子他还是挺疼你的……乖宝,晚上记得把包里的几本书好好看看。难得姑爷心里有你,下次别再和他闹脾气了,懂么?”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烈云骅在窗外发出悲愤的嘶声,后面还传来几位师兄惊惶的叫声。两人一齐望去,见烈云骅狂奔而来,用鼻子委屈地撞着辛湄的手,前蹄使劲刨地,满心不甘的小模样。
“怎么了?”辛雄问后面的大师兄。
大师兄叹道:“师父胶代,选庄里最好的牝马给这匹烈云骅配种,我们挑了十来匹最神骏的,它却都看不上,没办法,只好把它们关在一起,谁知它居然跑了……”
辛湄低头看着默默流泪的烈云骅,想了想:“它可能喜欢的是牡马吧?你们试试把它和牡马关在一起?”
你、你这是诽谤啊!烈云骅大受打击,饱含血泪地被一群人拉着去和牡马关在一起了。
*
注:牝马,指母马。牡马,指公马。
不高不潮(一)
那天晚上,月黑风急,寂静无声。
辛湄点了一盏油灯,郑重其事地翻开辛雄送给自己的小布包,本着极其热忱并且虔诚的心情,打算认真学习一下夫妻相处之绝密技巧。
布包里装着四本残旧的书,第一本封面上赫然写着【被翻红浪之春闺少妇必读宝典】几个大字。打开随意翻翻,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看着吃力无比,她翻了几页就随手丢在一旁。
第二本——【御夫术】,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第三本——【专宠二十年之后宫银史:祥慧皇后亲笔绘云雨二十四式】,字少,图多,翻开没两页,便配了一张极其粗糙的图画,只能隐约看出是一男一女,具体到底在做什么……辛湄猜,他们可能在打架。
第四本最厚,淡红se的硬皮纸封面,还撒了一层淡淡的金粉,用红绸系得整整齐齐,虽然年代久远,但靠近了便能闻到一阵暖而不银,清而不寒的幽香——俨然是个值钱货,和前三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解开红绸,里面一行极古朴的字:【兰麝娇蕊集——公子齐】。
再翻,入目便是一幅画,画中美人依窗而立,皓腕轻舒,目光融融满含春情,将衣带解了一半。画旁有数百年前的诗仙姬月题曰: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
画风细腻婉转之极,美人眸光流转,举止娴静偏又充满诱惑,像是马上要从纸上走下来似的。画旁题字清隽秀丽,不输给当世任何书法大家。
辛湄盯着看了半天,忍不住又翻一张,第二幅里同样是那个美人,只不过如今与一名男子抱在一起,轻启朱唇宛转相就。
第三幅,罗衫半褪,玉肌微露。
第四幅……
油灯被透过窗缝的细细夜风吹得摇晃起来,辛湄沉默地看完了最后一幅画,再沉默地合上这本书,继续沉默地梳洗一番吹了灯上床,盖好被子。
良久,一声沉闷又懊丧的嚎叫从被子里传出来。
……她她她,她之前没对陆千乔做出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吧?应当没有吧?没有吧?!
她卷着被子滚来滚去,好想整个人就变成一颗小棉花,可以钻进去再也不用出来。
滚到一半,忽听窗户被人轻轻敲了几下,辛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谁?”
一封信从窗缝里塞进来,轻轻飘落在地。辛湄从床上跳下,急急推开窗,便见一只很眼熟的小妖怪飘在半空里,朝她恭恭敬敬鞠个躬,这才转身飞走了。
这只小妖怪……好像是皇陵里的?
辛湄拾起那封信,飞快拆开,里面只有一行字,字体刚劲有力:八月十五,辛邪庄见。
落款是一个“乔”字。
……陆千乔八月十五要过来?!
信纸从手里重新飘落在地,辛湄抱着脑袋慌神了。
不想见他!
不,不是……
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他!
也不是……
她……她她,她现在很需要心理准备!相当、十分、极其、特别——需要心理准备啊啊啊!
辛湄猛然回头,盯着放在桌上那几本书,火燎火烧地奔过去抓起来,四处打量,试图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这种东西绝对不能给他看到!绝对不能!
床底下——不行!太常见的隐藏地点,肯定会暴露!
衣橱里——不行!保不准她换衣服的时候就不小心掉出来了。
她忽然瞅见梳妆台上积灰的珠宝奁,眼睛登时一亮,将珠宝奁里那些常年不用的首饰一股脑倒出来,再把那几本书放进去,首饰铺在上面,盖上盖子……嗯,这样就完美了。
辛湄放心地关上窗户,继续回床上睡觉,默念“我什么也没看见”一千遍,在心猿意马中睡着了。
一夜春梦。
*
八月十五,满月,月饼节。
早早得知姑爷会来的辛雄,乐得下巴都要合不拢,准备了上千种口味的月饼,从圆的,到方的,再到不规则形状的,堆成了小山。
“小湄,姑爷的口味是偏甜还是偏咸?”
老人家总害怕自己准备的月饼不够多,没有姑爷喜欢吃的,忙得焦头烂额。
“爹,他是你女婿,只有他讨好你的份,你担心什么啊?”
“混蛋!”辛雄老泪纵横,“你已经得罪了姑爷,他都把你赶回娘家叫你反省了!难道你想叫他在月饼节写下休书把你休掉吗?!”
“……我认为,休书和月饼,完全是两回事……”
“啊,对了!还有晚宴的菜肴!小湄,姑爷喜欢吃R还是吃菜?”
“爹,娘到底是怎么忍受了你那么多年的?”
“肯定是R吧?他是将军,经常打仗,必然是喜欢吃R的!”
辛雄唰唰写下满满一张纸的菜单,递给外面的二师兄,郑重吩咐:“再把地窖里存的二十年陈酿拿出来兑上新酒!小心小心!今晚来的是贵客!”
她爹又疯魔了。
辛湄摇着头走出去,准备透透气,忽见大师兄从大门处狂奔而来,惊声大叫:“来了!将军带着许多人来了!”
辛邪庄里霎时乱成一锅粥,辛湄被一群人簇拥着,晕头转向地带往大门口,刚好见到陆千乔从秋月背上跳下来,身后跟着数十人——不对,数十妖,都扮作凡人的模样,毕恭毕敬地站在后方,每人牵着一匹灵兽,灵兽背上有的驮着箱子,有的驮着数枚匣子,令人眼花缭乱。
陆千乔今天看上去……呃,特别和往常不同,似乎刻意打扮过,往ri的淡青衫子换成了雪白的外衣,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只是双眼用一条黑布覆住,却丝毫不见狼狈,反倒为玉树临风的外形增添了一丝神mi。
莫非是怕红眼珠吓坏她老爹?
他真是太低估老爹的承受能力了,不要说是红眼珠,就算他长八只手,说不定老爹都会喜得抓耳挠腮,认为那是天赋异禀。
辛雄颤抖着迎上去,还未想好第一句要说点什么,陆千乔已经稳稳走来,躬身下拜,声音沉稳:“晚生陆千乔,见过辛老板。”
辛雄的眼泪唰一声下来了。
他……他叫自己辛老板,而不是岳父。
他恨恨地回头瞪一眼辛湄:看看!多好的姑爷!你怎么就把他气得连岳父都不肯叫了?!
辛湄别过脑袋假装不知道,视野里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悄悄转动眼珠,立即望见陆千乔的脸,他的眼睛虽然被黑布覆盖,却仿佛仍然能看见东西。他正对着自己,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笑。
我来了。他的表情这样说。
辛湄连脖子都在发烫,低头暗咳一声,却不能像以前一样迎上去握住他的手说点什么,踯躅半晌,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还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小魔星的丈夫来到辛邪庄,不亚于水滴进热油锅里,几乎满庄的人都凑在正厅外,从门缝、窗户缝之类的缝隙往里望。
大师兄见陆千乔蒙着块黑布却依然器宇轩昂,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我未来的老婆绝不会选这种小白脸!”
二师兄邪佞魅惑的笑:“一般一般,还输我一些吧。”
辛湄抱着膝盖坐在窗下,懒得说话,只是冥思苦想怎么才能做好心理准备。
正厅里,陆千乔忽然开口了:“辛老板,晚生今ri是送上彩礼,还望笑纳。”
门外那些妖怪呼啦啦送进去一堆箱子匣子饼子,有银两,有古玩字画,更有绫罗绸缎——极标准且极丰厚的彩礼。
辛雄霎时破涕为笑,结结巴巴:“姑、姑爷何必这样客气……咱们、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只是小女顽劣,让、让姑爷C心了……还望姑爷莫要和她计较。”
陆千乔笑了笑:“晚生有意迎娶辛小姐为妻,终此一生只一人,不离不弃,辛老板可否成全?”
辛雄使劲点头:“成全成全!绝对成全!”
……只是,好奇怪,他都已经是姑爷了,还要他成全什么?
陆千乔起身,再一次躬身下拜,这次终于改口:“千乔拜谢岳丈。”
那晚辛雄心情好得太过头,一不小心就喝得烂醉,被人抬回房间了,辛湄只好亲自送陆千乔回客房。
一轮满月挂在头顶,四下里雪亮透澈,往ri走惯了的长廊今ri不知怎么特别长,小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辛湄摸了摸脸颊,怕误事,她今天只喝了两小杯酒,但身上还是烧起来了,皮肤滚烫的。
“辛湄。”
陆千乔在后面低低唤她一声,停下了脚步。
她愕然转身,才发觉他已经将覆盖眼睛的黑布取下,又是一双红里透光的眼,在夜里看来真挺毛骨悚然的。她急忙四处张望,奔过去用手捂住:“小心周围有人看见!”
他握住她的手腕放下去,问:“你不喜欢?”
“是你不想被人发觉吧?”她嘟起脸,“你把我爹想得太脆弱了!”
他摇头:“不是说这个,我来提亲……你不喜欢?”
“没有啊,我很喜欢。”她嘻嘻一笑,“陆千乔,我很喜欢!还有,你原来那么有钱!我还以为你是个身无分文的穷鬼将军呢!”
他也笑了,揽住她的肩膀:“既然是将军,又怎会身无分文?”
……他揽住她了!心理准备心理准备!
辛湄脑海里瞬间浮现那本兰麝娇蕊集里众多图画,浑身顿时硬成石头,抬头只是gan笑。她的心理准备!赶紧做好啊!
“怎么了?”陆千乔发觉她的异常,不由奇怪。
辛湄想了又想,终于斟酌着开口:“那个,陆千乔……其实吧,我这个人,还是挺矜持挺高贵挺贤惠的,你说对不对?”
“……”
他沉默,这种时候果然沉默是金。
“你就说一声对嘛!”她急得乱跳。
依然沉默,他的手放在下巴上,像是在忍笑,怎样也不肯回答她。
“哼!我回房了!”
她气得脸嘟起来,转身就走。
他飞快抓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触,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把甩开。
……呃,糟了。
辛湄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大叫一声:“睡觉!”
说罢拔腿便跑,没跑几步,只听他在后面稳稳追上,她吓得跳起来,忙不择路,一拳把长廊的墙打出个DONG,钻进去继续跑。
宁静的辛邪庄夜晚,那晚很不宁静,时不时传出“砰”,“哗啦”之类的巨响,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假装没听见,小别胜新婚嘛!大家都能理解的。
在连续砸碎四堵墙之后,辛湄终于被树GEN绊了一下,朝前直踉跄,一头撞在树上。
下一刻,手腕便被人压住,陆千乔紧紧靠上来——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从背后靠上来!她的脸压在树上很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写完这章已经是凌晨2点。
5号我就去扬州了,8号回,所以,这些天暂时不更。9号恢复ri更,嗯,没错,是ri更。
大家看文要开心~当然,多出去玩更好哦~多吃多睡,锻炼身体,保卫祖国!爬走……
29 不高不潮 (二)
一只手伸过来,不由分说按在她额头上,辛湄自觉腔子里那颗小心脏快蹦出来了,慌得腿软。
他要gan什么gan什么?!不是要在这里吧?这里……不太方便啊!按照书上的步骤,难道不应该是在漂亮又柔软的床上,然后你脱我一件,我脱你一件这样来么?
“你发烧了。”
陆千乔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还带着融融的热气,呵出她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什么来着?她现在很激荡没听清……
“不该喝那么多酒。走,我送你回房。”
又一只手继续不由分说抓着她的后背心,一提,再那么一挟,她就和米袋子似的被夹着走了。
奇怪,他难道不该是抱个满怀那样抱着她,再不济也应当是背在背上,像米袋子似的夹着是怎么回事啊?!
辛湄勉力仰起脖子看他:“陆千乔,你这样提着我很难受。”
他面上表情极其十分淡定,一点也不温柔缠绵,声音很平稳:“喝醉了都会难受,先忍一会儿,马上就到。”
她愕然:“我没醉!”
他不说话,嗯,醉酒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
“我真没醉!”
她就是想做个心理准备而已,怎么那么难呢。
他胳膊一抬,姿势终于改了,从挟米袋变成了扛米袋。辛湄不由默然流下两行凄楚的泪水,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和米袋是一样的。
辛湄的院落就在辛雄的隔壁,小巧玲珑,院中种满了梅花,是辛雄按照女儿名字里的“湄”字栽种的。原本辛雄是给女儿取名“辛梅”,皆因妻子名字里有个梅字,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的很。后来请了玉清仙人来算命,算出辛湄命中五行缺水,梅就换成了湄,又听取玉清仙人的建议,在女儿院前栽满梅花,取其孤寒高洁,据说对将来的姻缘是大有好处的。
可是,好处什么的,她实在是没看出来啊!
辛湄流着眼泪被陆千乔扛进屋子里,顺手就用捆妖索给捆上了,她被迫躺床上龇牙咧嘴:“陆千乔!你又捆我!”
他完全不予理会,在冷水里拧了帕子,走过来扶起她的脑袋,另一手替她擦脸,动作又温柔又笨拙,像怕弄疼她似的。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每次都是,外面看上去好像特别体贴特别喜欢她,可做出来的事总不对味,天底下有丈夫会用捆妖索来捆自家老婆的吗?当初抓着她囚禁不放的人就是他,后来悔婚,害她婚礼当ri新娘变弃妇的人也是他,再后来洋洋洒洒提亲,说要真正做夫妻的人也是他,眼下非说她醉了,用捆妖索捆她的人还是他——
他他他……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做夫妻,比生孩子还困难。
见她不动弹,也不说话,只瞪圆了两只眼睛看自己,陆千乔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次不烫手了,皮肤上还带着湿湿的凉意。他有些贪恋这种触感,手指摩挲片刻,方缓缓撤离。
“……现在还难受吗?”他低声问。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很不屑的哼声,拒绝回答。
陆千乔犹豫了一下:“你今天怪怪的。”
“你才怪怪的!”她怒了,“陆千乔,我讨厌你!今天、现在开始——从脚底板都讨厌你!”
他不以为意,只是掖好被角:“你醉得厉害,睡吧。”
“你还捆着我,睡个卝啊!”
他顿了一瞬,有些担忧:“辛湄,你再拆下去,辛邪庄就没了。”
她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你胡说!我那个……GEN本不是……我只是……那什么……”
“什么?”他一头雾水。
“没什么!快放开我!”
捆妖索很快被他收走,辛湄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背过去不看他:“我不要嫁给你,你走!”
陆千乔并不理会她这种孩子气,反倒四处打量,微微含笑:“这就是你住的屋子。”
他对女xing房间的认识,只限于郦朝央。她是战鬼里地位高贵的夫人,又是个寡妇,房间里设置冷硬且简单,一面墙上还挂满了各类神兵利器,不见半点柔媚。
辛湄的房间截然不同。
J致的月DONG窗前挂着晚霞se的轻纱,一只黄梨花木大柜子上凌乱地放了几本书,没有富丽华贵的花瓶或者珊瑚,柜子上堆满了木头做的机关小人,彩se的泥娃娃,模样古怪的各类玩具等等——显然这也不是书里标准的小姐闺房,但充满了辛湄的味道。
抵在床头的一只小橱上面,放了两只很眼熟的人偶,正是他做的天女大人和将军大人。一个五彩斑斓华丽之极,一个威风凛凛高举长刀。两只人偶脸上画的油彩都有些脱落,是时常抚摸玩弄的缘故。
陆千乔拿起那只将军大人,这人偶背后还绣了一行字,似乎是这丫头后来找人弄的。
那行字,唉,那行字——“嫖_妓将军盛装威武”。
他眉毛抖了两下,回头问她:“嫖_妓将军?”
辛湄一把抢过来,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才不是你!你走啦!不许碰我的东西!”
陆千乔哭笑不得:“辛湄,是骠骑将军,不是嫖_妓……”
“哼,我不听!”
他无奈地笑,转过去看房间另一边,那里放着一张不算大的梳妆台,不出所料,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这孩子估计长这么大很少用过。他拿起一盒胭脂,轻轻打开——嗯,变成了胭脂gan。
拿起桂花头油,打开——嗯,已经完全gan了。
打开粉盒——嗯,几GEN粉B裂成了碎末。
辛湄在后面使劲扯他袖子,扭成麻花:“这里不行!不许看这边的东西!”
陆千乔见她慌得厉害,便拍了拍她的脑门子:“好,那我走了,你早些睡。”
他打开门走了。
辛湄长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抱起重若千钧的首饰盒,把里面的珠宝一股脑倒出来,抓起那几本书,四处张望打算找个更妥帖的地方收藏。
冷不防门又被推开,陆千乔跨了一步进来,道:“辛湄,我的覆眼黑布……”
她一慌,手里那几本书哗啦啦散落一地,别的也算了,偏生那本兰麝娇蕊集是画册,并非线装书,一时间画纸飞了满地都是,那张名叫“观音坐莲”的图就飘落在陆千乔脚边,被他一弯腰捡了起来。
辛湄情急之下大叫:“看着我!不许看别的!”
他一愣,果然抬头静静望着她,对满地散落的画纸视而不见。说起来,手里捏着的这张纸,纸质细腻柔滑,还弥漫着一股幽香……这香味,他似乎在什么地方闻过……
“很好,那你现在把手里的纸慢慢放桌上,然后转身……”
她在对面坐立不安,脸红得和出血似的,还满头大汗。
陆千乔凝神捕捉那一缕似曾相识的幽香,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这画册上的香气不对。”
他年少时领兵退敌,多么风发得意,也曾有敌国不怀好意之人试图利用美人计引他入陷阱,画册上的香气,正是当ri屋中所点的春香——凤凰膏。一寸凤凰膏等值五两白银,与那些虎狼似的春_药不同,凤凰膏甚至可以说是一剂良药,不会令人冲动不可自抑,也没什么后劲,药xing不过旨在利用香气令人想入非非而已,因此中者往往很难察觉。
当年他察觉不对,当即销毁了香炉里的凤凰膏,想不到时值今ri,却又一次闻到这股缠绵悱恻的幽香。
“辛湄,这本画册……”
他说着,低头仔细去看,入目便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字——
观音坐莲。
而字旁的画……
陆千乔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扬州相当不错,风景好,物价便宜,东西也好吃,推荐大家有假期的时候去那里玩。特别是四五月份,还能看到琼花~
另,JOY同学为佳偶画了一张同人图,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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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我觉得很不错,果然有个具体的人像更方便让人想入那什么非非啊……XD
注:此图是JOY出于爱好画的佳偶同人,请勿转载或移作它用。
再PS:本文今ri起恢复ri更,就酱。
不高不潮(三)
屋子里好安静啊……辛湄觉得自己都能听清浑身血Y往脑子狂奔而去的声音。
所谓没脸见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她用手捂住脸,摸索着蹲下去,试图揭开床板往里钻。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辛湄腔子里的小心脏再度开始狂蹦乱跳——是睁眼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难题。
散落一地的画纸被人一张张捡起来,归拢,摊平。
她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把五指张开,从指缝里偷偷张望,只见陆千乔沉默地收拾好满地纸张书册,没事人似的放在桌上,说话声音也十分冷静:“……夜已深,我走了。”
……他、他怎么就能这么淡定自若?!显得她试图钻床底的行为无比傻气!
辛湄飞快从地上站起来,装出从床底捡到画纸的模样,遮遮掩掩走过去,暗咳一声:“那、那你走好,不送了……”
他果然转身便走,步伐不知怎么的有些慌乱,一头撞在门上,那扇平ri里挺结实的木门“咣”一声摔在地上,在深夜的辛邪庄里回荡出一波又一波的余韵。
后面院落里不停被噪音吵醒的师兄们终于不堪虐待,扯直了嗓子大叫:“都快三更了!你俩别折腾了成吗?!乖乖在床上小别胜新婚不行吗?!”
陆千乔没有回头,瞬间就把门板拽起来,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辛湄眼尖,分明见着他的耳GEN一点点变红了,肩膀好像还在微微颤抖。
可怜……难道他窘迫得哭了?
呃,他要是淡定自若,那窘迫的人就是她。可他窘了,她反而淡定下来。
真是没人xing的恶习啊……
辛湄清清嗓子:“就放在旁边吧,不用管它。”
他颤抖着把门板放一边,看背影像是要掩面狂奔而去的模样,她赶紧开口:“那个……陆千乔啊,其实吧……其实也没啥,很正常……不用紧张。”
他僵在原地不动弹,也不肯回头。
她想了想:“要不,再进来坐坐?我们商量一下婚姻大事和生儿育女计划什么的……”
他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缓缓转身,又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静静凝视她。
“辛湄,”他勉强开口,“你……我们现在还不能……总之……”
呃,他连脖子都红了……到底是因为撞翻木门,还是因为看了那本兰麝娇蕊集?说起来,他三番四次推脱DONG房花烛,甚至不惜祭出捆妖索来捆她,难道是因为……因为——他GEN本不懂这些,又不好意思说?!
辛湄恍然大悟,眼神瞬间就变得柔软怜悯。
这可怜的孩子,虽然他有个亲娘,但跟没有也差不多,一定没人教他这些吧?怪不得呀,怪不得……
她拿起那本兰麝娇蕊集,温柔地走过去,再温柔地放在他僵硬的掌心,继续温柔地说:“陆千乔,你不用怕。这些……拿去在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看,很快你就懂了。记住,千万要在一个人的时候看呀。”
……真是见鬼。
陆千乔强忍着想把那本画册扔出去撕个稀烂的冲动,生硬地丢还给她:“不要。”
“要的。”再温柔地推回去,“你……呃,你需要学习一下……”
被迫捏住画册的几GEN手指瞬间收紧,可怜的兰麝娇蕊集发出痛楚的呻吟,硬皮纸裂成了碎片。
陆千乔定定望着她,声音低哑:“学什么?你再说一遍。”
辛湄好心对他微笑:“你不是不会吗?看这本画册学习夫妻相处之道啊。”
兰麝娇蕊集霎时被丢在地上,他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露出个古怪的笑,像是饱含杀气,又像……像什么她说不上来,但有点危险,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是啊,我不会。”他低语,“你教我?”
什么什么?教他?!
辛湄连连摇手:“我、我也不……”
“过来。”
一只手把她抓过去。
这次不是提,也不是挟,而是货真价实结结实实的搂住……或者说,钳制住更恰当一些。他的力气用得没有节制,辛湄觉得肋骨都快碎开,疼得大叫,下一刻嘴唇就被两片温热gan燥的唇瓣盖住了。
满月的清辉像是尽数落在她眼前,一阵阵灿烂的白se。不过辛湄怀疑那是因为被勒得太紧导致的窒息现象,她痛苦地哼了一声,两手在他胸前奋力推拒。
他再不放开她……再不放开,她就要窒息得口吐白沫了!
两片唇恰逢时机地移开,她大口喘气,断断续续抱怨:“我……差点憋死……”
整个人被箍着腰抱起,辛湄忙不迭扶住他的脖子,仍带着潮意的嘴唇又被堵住,这一次,他的唇不再gan燥,而是带着滚烫的湿润,钜细靡遗地与她纠结摩挲。
那种灿烂的白se再次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躲,偏又舍不得躲,分辨不出到底是快活还是痛苦。
纠缠的唇稍稍离开一些,他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沙哑响起:“不会用鼻子吸气么?”
原来……原来是可以用鼻子呼吸的!
辛湄不甘示弱,低头再吻上去——现在她会了!谁怕谁?
随着亲吻的加深加重,两人的呼吸不再缓和,渐渐急促起来,唇间是潮湿的,吐息却像沙漠的风一样滚烫gan燥。不甘心只在嘴唇之间摩挲,他张开唇齿,试探地含住她柔软的上唇,舔舐,吸吮。
那种怪异而不可捉摸的感觉环绕上来,像绳索,一圈圈将她绕紧。辛湄情不自禁反咬回去,一口咬在他鼻子上,轻轻的咬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嘴唇就被他给咬住了,带着惩罚意味的。
“……张嘴,不许咬人。”
“你也咬……!”
微弱的抗议被吞回去,随着愈发凶猛的亲吻袭来的,还有他的舌。
她再也想不起咬人之类的事情,整个人像是变成一颗糖,被泡在温暖的水里,马上就要融化了。
原来,这样才叫亲吻。嘴唇的作用除了吃饭和说话,还可以温柔地爱抚心爱的人。
辛湄学得很快,她从来也不是甘于被动的人,很快就有样学样,舌尖与他舞在一处,怎样也纠缠不开。
她觉得不够,还想要什么,情不自禁抱紧他的脑袋,吻得越来越深。
陆千乔的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呻吟,潮湿的嘴唇忽然离开,紧跟着再贴上,落在她细腻的耳畔,顺着J致的形状吻下来,最后重重落在锁骨前一个小小凹陷上,吐出舌尖细密舔舐。
痒!可又不是真那么痒。
辛湄脱力地软下去,带着深陷欲望的迷惘问他:“……不上床吗?”
满腔情_欲被她一句话给浇得透心凉……
现在他在做什么?还不是时候!还不可以!
他埋头在她胸前喘息,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那……那可以把那本画册拿来,我们一边学一边做……对了,刚才那个观音坐莲就挺不错……”
他苦笑:“你又教我?”
她的下巴抵在他额头上,艰难地伸手摸索他的衣襟:“那我们一步步来……先、先让我脱你一件外衣……”
她的手指像蛇一样灵活,顺着衣襟缝钻进去,触摸到他赤_裸的胸膛肌肤。
怀里的男人浑身一震,像被荆棘扎中了一般,抬手便用力推开她,辛湄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好吧,捆妖索老朋友,又见面了。
这次他捆得特别结实,连两条胳膊也捆在里面,跟着一把提起往床上一丢,被子铺天盖地地罩下来。
“陆千乔!”辛湄在被子里闷叫,“你、你居然有胆子一晚上捆我两次!”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自觉胸膛里情_欲漫溢,一颗心像要蹦出来似的。
苦笑,他伸出手,想安抚地拍拍被子里被裹成R虫的辛湄,却又有些胆怯。犹豫半晌,只好低声道:“辛湄,忍不住的人是我……抱歉,再等等……”
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她完全不懂啊!
陆千乔走到门边,拾起那本兰麝娇蕊集,想了想,还是放进自己怀里。
“……画册我拿走了。剩下的那些,留着下次再做。”
把摔下去的门板搭在空荡荡的门DONG上,他一招手,捆妖索眨眼便收了回来。
辛湄连滚带爬从床上跳下来,直追到门边,却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影。
她怒火夹着欲_火从心底窜起,一拳把可怜的门板砸成渣渣。
“陆千乔!你这个懦夫!”
点了火又不灭的男人,是世上最讨厌的!
有狐
满载彩礼提亲而来的陆千乔,回去的时候也是满载了东西——灵兽们身上驮着许多匣子,里面装满了辛雄送的月饼,从圆形到乱七八糟形状,堆成小山一般。
虽然他很想说这些月饼即使吃到明年也吃不完,但见着辛雄双目含泪充满慈爱的眼神,那婉拒的推辞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
听说,有个冷漠刻薄的岳父是一场灾难,不过吧,有个太过热情的岳父,似乎也不怎么幸福……
“姑爷今天要回去,小湄怎么还不出来?!”
辛雄四处张望,很是恼怒。庄里其他人都来送行了,偏生最该来的那个不来,像什么样子?万一姑爷发怒,又不要她了怎么办?
大师姐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小声道:“师父,小湄说她J神不济,懒得送客。顺便还要我带话给将军,说……说她要逃婚。”
“她都已经嫁了,还逃什么婚啊?!”
辛雄恨铁不成钢地跑去女儿的院落,但见人去楼空,床头柜子里的银票都被带走,梳妆台上放了一封信,辛湄不怎么漂亮的字写道:【出门散心,转告陆千乔,老娘不要他了!!!】
信纸从手里飘然而落,辛雄不由泪流满面,有女如此,简直是灾难啊!
在辛邪庄人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辛湄正骑在烈云骅背上,用袖子替它擦眼泪。
这匹马也不知怎么了,一见她打开马厩大门,便哭成了泪马。在它身后,庄里众多俊俏美丽的牡马虎视眈眈,那眼神,又敬畏,又猥琐。
“你们相处得不愉快吗?”辛湄把湿透的袖子拧gan,甩了甩,继续替它擦眼泪。
烈云骅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对着辛湄,它好像……它也只能默默掉眼泪了。
“走,我们去崇灵谷,送月饼给狐仙大人吃。”
她提了好几盒月饼,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认识的人都送一圈,顺路再去看看张大虎,好教陆千乔知道,她第一个看上的男人才不是他!
烈云骅生怕她反悔,又把自己和一群猥琐的牡马关在小黑屋里,当即撒开四蹄,跑得比风还快,眨眼便跃上云层。它血统高贵,御风而行,比秋月全力施展还要快上几倍,平常三四天才能赶完的路,它半天就赶到了。
午后刚过一刻,烈云骅轻巧地落在崇灵谷门口,辛湄从马背上跳下,一抬眼,乐了——守门的弟子还是张大虎!
“大虎哥。”她笑吟吟地走过去,至今仍对他那板正的美se百看不厌。
“辛老板。”张大虎红着脸行礼。
“送你一盒月饼。”
她不由分说塞给他一盒月饼,再冲他甜甜一笑,牵着烈云骅便要进谷。
张大虎急忙拦住:“辛老板,谷主今ri……嗯,今ri不太方便见客。”
老爹说过,这种修仙门派时常会有一些不欲令外人知道的隐mi之事,辛湄很理解地点点头,又塞了两盒月饼给他:“那麻烦你把这几盒月饼送给狐仙大人,就说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张大虎接过来,正要说话,忽听大门内响起一阵清越的鸟啼声,紧跟着平ri里紧紧合闭的正门豁然大开,一辆金光灿灿的华丽长车为三四只极乐鸟牵引,缓缓行驶而出。车壁上的金光流水般涟漪开,最后化作上古的文字,消散在风中。
风把遮挡车窗的白竹帘吹开,辛湄只隐约望见里面坐着一个皂衣的年轻男子,一晃眼,长车便飞远了。
“这排场真华丽,是哪位厉害的仙人吗?”
辛湄望着远处摇曳的金光,忍不住感慨。
张大虎摇头:“这位是有狐一族的大僧侣,有狐一族的人据说是有天神血统的……”
“小湄,你来看我,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
甄洪生柔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辛湄转过身,便见他今ri穿着黑白相间的长袍,漆黑的长发并不束,斜斜垂在肩上,显得特别……呃,特别貌美如花。
“狐仙大人,好久不见。”她笑眯眯地给他行个礼,从张大虎手里拿过月饼送给他,“这是我们庄里自己做的月饼,送给你尝鲜。”
甄洪生眼睛登时一亮:“哦哦!这月饼你爹去年给我送过一次,红豆沙馅的最好吃。来,跟我进去说话。”
他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仪态万千地牵着她进谷。
崇灵谷里香烟缭绕,与往ri清明爽利的模样大不相同,每走十步,便能见着地上放的香炉,里面点着中正平和的檀香,令人J神为之一振,诸般烦躁都沉淀下去。
见她盯着那些香炉看,甄洪生笑道:“今ri来访的是一位贵客,点香是他们那里的习俗。”
“有狐一族吗?”她好像听过这名字。
“是啊,他们不单血统高贵,还擅长酿酒,这次带了十坛好酒。你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我再把眉山叫来,一起品美酒。”
甄洪生牵着她坐在开满鲜花的小凉亭里,眼熟的中年女管事很快端了两杯茶上来。他坐在旁边,既不喝茶,也不说话,只是捧着她的手掌仔细看,一边看还一边摸。
辛湄被他摸得浑身发毛,只好问他:“狐仙大人,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上次她来,他也是捧着她的手使劲看,难道里面藏着宝贝?
甄洪生把目光从她掌纹上移开,对她十分魅惑地一笑:“没什么。小湄呀……你与战鬼将军成婚多ri,怎么还未DONG房花烛?”
辛湄震撼了:“你怎么知道?!”
他抚摸着脖子上围着的白狐狸,笑得妩媚:“我是狐仙大人,自然是知道的。看起来,他待你并不好,不如甩了他,另选个男人?我把张大虎送你要不要?”
辛湄为难地看着他,这些神仙,真是神神叨叨,当初说坚决不送自家弟子的人是他,这会儿来破坏她的姻缘也是他。搞不懂他们想什么。
“要不,选眉山?他怪喜欢你的。”
她简直无奈:“眉山大人比我祖爷爷还老!”
……唔,幸好眉山今ri不在这里,否则崇灵谷就要被他的泪水淹了。
甄洪生端起茶杯,缓缓啜了一口,热气氤氲,他的目光望向很遥远的地方。做仙人也有许多许多年了,对这个世间的因果,他从来不问,不C手,任它们烟云一般聚了再散,散了再聚。
仙人无所谓执着,所以,很多事他点到即止。
“狐仙大人,这是红豆沙馅的。”
辛湄掰开一颗月饼,笑吟吟地放在他掌心。
甄洪生笑了,掂掂手里的红豆沙月饼,放嘴边小小咬一口,香而且甜,这种滋味令人心情大好。
“小湄,”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要好好过ri子,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困了就睡觉,遇到危险嘛——”
他扬起眉毛:“要记得逃。”
与子成说(一)
从崇灵谷出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有狐一族送来的美酒好像很烈,甄洪生昨晚一个人喝了两坛,醉到今天还没起,辛湄只得和张大虎打个招呼,骑上烈云骅告辞了。
一路再风驰电掣飞到白头山的眉山居,给眉山君送月饼,谁知守门的灵鬼说他出门了,不知归期,辛湄留了两盒蛋黄馅的给他,继续跨上烈云骅,回头往皇陵赶。
“小云,你说陆千乔现在在做什么?”
赶路有点无聊,辛湄抱着烈云骅的脖子和它闲扯。要是秋月在就好了,它虽然不会说话,但不管她说什么,它都会有反应的,不像这匹马,只管瞪着眼往前跑。
“你比秋月笨多了,都不理我。”
这是污蔑啊啊!烈云骅使劲喷鼻子,它是马,又不是人,谁家的马开口说话,那就是见鬼了!
“哦?你是说陆千乔肯定在想我?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眼睛亮了,
我可没有这样说!烈云骅长嘶一声。
“你的意思是,他正在反省错误,准备给我赔礼道歉?”
我真没有这样说!烈云骅流泪了。
“你是说,他会流着眼泪来求我回去?”
……秋月兄,你很伟大。烈云骅怅然地眺望远方云雾,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从心眼儿里对秋月产生了至高无上的敬意。
斜前方的大团云雾忽然破开,数只巨大的极乐鸟吟唱着悦耳的曲调,逆风而来,后面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长车,浅浅的金光化作上古文字,摇曳飘散,实在是气派非凡。
烈云骅灵巧地让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垂首停在空中等待长车过去。
灵兽对这种清净高贵的气息有本能的顺从反应。
长车缓缓驶来,停在辛湄身边,白se的竹帘被一只修长的手卷上去,车内穿皂衣的年轻男子把脑袋探出来,对她友好一笑。
这个人……好像是有狐一族的什么大僧侣吧?辛湄好奇地看着他,他也好奇地看过来,两人对望了半天,他终于又笑了。
“嗳,这位美貌的姑娘。”他开口,声音温柔,语调却轻浮,“我饿了,给我一盒月饼成不?”
……气派非凡的长车,非凡气派的极乐鸟,然后,停下来,居然只是问她要一盒月饼。
辛湄一头雾水地递给他一盒果仁馅的,他却摇头,眼冒绿光:“要R馅的。”
……这是什么僧侣啊,居然还吃R!
换了一盒R馅月饼给他,竹帘子又放下去了,那人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多谢,你真是漂亮又好心。”
极乐鸟又开始鸣唱,长车继续逆风而去,辛湄抓了抓脑袋,拍拍烈云骅的脖子:“好了,我们也走,赶紧的,去皇陵。”
*
自从陆千乔醒来之后,皇陵的云雾阵又重新架上了,大小妖怪们撤离地宫,重新回到青山绿水的地面,皇陵一改当ri的颓败,又恢复了以往的桃红柳绿,鸟语花香。
斯兰不见人影,映莲在池塘里睡午觉,桃果果和弟弟在鬼气森森的杏花林里玩捉迷藏——看样子,陆千乔还没来过这里。
辛湄把烈云骅拴在外面吃草,自己悄悄潜进赵官人的小山DONG,他果然又扎着块白se头巾在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哭,眼泪顺着胡须往下滴。
“噢,姑娘你来啦!”他擤了一把鼻涕,抬头望见辛湄,含泪的双眼登时亮了,“快来快来!我正写到你与将军初相遇,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呃,她和陆千乔初相遇?好像……好像是在一个寂静的夜里,她抽晕了桃果果,然后陆千乔打了她一掌……嗯,确实是天雷勾动地火。
拿起赵官人递过来的戏本子,却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那一眼,正如千帆过尽大浪淘沙只为你;那一眼,正是弱水三千我取一瓢只有你;那一眼,仿佛三生石上书写缘分我和你……】
她默然把本子放回去,为难地看着赵官人殷切的眼神,想了很久,才开口:“那一眼,其实我什么也没看清……”
就知道是个男人,而且这男人还打她,抢她的灵兽,她只想抽飞他。
赵官人连连哀叹:“怎么能这样!一见生情再jian钟情才有看点啊!”
“……反正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看点,陆千乔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吧?我又不是他女儿。”
她这话说得大是幽怨,与往ri的跳脱明丽截然不同,赵官人察言观se一番,立即端出知心大叔的模样,坐在对面柔声问她:“辛姑娘,你和将军闹别扭了?”
辛湄把月饼放桌上:“没有,我是给你们送月饼的。”
“心里有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不然小事就变成大事,越闹越不可收拾。”
她想了想,撅嘴道:“我们一点都不像真正的夫妻,每次我一碰他,他就用捆妖索捆我。而且,我们明明已经成亲了,他偏不承认,还要再来一次,浪费时间,故意推脱。”
……将军啊,战鬼一族在男女方面是挺笨拙的,但你也不能笨成这样啊!
赵官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辛姑娘,将军虽然挂着将军的名号,但他本身是战鬼一族的人,对琼国那个皇帝GEN本没什么忠心的,所以皇帝赐婚对他来说和狗卝差不多。他不承认赐婚,偏要亲自提亲再娶你一次,其实恰好证明他心里有你,把你正正经经当做一个需要尊重的女子来看待。”
辛湄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战鬼一族自古侍奉天神,向来保守古板,没有成婚便行男女之事,视为苟且。他不碰你,是敬重,并非轻视。”
她继续沉默。
赵官人清清嗓子:“你看将军外表好像挺贴心挺细致的,他其实粗鲁的很,自小爹不疼娘不爱,也没人教他怎样和姑娘相处,平ri里不是冷脸就是走人。捆妖索什么的,也是他没想到那一层而已。你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说一次,将军肯定懂的。人长着嘴就是要说话的,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能说开呢?闷在心里岂不是委屈了一张嘴?”
辛湄默默掰开一块莲蓉月饼,一边吃一边喝茶,再也没说一个字。
赵官人见好就收,当即拿起毛笔继续奋笔疾书,把前面写的全涂了,一面问她:“姑娘,你和将军初相遇是啥样的,再给我说一遍吧?”
她正要说话,忽听山DONG外烈云骅长嘶一声,紧接着覆盖在DONG口的大叶片被人猛然揭开,两天不见的陆千乔大步走进来,一见她,一把拽起便走。
赵官人老泪纵横地吞了一块月饼,将军,这才是好样的!
辛湄一路脚不沾地,和风筝似的被他扯出去,头晕眼花中感觉他把自己丢在秋月背上,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两人已经在半空中了。秋月闲闲地扇着翅膀,故意飞得慢悠悠,烈云骅十分通灵xing地跟在老后面,大家都不想打扰他俩。
辛湄抬头看看他,他面seY沉,沉默不语,偏过头不与她对视。
“那个……陆千乔,”她先开口了,“我们、我们要去哪里?”
他依旧不看她,隔了半ri,方道:“送你回辛邪庄。”
说到辛邪庄,她才发觉他还穿着那天来辛邪庄的衣服,只是如今白衣服灰扑扑的,尘土草汁之类的晕染衣角,他的头发好像也有点乱,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疲惫……可,他是不是不眠不休找了她两天?
辛湄想了想,低声道:“陆千乔,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理她。
“……你别生气,我只是给大家送月饼。”
他终于动了,抬手揉了揉额角。
“陆千乔。”辛湄凑过去,小心翼翼抓起一截他的袖子,他没甩开,于是放心大胆地再凑近一些,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
“你说话呀,随便说点什么。”
声音软绵绵,她整个人也软绵绵,再有天大的火气也烟消云散了。
陆千乔犹豫着抬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抱歉,是我的错。”
她露齿一笑:“我们两个都有错,成不?”
他Y沉的面se终于渐渐变得柔和,五指C入她浓密的头发里,替她把小辫子理顺:“去了什么地方?”
“给大家送月饼啊。”
“辛湄。”
“嗯?”
“半个月后,我会亲自迎亲,到时候不许逃。”
“嗯。”
他的手指从头发里抽出来,在她细腻的面颊上轻轻抚摸,忽然低头,在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靠得那么近,肌肤相贴,她身上传来一阵阵令人感觉十分不快的气息,他不由再低下去一些,细细嗅着她的头发。
“陆千乔,我亲你一下,不许用捆妖索捆我。”
她搂住他的脖子,对他微笑。
他面上瞬间一红,顺从地闭上眼,等了半天,两片柔软的嘴唇却落在脸颊上。
他好像……有点失落。
辛湄把他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一本正经地说:“接下来的,等到下次吧。”
“调皮。”
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紧跟着又低头在她头发上嗅了两下,蹙起眉头。
她浑身上下隐隐约约沾染了一股令人极其不快的气息,靠得非常近才能闻见。是遇到了什么人吗?
与子成说(二)
回到辛邪庄没几天,斯兰来了,还带了三套样式各异的嫁衣,据说是陆千乔亲自挑选的。
辛湄对着那三只长得和马桶很像的凤冠发了半天的呆,回头看看斯兰,他面无表情。再回头看看辛雄,他两眼放光,估计陆千乔就是真送几个马桶来,他也会开心得流眼泪。
“你确定……我要戴这个嫁他?”
她提起一只马桶……不对,一只凤冠,往脑袋上一扣,半张脸就被吞没了。
斯兰暗咳一声:“将军说,战鬼一族的嫁衣风格就是这样。”
……战鬼族的新娘真可怜,个个都顶着马桶嫁人。
“将军还胶代了,他会在半个月之内把嘉平关附近的农民兵搞定,没空照看你,所以这项艰巨的任务就胶给我了。这半个月你老老实实呆在辛邪庄,哪里也不许去。”
说起来,这项任务确实很艰巨……斯兰揉了揉发疼的脑门子。
出乎意料,她居然乖巧地点了点头,没任何反对的意思,斯兰一直哽在喉咙里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对了,斯兰。”辛湄摘下凤冠,好心地回头望着他,“机会难得,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去找绿水镇的那个大夫吧?他有一手好针法,专治面瘫抽筋中风。”
……他那口气,果然吐得太早了。
*
半个月的时间,对辛湄来说,一眨眼就过去了,对斯兰来说,比三辈子还长那么一点。
嘉平关很快传出捷报,白宗英老将军虽然告老还乡了,但奉旨新来的骠骑将军毫不逊se,轻轻松松连杀武爽手下几员大将,自起义以来一路势如破竹的武爽终于也体会到高山般的挫折,无奈之下终于撤兵嘉平关,直退到琼国边境外,估计短时间内是不敢再犯了。
荣正帝龙心大悦,黄金白银似流水般赏赐下来,还大兴土木,在京中建造一座骠骑将军府,满怀期待地等待将军还朝。
这番期待显然再次落空,陆千乔写了个折子,要求休息半年,连回音也不等,当晚便收拾收拾回皇陵了。
他最近忙着娶老婆,没空上京还朝。
那天是九月十八,据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黄道吉ri。
辛湄头上顶着马桶般的凤冠,身上穿着百鸟羽毛编织的破麻袋似的嫁衣,众目睽睽之下,她穿成这个样子,实在无法拥有平ri里的勇气,只好用袖子把脸遮住,再次上了花车。和上次不同,这次,陆千乔人来了,骑着通体火红的烈云骅,披着破麻袋似的喜服,居然还是那么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绿水镇再一次沸腾了,据说辛邪庄那个有克夫命的小姐嫁出去没几个月就克死了前夫,可很快又找到冤大头来顶替,还是个英俊非凡的冤大头。
看着辛雄皱纹花似的老脸,家里有未嫁姑娘的一gan民众又恨又妒,甩开膀子在酒席上猛吃猛喝,直吃的厨房再也做不出东西来,才解恨而归。
眼看迎亲队伍要走,辛雄赶紧扶着花车一把掀开帘子:“小湄,爹给你那几本书,都看了吧?”
辛湄正把凤冠顶在手指上绕着玩儿,乍一听这话,凤冠就摔地上了。
那些书……她也就看了一本兰麝娇蕊集,剩下那些原本是打算有空的时候拜读一下的,谁知那天陆千乔送她回辛邪庄,二话不说又全给搜刮走了。
“我会好好学一下的,你放心。”
当时他丢给她这么一句话,还说得特别一本正经,害她又做了几夜春梦。
“总之,我今晚验货。”
辛湄捡起凤冠,扭头给了辛雄一个久违的充满王霸之气的笑。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于腾空而起,往皇陵飞去。辛湄在花车里坐得气闷,一把掀开帘子,冷不防撞见陆千乔正驱使烈云骅往这边来,她赶紧招手。
“斯兰说,你们战鬼一族成婚好像和我们这边不太一样,待会儿还要表演胸口碎大石什么的。咱们打个商量,先让我吃饭,再表演成不?”
……胸口碎大石是怎么回事?斯兰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陆千乔从怀里取出一袋糕点抛给她,浅浅一笑:“傻瓜,你以为是江湖卖艺?蒙上盖头,什么也不用你做。”
说罢又静静看了她半晌,耳GEN有些发红,低声道:“你今天……很好看。”
他想看着她穿战鬼一族的嫁衣,想了很多次,脑海里虚构的景象和如今实实在在坐在眼前的人比起来,还要逊se很多。
“你很适合我族嫁衣。”
辛湄犹豫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麻袋似的衣服,外加手里捏着的马桶一般的凤冠,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就适合穿成这样。
“你也蛮适合穿这种衣服的。”她勉强夸赞一下,“这一身鸟毛真华丽。”
呃,他……他笑得好幸福啊。
辛湄心虚地捏出一块枣糕,默默塞嘴里。
陆千乔还想再说点什么,忽觉有些不对劲,猛然回头,便见不远处一团云雾中缓缓飞出数只巨大的极乐鸟,它们还拉着一辆金光闪闪的长车,无比拉风,无比奢华,慢悠悠地靠了过来。
金se的光化作文字流淌开,偶尔滑过身体,那种感觉……很不愉快。
“将军!”
前方斯兰非常警觉,立即策马返回,下意识地挡在前面,一手悄悄按在腰间刀柄上。
陆千乔摇了摇头,示意他退开。
他终于知道当ri辛湄身上令人不快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她是遇见了有狐一族的大僧侣?
“……何事?”
他策马上前三步,声音淡漠。
白se竹帘被一只戴着黑丝手套的手卷起来,大僧侣探出脑袋,悠哉地冲他微笑。
“不是找你,是找她。”
他指了指花车里塞满嘴枣糕的辛湄。
陆千乔皱紧眉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挡住了他肆无忌惮的视线。
“花车里的漂亮新娘!”大僧侣把手拢在嘴边,高声叫唤,“多谢你上次的月饼,今ri我来还礼。”
辛湄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好奇地看了他半天,愕然开口:“我认识你?”
“嗳,这么不给面子。”他不以为意地笑,“忘记我了?那也没事,还礼给你,顺便,崇灵谷那只狐狸的贺礼我也帮你带来了,接好!”
长袖一扬,他抛来一只偌大的盒子。
陆千乔出手如电,瞬间便拦了下来,盯着他望了片刻,方慢慢垂眼,手里捏着的是一只长宽尺余的木盒,盒中还有两只小盒,一只里面放着一枚鸽卵大小的明珠,一只里面是一串黄金打成的J致项链。
“项链是我送的。”大僧侣笑起来懒洋洋,慢悠悠,“祝你们百年好合,如胶似漆,早生贵子。”
项链上散发出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陆千乔面无表情,直接把盒子扔了。
他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何必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对你还挺有好感呢。”
陆千乔转身,吩咐:“继续走。”
迎亲的队伍继续前进,那辆金碧辉煌的长车渐渐便看不见了。辛湄探出脑袋看了老半天,突然灵光一动,想起来了:“哦!是那个吃R的假僧侣!”
陆千乔淡道:“不要想他。”
呃,吃醋了?
辛湄捧着下巴对他甜甜的笑:“乖,我心里只有你。”
他面上浮现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坐稳了,小心掉下去。”
有狐一族……那天在嘉平关,郦闵临走时提了一下,他们最近蠢蠢欲动,连母亲也十分烦恼。一个认定自己是天神后裔,一个坚决不承认对方的天神血统,矛盾就是这么来的。近几年战鬼一族凋零,想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陆千乔,你在想什么?”
花车里新娘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笑了笑,是了,还在成亲途中呢。
“没什么。”他替她拉下窗帘,“坐好了,现在要加快脚步,天黑前赶到皇陵。”
*
成亲这种事,别人看着喜庆,局中人只觉得累。
战鬼一族结个婚,比生孩子还烦。辛湄蒙着盖头,被陆千乔抱在怀里,一会儿上刀山,一会儿跨油锅,据说身上那件百鸟羽毛编织的嫁衣就这么个作用——在刀山油锅的途中,不许掉下一片羽毛,否则便是不吉利。
好容易等进了门,迎头又一只大铁球横飞而来——这到底是DONG房还是机关房?!
眼看着陆千乔轻轻松松一脚踢飞了那只铁球,把墙砸个粉碎,那间可怜的屋子就这么硬生生变成了废墟。
原来……DONG房在后面。
辛湄被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摆出娇羞的模样,只听脚底嗖嗖数声,床板下面扎出一排钢刀,硬是把喜床变成了笼子。
新郎站在笼子外,正要摞袖子折钢刀会佳人,笼里的佳人早已暴跳起来,一脚把钢刀们踢断了。
“过来!”辛湄扯下盖头冲他勾勾手指,“现在——终于可以DONG房了吧?”
与子成说(三)
推倒和被推倒两者间,陆千乔觉得选择前者他比较能接受。
于是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床上新娘的柔软双肩,犹豫只有一瞬,接着便打算推倒。
辛湄突然抬手拦住:“等等。”
……之前火急火燎的人是她,如今终于成婚,她让他等?
他不等。
凤冠被轻轻取下,他的手指摸索在她浓密的发髻间,缓缓拔下一GEN发簪。
一绺长发滑落。
辛湄抬头看着他,再看看他身后的窗户,顿了顿,问:“你、你真打算开着窗户DONG房?”
陆千乔转身,赫然望见窗户大开,皇陵里一群小妖怪都挤在外面,大眼瞪小眼地咬着手指看他们。
“……”
簪子从手里滑落在地。
桃果果忙着捂住弟弟的眼睛,省得纯洁的他被带坏,斯兰忙着拽人离开,映莲……映莲不见人影,想必又躲在暗处扎小人了。
唯有赵官人搬了一张桌子坐在窗前,上面堆满零食茶水,一面大吃大嚼,一面冲他猥琐地笑:“将军,你只管大胆的上,我们给你鼓劲。不会的地方,我保证教得你妥妥当当。”
陆千乔面无表情走过去,开口:“走。”
呼啦啦,群妖如鸟兽散,将军这么多年的积威果然不是假的。
赵官人把半桌瓜子壳儿扫落在地,走过去,偷偷塞给他一粒纸团,且挤眉且弄眼,小声道:“将军,这种事,男人嘛,有时候难免力不从心,给你个好东西。”
陆千乔打开纸团,只见里面包裹着两颗颜se和形状都极其猥琐的小药丸。
赵官人胡须抖动:“用了就知道,别人我还不告诉他。”
两颗药丸被塞进了他鼻孔里,陆千乔一把将窗户拽上,锁好,窗帘拉紧。
……DONG房花烛的气氛好像不剩多少了。他转身,辛湄不知什么时候把嫁衣脱下,只穿一件水红se罗裙,坐在桌旁用筷子挑面条吃。
面是用香油拌的,上面撒了花生与核桃的碎屑,还是取名字里的吉祥之意。
辛湄好心替他盛了一碗,招呼:“过来吃点东西,饿了吧?”
他又是上刀山又是跨油锅,比胸口碎大石还忙,怪不容易的。
眼见她嘴边吃得油汪汪,他忍不住想笑,一整天绷在心底隐藏的紧张也终于消散开。陆千乔走过去端起碗,挑了一筷子面送到她嘴边,低声道:“这个是互相喂着吃的,张嘴。”
辛湄乖乖张嘴,顺便也挑一筷子给他:“原来你们族里的风俗不是喝胶杯酒,是吃胶杯面。”
几颗花生的碎屑沾在她唇边,陆千乔用手轻轻抹了一下,不知为何,想到第一次把她带来皇陵,关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他推开门,便见着她低头吃槐花饼的模样,柔软的黑发,柔软的面颊,还有沾在脸上的碎屑。
她像只白se的小兔子。
“辛湄,过来。”
他放下碗,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拽,她就从椅子上滑坐在他腿上了,顺便反客为主,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陆千乔。”她把脸贴在他脸颊上,“你今天没带着捆妖索吧?”
“嗯,没带。”他笑。
“那你闭上眼,我要亲你一下。”
他又一次顺从地闭上眼,漂亮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辛湄捧着他的脑袋,越看越喜欢,低头在他两边脸上重重亲了两口。
他……又失落了。
正要睁开眼,唇上忽然一软——一个带着香油花生核桃味的浅吻。
没有深邃而纠缠的火热,她吻了一会儿,便移开。喜烛的火光映在两人眼底,亮晶晶并且跳跃。
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红。
“你学得怎么样?”她小声问。
陆千乔愣了一下,紧跟着又反应过来,却没脸红,只低头笑了笑,反问:“你又学得如何?”
“应该……不差。”
“口说无凭。”
那她就直接行动吧。
辛湄伸出手,摸索着,解开他一GEN衣带。形状优美的锁骨露出一小截来。
再解一GEN,小片胸膛出现了,结实,劲瘦。
他一动不动,只低头看着她给自己解衣服。
辛湄皱起眉毛:“你怎么不脱我的?真学会了?”
陆千乔想了想:“你先来。”
这方面他要尊重她。
辛湄了然一笑:“哼,其实你还是不会吧?那你看好了,我教你。”
外衣被她轻轻解开,脱掉,滑落在地。接着是中衣,他的胸膛已经全然暴露在火光中,漂亮的锁骨,结实的肌R,她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摸上去,肌肤火热,剧烈的心跳透过手掌,传递给她。
“……别怕。”她安抚一声,“来,跟我上床。”
他的手往下一兜,她整个人便被抱起来,床帐落下,他上她下,气氛暧昧。
辛湄摇头:“不对,应当我在上面。”
陆千乔一翻身,被她推倒在床,身上再一重——她坐上来了。
亲吻,细碎的长发落在他胸前,吐息潮湿炽热……实在是酥_痒难耐。陆千乔猛然抓住她的腰身,掌心顺着她的脊椎一节节向上抚摸,稍稍用力,她就跌入怀里,互相喘息的唇不知何时再次纠缠,深入,熨帖摩挲。
“……我热……”
脑子里一片混乱,对了,她得教他……可是又舍不得放手,无论是身体还是嘴唇,都在渴望他的触碰,哪怕离开短短一瞬都不行。
热,就脱衣服。
他生硬并且颤抖地替她解开衣带,下一刻她的嘴唇又不甘寂寞地贴上来,敞开了半边胸口——肌肤相触。
像是在gan燥的草原上点起大火,局面瞬间便失控,失去所有章法。
衣服它到底是怎么脱掉的,两人都记不得了,也没时间去想。
……对了,观音坐莲。
辛湄稀烂成浆糊的意识里,这四个字一闪而过。陆千乔不会,她责任重大,今晚得负责把他教会。
于是……
纱帐一阵剧烈抖动,紧跟着,两声哀嚎,辛湄“唰”一声揭开帐子,脸se苍白地探出一GEN光溜溜的胳膊,在床头的柜子里一阵乱翻。
一只手把她拉回去了。
她虚弱地往外爬,喃喃:“我受伤,还流血了……金创药……那本兰麝娇蕊集……”
她需要金创药,还有DONG房花烛夜的示范书籍……
“别走!”
忍耐到极致的极致,青筋快从脑门子里跳出来的陆千乔,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伸手将她抱回来,稍稍移动一下身体,扶着她的脖子侧躺下去。
“别走……”
否则他就要死了,真的会死人。
“我疼。”
“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他翻身压住她,亲吻落在她胸前,拼尽战鬼所有的意志力,不去想刚才那一瞬的销_魂滋味,手指轻抚她的耳垂和脖子,缓解她僵硬的肌R。
多么艰难而充满荆棘的DONG房花烛夜,对她和他来说,都是。
“别、别摸这边!”
那换一边摸
“啊哈哈!好痒好痒!别摸!”
那改揉的
“……轻一点,好疼啊……”
真难伺候。
他惩罚似的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辛湄立即不甘示弱报复回来,想咬鼻子,他抬头一让,细细的牙齿便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巴。
他忽然动了,带着试探,更多的是出其不意的占有与不容抗拒,她一下僵住。
“……疼?”带着隐忍的喘息,问。
说不好……她说不好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是疼,可又不是刚才那种疼,陌生而且怪异。辛湄紧紧捏住他的肩膀,迷惘地看着他。那双暗红se的眼睛深邃还有些可怕,忽然,睫毛颤了颤,他闭上眼,用力吻住她。
天旋地转。
她揪着被子,不知为何又想爬出去:“不……我不……”
……不许说“不”。
一只手托住她的腰,他完完全全压了上来,侵入,攻击,霸占。她一瞬间便软下去,喉咙里第一次发出颤抖的呻吟,睁开眼,漫天漫地的喜庆红se吞没她。
“陆千乔……”她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手指C_入他的头发里,对上他深邃的眼。
“应该……应该是我教你。我要在上面。”
“明天让你在上面。”
她还想抗议,不过要说的话一下子又忘了,乱动的手被他压在两旁,他与她纠缠不休,难解难分。
柜子里的兰麝娇蕊集在默默流泪,他们两人看了那么多遍的图,事到临头一个都没用上。
DONG房花烛夜就这么生涩而保守地过去了……
35
洗手作羹汤
据说,一个真正优秀的好妻子,除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J通三百六十五般武艺外加房中术之外,还必须要有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厨艺。
前三者辛湄认为自己活到九十九岁也未必能有这般造诣,好在,她还有个厨艺能拿得出手。
所以,今天开始,她决定,为了做个优秀的好老婆而努力。
现在是卯时过二刻,天刚蒙蒙亮,辛湄下床,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回头望一眼,陆千乔仍在睡,一条光溜溜的胳膊搭在被子外面,还有一小片胸膛,胸口上几点暧昧红痕——是她昨晚啃出来的。
DONG房花烛夜一片混乱,他辛苦得脸se发白,以至于到现在还人事不省。
辛湄心里充满了对他的爱怜,弯腰撅嘴,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他动了动,迷惘地瞅她一眼,紧跟着翻个身又睡了。
有时候,赖床也是个不错的习惯。
轻手轻脚推开门,清晨的皇陵薄雾弥漫,带着秋ri特有的凉意。她刚一迈步,忽觉脚下踢中了什么东西——是几只青竹筒,上面系着红绳,打了个非常漂亮的结。
揭开上面半只竹筒,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几只捏成莲花形状的紫米团子,团子上还点缀一颗红枣,做得很是漂亮。
……谁送的紫米团子?像是刚放过来的,团子还是热的。
辛湄连着竹筒一起端去厨房,熟练地起灶烧火,作为新妇,她要开始洗手作羹汤了。
缸子里用水泡着几块新鲜鸭血,很好,就做鸭血汤。
锅子里的汤开始翻白泡,浓浓香气四溢的时候,桃果果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走进来,喃喃:“好香啊,斯兰大哥……你做什么了?”
一抬头望见辛湄,他先是一愣,紧跟着掉头想跑,跑了一半再停下,好像这会儿才终于想起辛湄昨天嫁过来,从此就是将军的人了。
“你你你……你一大早来厨房做什么?!”
桃果果缩在门后指着她,见她笑眯眯地往鸭血汤里加料,他紧张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你别乱动厨房啊!万一烧起来怎么办?”
辛湄盛了一碗给他:“尝尝味道如何。”
“我不吃!”他使劲摇头,这女人如此不靠谱,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比猪食还难吃,他才不要委屈自己嘴巴!
“有什么关系,尝尝嘛。”
辛湄一把揪过他毛茸茸的翅膀,捏着鼻子给他灌了一小碗下去,笑吟吟地问:“味道好吗?”
他呛咳得差点晕过去,哇一声哭了,掉头就跑,直跑出去好几步,才又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只同样的青竹筒,苦着脸扔给她:“给你!”
咦?又是一只系红绳的竹筒,打开一看,里面还是几只紫米团子,做得就不怎么J致了,手印还在上面。
辛湄端着紫米团子正(这段有点乱码,稍后修改补充。
皇陵里一gan大小妖怪平ri其实不用吃饭,偶尔吃东西也不过是兴趣而已,唯有将军一ri三餐不可少,做饭之类的事一直都是斯兰照料,他从不放心胶给别人。
眼下一看这鸭血汤,他立即知道辛湄的厨艺只有比自己强,心情顿时很复杂。
……将军人都是她的了,以后连做饭也不需要他了么?
陆千乔成婚第一ri,斯兰感到很寂寞。
“夫……那个……夫……”他犹豫着念了好几遍,夫人两个字对着辛湄怎么也说不出口,索xing略过,“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罢递上来一只特别漂亮的竹筒,里面依然是几颗紫米团子,圆乎乎的,憨厚可爱。
“为什么都给紫米团子?”辛湄好奇极了,“是昨天你们吃剩的吗?”
“是将军那边的风俗!”
斯兰愤愤低吼,她脑袋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战鬼一族的风俗是给新婚夫妇送紫米团子,皇陵里妖怪们熟知这个道理,所以一大早门前堆了许多紫米团子,都是小妖怪们送的。
辛湄塞了一颗进嘴,皱着眉头咬几下,勉勉强强点头:“还……可以吧,紫米煮得不够软。”
……她绝对是故意的,那么多竹筒,为什么只挑他做的那个?!
“哎呀,好香!斯兰你今天做什么了?”
赵官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一进门,瞅见辛湄坐在桌旁吃紫米团子,他眼睛都笑得眯起来,赶紧凑过去,上上下下打量她,啧啧赞叹,细细的胡须里都透出一股猥琐劲:“姑娘今天一看就和以前不同了,皮肤水灵灵,脸蛋红嘟嘟,将军滋润有功啊!”
“真的吗?”用手摸了摸脸,她怎么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真的真的!”
他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只竹筒递上去,挤眉弄眼:“来,拿好。姑娘,记得这几颗紫米团子一定留给将军吃,他吃了,你就知道好处。”
“什么好处?”
辛湄揭开竹筒,里面几颗紫米团子无论是颜se还是形状,怎么看怎么猥琐。
“咳咳,用了就知道。姑娘,别人我还不告诉他。你要怎么谢谢我?”
她笑眯眯地盛了满满一碗鸭血汤放在他面前,又挑了那筒做成莲花的紫米团子给他:“赵官人,多吃点。”
他眉花眼笑,低头刚喝一口汤,眼角便瞅见陆千乔往厨房走来了,立即识情识趣地端着饭食闪人,顺便把依依不舍还想和将军说话的斯兰拽走。
“辛湄。”
陆千乔站在门前唤她一声。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想把本应睡在身边的人揽过来温存一下,谁知却摸了个空,那一刻,他突然领悟了深闺怨妇是怎样的心情。
她答应着跑过来,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头发还梳做未婚姑娘的式样,细碎的额发在风里一会儿翘一会儿落。
DONG房花烛夜之后,在清晨望见她的笑脸,有一种久违而贴心的温暖。
他暗咳一声,故作自然地别过脑袋,低声道:“你……还好么?”
这个……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历,女人的身体比想象中柔弱多了……那什么,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的血迹,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堆金创药跌打药,是不是……是不是要上点药什么的……
“我很好啊。”元气十足的回答。
……其实吧,虽然没指望她娇弱无力地醒来,钻怀里撒娇呼痛,但……但她和往常一样活蹦乱跳,还有J神起个大早做鸭血汤,似乎更让他难以接受。
果然……要认真看看那本兰麝娇蕊集么?陆千乔陷入沉思。
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袖子,他低头,对上她乌溜溜的眼睛,她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好吃吗?”
他的脸一下炸红,她指的是什么好吃?嗯,好吧……确实、确实挺好吃的……
“鸭血汤味道如何?会不会太淡?”
陆千乔瞬间淡定了,默然低头喝一口汤,她似乎放了一些花椒粉,淡淡的辛香,微麻的口感——她果然十分擅长厨艺。
“……好吃。”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起那么早,是为了做汤?”
辛湄点点头:“我爹说,这叫洗手作羹汤。不过我没洗手,不要紧吧?”
他很喜欢她这么郑重其事的模样,当即把满满一碗汤喝完,忽见她推过来一筒形状颜se都猥琐的紫米团子,继续殷勤地望着他:“给你吃这个。”
……好眼熟的团子。
陆千乔捏起一颗左右上下前后反复看,心里生疑,望一眼她,再望一眼团子,犹豫良久,方道:“谁送的?”
“赵官人。”
她给他吃赵官人送的猥琐团子……那颗谁吃谁知道的团子……她的意思是……
他艰难地纠结了。
“陆千乔,吃完早饭,可以再睡一会儿吗?”
辛湄靠过来,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声音软绵绵。
“……累了?”
“嗯。”她打个呵欠,“我一直没睡,就等着天亮洗手作羹汤。”
他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抄过她膝下,轻轻一抱,她就蜷缩着埋在他怀里了,他的手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现在就睡。”
“呃,可是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