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刚刚的刹那间,陆北晨只觉得什么都听不到了,那首歌词的调子缓缓在脑海里呼啸而过,像一阵狂妄的龙卷风,卷起痛彻心扉的疼。
那首曲子,明明是他写给暖雪的,明明是暖雪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说是自己曾经的男朋友写给她的……
他认识她吗?
脑海里恍惚有一道影子尖锐的滑过,刺痛的他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要用力捂住心脏才避免那一阵疼,默默在原地怔了一下,心中好似一道惊雷劈下,一个接着一个砸在心尖上,那段模模糊糊的过往依旧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雾,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看不清。
可是,脑海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舞台上那个女孩子自己应该是熟悉的,她弹琴的指法,或最后一个音符的错音,他都觉得那么熟悉。
他突然冲过去一步,门口的苏暖雪心中猛然一冷,低叫:“北晨!”
他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往前走,作势要冲上舞台,人群里闹轰轰的,却因为他的到来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小路,他清雅如同梨花,俊美如同暖阳,只是眉眼深处有掩饰不住的疼。
苏暖雪在身后高声叫着他,他恍若不闻,像是真的要永远离开他似的,一步步往前走,她心底突然有一种突如其来、无法言说的恐惧。
其实,她一直在恐惧,整整七年,哪怕她跟他离的再近,靠的再紧,他好像终归不是自己的一样,就连今晚的求婚,她甚至都有一点不真实,像是活在梦幻里。
在他出现在酒吧的那一刻,在她听到那首熟悉的钢琴曲那一刻,她心底的恐惧终于彻底炸开,在他移动的那一刻,她终于还是不顾一切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她一直在怕,怕终究有一天,他会像七年前那样离开自己,无论她怎样哭叫,他留给她的也只有一个冷漠背影。
她痛恨那个背影,比痛恨死亡与羞辱,比当年痛恨苏念雪还要更加深,更加沉。
她觉得他就要这样离开她的世界了。
苏暖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热闹的酒吧里仍然显得异样尖锐:“陆北晨,你不要逼我!你忘了?!这些年是我一直陪着你,是我一直照顾你,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他终于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声音淡漠低沉的从酒吧里飘过来:“暖雪,我知道,可是,我现在想知道这七年我忘了什么,这是困扰我七年的事情,现在别闹了,回家等我。”
“不要,不要过去。”苏暖雪梨花带雨的尖叫,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气质漂亮。
陆北晨停了一瞬,随即又大步朝舞台上走出。
她多想扑过去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走,可是他最终还是走上了舞台,站在万丈光芒之下,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距离与那个钢琴师越来越近,心底的恐惧深深的攥紧了她。
他不是已经忘了她吗,不过是一曲钢琴曲,又代表着什么呢?她突然后悔,她后悔那天没有杀了苏念雪,只有她死了,北晨哥哥才能彻彻底底的属于她的。
人群中的莫丛远脸色同样深沉,内心一层一层的波动,这首钢琴曲,他有多久没有听到了?记得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感动的一塌糊涂。
可是,她怎么会弹?
而且,还弹的跟第一次听到的一样?
莫丛远的脸色也很难看,甚至眸底蹿出了一丝迷惑,雪魅她到底是谁?心尖突然泛起一丝疼,他觉得,今晚他真该找她好好问个清楚,为什么她会这首怪调的卡农?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登场,已经看到一个英俊不凡的中国男人蹿上了舞台,他眉眼里蹿出一丝流光,那样的背影,那样的身姿,不是陆北晨是谁?
他来美国了,他竟然出现在这里,他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朝颜如初走近,然后停在了她面前,那样认真的看着她,仿佛要把眼前的女孩子的心思看穿看透。
有一瞬间的感觉,莫丛远自己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揭露开来,却又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他作势上前一步,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倏地响起,刺的他的心微微一协,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是爷爷的电话……
这么晚了,爷爷怎么会突然想起给他电话?他皱眉,平静的按掉电话。
可是,还没等他走两步,电话铃又不是知疲倦的响了起来,他无奈的蹙眉,依着爷爷的性子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深更半夜打这通电话的,毕竟从小到大,他最疼爱的是他这个孙子,对他做什么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晚若他不接这通电话,依着他刚愎自用的性子,改日免不了又不一顿训斥,他平生什么不怕,唯独害怕这位当年纵横时装界人称鬼才设计师的爷爷,于是沉吟了一下,他又望了望舞台上的两人。
魅惑的灯光懒洋洋的扫在两人身上,不知道那什么,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那两人很配。
他努力压制下眉心的纹路,眉眼里惯有的笑意,干净天真,他转身上了二楼,找了一个干净的包厢,接了这通电话:“爷爷,我保证,过两天就回国了。”
知道爷爷肯定问及的是这桩事,莫丛远索性先揭了底牌,乖乖认错。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国?”电话那端的老人声音严肃,不容置疑。
莫丛远慵懒的坐在沙发上,身子往后一仰,忙嬉皮笑脸的叹了一声:“爷爷,这不是事情还没有办完,而且我舍不得离开您老人家吗?”
“你这个臭小子,又跑到哪里鬼混了,还不给我马上滚回来?”老人虽然声音依旧洪亮,可声音明显软了下来,自小到大,他可是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孙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莫丛远一手揉了揉眉心,一手捏着电话,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带着惯有的慵懒,着急的说了一句:“爷爷,我这边真有急事呢?”
一听这话,电话那端的吼声再度传来:“什么样的急事能大得过给你找媳妇儿,爷爷今天作主,给你说了门亲事,对方是爷爷以前的至交,你可不能给爷爷把这事给搞砸了。”顿了顿,老人像是轻抿了一口茶,再度厉声嘱咐道:“我已经跟我那朋友商量好了,你回国后安排个时间跟人家姑娘见个面,如果小夭看上你了这桩婚事就成了,你们两先在国内订婚,我很快就回去,但是小夭如果看不上你,你就直接给我跳楼得了,省得丢了我们莫家的面子。”
莫丛远平静的目光闪了一下,里面仿佛有什么暗涌突然溢了出来,他邪魅的眉眼依旧漂亮的失真,耐着性子回了那边一句:“爷爷,您没给我开玩笑吧,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这件事,太意外了,简直大大的出了他的意外,他从来没有打算结婚,至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一闪而逝的是那一张冷艳如妖的脸。
“你觉得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臭小子,爷爷还是那句话,这婚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那边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爷爷——”莫丛远厚着脸皮唤了一句。
“我告诉你求我没用,如果你不同意这桩婚事以后就是我莫惊鸿的孙子。”然后,不给莫丛远开口的余地,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莫丛远抚着头苦笑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想回到大厅,脑海里又闪过那两道身影,一个欣长如玉,一个美好如初,最后硬生生的止了步伐,不知道为什么,他暂时还不想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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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灯光黯了下来,今晚,终是曲终人散,别离时刻。
酒吧里的客人都还没走,所有人恋恋不舍的看着雪魅,她静静坐在那里,犹如天地之间浇灌出来的红莲业火,美的惊心,她微微低头,怔怔的模样似乎还沉浸那首钢琴中甜蜜的遐想中,修长如同白玉的手指随意的搭在黑白键上,指甲圆润,骨节修长,莹莹如玉。
四周喧闹的声音仿佛逐渐远离,天地之间,仿若静寂的只有她一人。
她身上穿着一套耀眼的衣服,像是一团团火焰在烛火中跳动,有一种非比寻常的美态,其实她一向喜欢红裙子,可是穿的次数却从来不多。
小时候,她喜欢的颜色其实偏爱红色,可是爸爸一向给她买的裙子都是白色,说白色唯美,如同梦幻,他要把她打扮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公主。
她总是趴在颜初肩头,小声不满的念着,爸爸怎么那么讨厌啊,怎么老是喜欢给我买白裙子,一点都不好看,没有美感。
颜初闷笑着不出声,任由她小声抱怨。
可第二天她仍是安份守已的穿着白裙子,打扮得如同小公主一般,乖乖任由大家欣赏,其实,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穿白裙子反而有一种惊心动魄无与伦比的美丽,也许只有她,能将纯色的白裙穿的如此特色,如此美丽,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鸢尾。
那时候,宠她如爸爸,疼她如颜初,可是这么多年,她仍然忘不了那最初的悸动。
人都是贪心的动物,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温暖的幸福,会觉得其他什么都不是。
她静静坐着,回忆走马观花的纷纷涌现,她承认今晚,她逾越了。
“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弹这首曲子?”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像是黑白键上跳动的音符,有着别样的慵懒从容。
她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唇畔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我的曲子,为什么我不会弹。”
他终究还是来了,因为这首他曾经写过的曲子,他不记得苏念雪,却记得这首钢琴曲,证明自己在他心上的份量终归太浅,太浅。
不过七年时间,他竟然不记得她。
是谁年少时曾低低许诺,念念,这辈子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如今誓言依旧在耳边盘旋,可是近在咫尺的人却远如天涯。
“这首……这首曲子……明明是我写给我女朋友暖雪的,很少人知道,小姐你从哪儿学会的?”他语气带着茫然,似乎在认真思绪什么,可脑海里有一个影子突然闪过。
“你的女朋友难道只有苏暖雪。”她笑,语气染上了丝丝媚惑,黑眸如玉,慵懒淡淡的看着他,仿佛略带认真却携了探究。
他一怔,她的话像是刺一样划破了自己的心房,那重重叠叠的迷雾似乎被微微拨开了一层,他的眉头皱的更紧,轻轻的说了一句:“小姐,我能不能一睹芳颜?虽然这个要求有点无礼……但是……”他犹豫不决的看着她,浓眉茫然的拢在一起,为什么他仅仅只是看着她,就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疼。
他到底是遗忘了什么?
颜如初只觉得心脏里的那颗胸膛在疯狂擂动,呯呯作响,那天早晨的记忆如同洪水一般向自己倾泄而来,她永远忘不了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之后的平静与陌生。
她缓缓抬头,定定的看着站在钢琴边的男人,仿佛昔日身着白色燕尾服手里拿着高脚杯轻轻往她钢琴上一靠,声音清澈略带笑意:“丫头,怎么又弹错了一个音符?”
那时候的甜蜜现在想起来感觉如同昨日发生,可是越甜蜜自己会越痛苦,她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似乎想一时间把这七年来错过他的时间,一一揉入心底。
他的双眼还是像过去一样清澈,脸蛋依旧从前一样清雅如同梨花,浅浅淡淡,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注了细微的阴影,颜如初抬手突然揭下了脸色的红色面具。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雪魅有朝一日会在舞台上揭开自己的面具,可是那距离太遥远,灯光太黑暗,仅凭着感觉知道她揭开了面具,露出了一直神秘如花的脸。
她的轮廓精致,下巴有优美的弧线,好看如花,倾城妖娆,这样的一张脸,如果暴露在阳光下,会是多么美好?酒吧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苏暖雪的指甲几乎叩入血肉,狠狠的瞪着舞台上那一对令人羡慕的男女,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相配,一如七年前。
她仍记得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那个葱白如花的少年郎,有着一张英俊的让人难忘的脸,苏家大门口,他推着车朝她缓缓走来,脸上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头发上衣服上都有些水气,眸子里绽放着异样的颜彩,如同上等的水墨画,简单和白衬衣被他穿的唯美至极,如同层层叠叠的碧雪晶莹剔透,美的梦幻,美的醉人,那种样子简直不似凡人。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人生了一副英俊的可以称作惊艳的容颜,只一眼,她便彻底沉沦,再也无法自拔。
他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堂姐苏念雪,一张小脸霎时雪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美似凡人的男孩将大她一个月的苏念雪搂在怀里,宠溺似的摸摸她的小脑袋,然后声音温柔,语气宠溺:“都说了不要这么早出门,我来了你再出来,瞧瞧,头发上都有水雾了。”
那个平素高高在上的苏氏公主从善如流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抱着男孩瘦弱而又宽阔的腰身,经过苏暖雪面前时,嘴角却是轻轻一扬,对她笑容绽放,十足受用的模样。
很多年以后,那幅画面一直深深在存在脑海里,每每想起,都是针扎似的疼。
那是第一次,她嫉妒苏念雪,嫉妒的几欲疯狂。
站在钢琴边的陆北晨很久都没有说话,虽然只是与颜如初对视一下又偏开头,可颜如初却分感觉到他在认真的打量自己,甚至没有放过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七年已过,我这张脸你可还记得,陆北晨。”颜如初眸光清清淡淡的看着他。
陆北晨大脑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是眼前的女孩子笑的如花模样,只是那时候,她的面容更年轻些,她皱着小鼻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就是弹钢琴吗?陆北晨你有什么了不起,想我可是从小到大在黑白键上长大的,我会怕了你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总觉得,很奇怪,我们……我们以前曾见过吗?”他的唇颤了颤,花瓣般柔软的唇瓣稍稍抿紧,眉头紧锁的模样像是有什么心事荡漾。
我们……我们以前曾见过吗?
只是短短的一句问话,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一瞬间,心底升起了无数个感慨,有在陆家大门口淋了彻夜的雨那种万念俱灰的恨,也有被最相信,最亲密之背弃的痛,更有看着他和苏暖雪在奢华的大床上赤luo相拥,那些回忆每想起一次都鲜血淋淋,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陆北晨和苏暖雪,会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画着圈圈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人的一生,如果不是痛到极致,便不会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恨意,这些恨让她生不如死了七年,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重逢,她必定豪不留情的报复,将当初那些蚀骨灼心的痛楚一一加倍的还给他。
她要看到陆北晨不幸福,看着苏暖雪,看着现在的苏家,这些亏欠自己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要替爸爸妈妈,还有颜初,看到他们的下场。
可是,人终究会长大,她也终于明白,这么多年,这些仇恨,这些被困住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陆北晨活得很好,他忘了她,和苏暖雪即将订亲,甚至结婚,只有她七年来被这些仇恨困在万丈深渊之下,暗无天日,活得如此狼狈,在离开的人心里,她已经被他们忘记得干干净净,不留点滴痕迹,就像现在,相逢也是陌路。
如果再这样下去,把自己的有生之年困在那一方囹圄里,岂不是很可笑吗?她坐在钢琴前,看着十指下的黑白键,一时不由迷惑,用尽一世韶华,来埋葬这场爱恨,是否值得?
可是,她不能,苏暖雪七年前变着法儿抢了她的男朋友,七年后如果她没有稍稍反击怎么对得起这七年前来自己承受的痛。
她温柔的笑了笑,眼底蹿出流光,似真似假的说了一句:“我们不止见过,甚至还很亲密,陆北晨,你忘了我,你就从来没有想想你为什么会忘了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身子都是寒凉一片。
陆北晨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们曾经一定见过,告诉我……你就叫什么名字?”
颜如初冷冷一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凉薄,她看着他,那双漆黑的大眼里终于有悲哀在里面回旋:“陆北晨,我的名字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苏……”
可是话音还未说完便已经被打断,一个黑色衣服的保镖大步流星的跳上舞台,黑着脸说了一句:“陆少爷,苏小姐出事了。”
陆北晨一怔,抓住颜如初的胳膊猛地一松,脑海里仿佛有很多东西要破土而出,却又因为这句话打断了,他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出事?”
“外面还在下雨,路滑,苏小姐的车子在路上出车祸了,你快去瞧瞧吧!”那黑衣保镖神色不像作假,心急如燎的说了句。
暖雪她不能有事,他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显示着他身份的名片:“小姐,你有时间跟我联系。”然后他想也没想的跟着保镖冲了出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像是他再一次的走出了她的世界,那么冷漠,心里突然盘旋起一个念头,七年前他听到自己死去的消息可曾有过一丁点儿难过,他那么着急苏暖雪,他可真是爱她,也许该说,他爱的人其实一直是苏暖雪。
苏暖雪,苏暖雪,这三个字蹿到心底都是一种不可磨灭的疼。
脑海里似乎还有刚才那人的话在耳边盘旋,苏小姐她出车祸了,七年时间,她头一次觉得老天可真长眼!然后,她趴在钢琴上,心口都是满满的疼,疼的她几乎快呼吸不出来。
舞台上就像是演了一出闹剧,最终曲终人散离场。
酒吧里的人群逐渐散去,有人跟她打招呼,她茫然的看着他们,根本读不懂他们眼眸里的光,静,亦发静,没有了音乐,没有了声响,天地间仅存她一个人。
苏暖雪突然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保镖,她阴沉不定的眸子缓缓的看着钢琴旁边的那个少女,她不知道她有多讨厌她弹钢琴的陶醉模样。
而颜如初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再度向她降临。
下一刻,苏暖雪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比平时更冷十倍:“来人,把那架钢琴给我砸了。”
这一声厉斥,尾随而上的四个保镖应声上前,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和森冷模样,望着着舞台上的钢琴师,一副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样子。
吓得颜如初一哆嗦,抬起头的时候看见苏暖雪的时候猛地一怔:“苏暖雪,你刚刚是在骗他!”她不可置信说了一句,双眼瞪的大大的,原来刚刚那一幕真是苏暖雪的调虎离山之计,她怎么可能出事,祸害可是留千年的,摇了摇头不由苦笑一声,自己今晚又是落单,恐怕没有人能救自己了!
果然,颜如初还没有来得及逃就见两个黑衣保镖上前一步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钢琴边拎了起来,她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腾空,被那两个人的手劲抓得胳膊生疼,她想叫却被他们两个人像狗一样丢在地上,然后一双臭脚砸在她身上,她感觉腰骨一疼,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那一脚可真够用力的,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快被踩断,可真疼啊!
她咧了咧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抡起钢琴边的椅子狠戾的朝上面砸下去,发出嗡嗡乱乱的一阵声响,像是钢琴在做最后一次的悲鸣,不一会儿工夫,那台刚刚还演奏出美妙音乐的钢琴彻底被砸死了。
因为自己的脑袋便人按在舞台上,可以感觉到这平时奢华的舞台是那样森凉。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还没有走的侍应生听到嗡乱的钢琴声跑了出来。
只是他还没说话已经被苏暖雪的保镖制服,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颜如初被迫抬头仰望,心底蹿出一丝疼,这台钢琴好歹也跟了自己几年,她本来还打算出价把它买下来,搁在老师那里,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弹一弹,只是这样一个梦想,也被苏暖雪毁了。
颜如初闭了闭眼睛,她的东西自小到大苏暖雪都要费用心思的超越她,甚至抢过去,依如陆北晨,依如钢琴,她还记得少年时候,苏暖雪就是好胜心极强的人,从不肯被人压下。
当年为了得到陆北晨的青青相加,她拼命向他示好展现自己。
为了能登上台参加校庆的钢琴比赛从而将自己挤下去,练钢琴练的双手没有知觉。
一个人如果宁可死也不认输的人,总是想尽一切方法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那总会令人不舒服,过了好一会儿,颜如初看着苏暖雪的身影缓缓向她移近,依旧袅袅婷婷的模样,气质非凡,她的脸被人压在地上,可以近距离的看着她脚上金色的高跟鞋,那样炫目,那样刺眼,她勉强一笑:“苏小姐如果想发泄,请回家,这里是别人的地方。”
她倒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颜如初,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再度趴在我脚下匍匐,你看,北晨哥哥听到我受伤的消息忙赶回去了,你的份量在他心里仅有那么一丁点儿。”
颜如初算是认可了她的话:“你觉得感情这样骗来骗去有意思吗?苏暖雪,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你曾经是这样骗过他,你觉得他还会爱你吗?”她的嗓音带着一股子凉,感觉腰间的大脚再度狠狠一压,口腔里仿佛有血腥味翻滚。
“我做事你可放心。”她脸上仍是笃定的笑意,嘴角微勾起高傲的嘲讽,陆北晨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出了车祸,毕竟医院是她家的,她岂容有半点风声泄漏出去。
“确实,七年前你做事已经滴水不露,小小年纪心机深沉,现在自然更盛当年。”她像是开玩笑一样轻声说道,只有自己知道承受多大的疼:“苏小姐,刚刚那架琴是酒吧里的,你给现金还是支票?”她的声音依旧清浅。
就算是有朝一日死在苏暖雪面前,也要维持那仅有的一份自尊。
苏暖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蹲下身子捏了捏她有脸蛋,却又嫌弃的缩了缩手:“死到临头了还掂记着钱,颜如初,看来这七年你过得并不如意。”
“如果不是你们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会落到这个地步。”她笑,忍着疼,眼里涌出刻骨的恨意,如一把刀一样像是要把眼前这个浅笑美艳却有一副蛇血心肠的女人凌迟。
“噢,也对。”她倒坦承不讳,语气依旧带着固有的骄傲:“颜如初,今天我要告诉你,掂记别人的东西总是没有好下场的,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
“呵呵呵——”她一听这话笑了一笑,唇咬破的时候,即使血腥味弥久不散,她也没有求苏暖雪放过她,她那样的人,从小到大恨不得她死,怎么可以求她?
“苏暖雪,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你的东西你费尽心思偷过来也不会是你的,你以为陆北晨他真的忘了我吗?”她眼底有幽光不明不灭,如同流火一样荡漾开来,衬的那一双本就妩媚的眼睛更露风情,她从来都很美,哪怕是最难堪的时候,也依然是。
“小践人——”苏暖雪突然一用力,锋利的指甲刮在她脸上,连带着几乎把一层皮肉抠下来,血染了她艳红的指甲,明耀刺眼。
颜如初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自己可真是嘴贱,苏暖雪的脾气她又不是不清楚,非得挑着刺把她逼着出手,她咬着唇,血腥味再一次泛在口腔里,缠绵不退,一声不吭。
她没有动,甚至抬不起手去抹那脸上的血迹,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似五条红线在脸上缠绵,里面纷嫩的肉清晰可见,这样的疼,她竟然生生的忍了下来,偏头,就那样莫名的看着她,不委屈,不求饶,甚至连一声疼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苏暖雪,你就算是打死我陆北晨也不会忘了我的,如果我死了,你猜,他会不会让你替我陪葬?”
她笑了,脸上的痛几乎让她想失声痛哭,可她知道,这个时候越是痛苦苏暖雪她越是得意,自己可是真够倒霉的,每一次都落在苏暖雪的手里,真是她的不幸。
她刚刚还在想,苏暖雪她怎么就没出车祸呢?
如果她出车祸了多好!哈!
一番话将苏暖雪激得怒意更盛,她眼睛通红的看着颜如初,刚刚那一幕如红莲业火一般在心底疯狂燃烧,这七年来,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是他对她从来都是清清淡淡。
当年,她趾高气昂的告诉苏念雪:“你以为北晨哥哥真的喜欢你吗?如果你不是因为你爸爸的身份,你以为,你还会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人吗?”
她说那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惧意的,陆北晨对苏念雪的感情,她再清楚不过。
苏暖雪抬手就是对着她受伤的左脸就是一巴掌,眸光发冷的盯着她:“小践人,你以为他现在是你可以高攀的人吗?就你这样模样,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看看,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整死你他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颜如初疼得抽了一口气,她今天这张脸非毁容了不可,她看着苏暖雪,依旧美艳漂亮,气质出众,其实她这个妹妹不说话的时候一直很美,她一直是知道的,可是她一旦说话就会完全破坏了那种美感,变得丑陋,依然没哭,脸上被指甲刮花的肉已经血肉模糊。
她仍然没哭,心底叹了一声,却仍是倔强的开口:“苏暖雪,你猜,如果陆北晨他来了看到我这幅模样,会到你这样欺负我,他还会不会要你?”
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梦幻一般,事到如今,她已经觉得谁都指望不上,只能自救。
可是她忘记了苏暖雪的疯狂,陆北晨是他的死穴,一辈子的死穴,触动一下无疑找死。
“来人呐,把这个小践人给我往死里打!”苏暖雪气得脸色发白,凄厉的尖叫一嗓子。
“苏小姐,这不太好吧!”其中一个保镖紧张的开口道,他是一个粗人,但也知道这姑娘是个弹钢琴的好苗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下手,他有点忍心。
“毁了,出了事我负责。”苏暖雪看着手心的血痕,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她想起陆北晨刚刚站在舞台上和她亲昵的神情时,更是满眼寒冰。
她的东西,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窥窃,包括她的姐姐。
可她忘了,这件东西原本是颜如初的,是她一直在窥窃别人的幸福,别人的身份,别人的男人,自己挖空心思抢过来,成为了她的。
那个保镖仍是在犹豫,神情带着一股子不满,这个女孩子已经够可怜,这些教训已经足够她承受的了,可是苏小姐为什么让她非死不可呢?
“苏小姐,这恐怕……恐怕不太好吧!”他还想据争,可是苏暖雪的目光移向他的时候已经变了模样,是冬里的流冰:“连你还要跟我作对,祈三,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
她的声音,几乎像是冬日里的一场冻雪,浇灌在热火上,将那一抹火焰彻底熄灭。
那人终于还是轻轻应了声:“苏小姐,我听命于您。”然后,他望向冰冷舞台上的那个女孩子时,将眼底的最后一丝动容悄然化去。
颜如初感激地望了那人一眼,雪白的贝齿紧紧的咬着唇,不过是疼上加疼,她受得住。
那本是漂亮的唇瓣被她咬得血肉模糊,有血丝从嘴角里溢出来,她也一声不吭,她静静地看着朝她走过来的几个黑衣人,想逃,早已经没有了力气。
就像冬日里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再也没有飞翔的力气。
而苏暖雪的目光满是恨意,心里已经彻底疯狂,只有她死,只有她死了,她的幸福才能安心,她已经忘了自己做的事情是犯法的,就算苏家陆家的财势涛天,也是犯了法的。
只可惜,她已经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一心一意的想让颜如初死。
男人第一脚踹到颜如初身上的时候,她的眼珠子都在微微发红,她看着颜如初的身子犹如花苞一样被人摧残,她看着颜如初在地上疼得发抖,可是,她依然没有哭。
她死死的咬着唇,唇角的血越来越多,她的眉重重的纠缠在一起,她的脸色发白,鼻子里再男人的拳打脚踢落下来的时候又是重重一哼。
她的眼睛闭的紧紧的,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是刻骨的疼。
她感觉她的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她感觉她的五脏六肺已经被移了位,她疼的发颤,像七年前那样,疼的发颤,可是不能哭,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爱她的人,她拿什么去哭?
哭是弱者的形为,颜如初不哭!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的血丝越来越多,她拼命忍着,唇瓣已经被咬得变了形。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踢来踢去,疼,真疼……
她不是不疼,她是真疼,可怎么哭呢?
在苏暖雪面前,她已经忘了怎么哭。
几个男人也在心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出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果决,也没有那么狠厉,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谁能忍心一直下那样的重手。
正在这时,一丝清冷的声音像闪电一般炸了进来:“你们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