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相欠，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全世界都不及它的美好，可怎么可能互不相欠呢？对颜如初来说，陆北晨跟她永远不可能互不相欠，他们曾经是山盟互许相携一生的一对，如今是背弃相离家仇私恨的仇人，怎么可能互不相欠，苏家跟陆家欠她的，何止是一条人命。
电话那端一片死寂，像坠入大海深处的茫然，再也浮不出水面。
直到颜如初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没想到陆北晨突然开口，声音仍是低低的，像是极力控制住的情感：“阿初，我们……我们从前真的不认识吗？”
“不认识。”她矢口否认，唇边的浅笑早已化成了细风。
“可是你……你和……念念……”陆北晨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个熟悉的名字一叫出来都是痛啊，谁能想他此刻心底的疼。“你是念念。”
颜如初对两个字的称呼豪不惊讶，偏着头望着静夜下的长空，灯光如流火般明美，在妩媚的眸子里跳跃，多了一丝诡异，也多了一丝魅惑，她的声音很浅，像静夜下微微绽放的花瓣，异样夺目，也异样让人心疼：“对不起，我再说一遍，陆市长，你认错人了。”
他终于想起她了，可是她却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她告诉自己过去了。
陆北晨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异，她根本不承认自己是念念，只能叹了一口气如常说道：“阿初，不管过去怎么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负了念念。”
“陆市长这是在内疚吗？”颜如初冷嗤一声，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是的，我内疚，我痛苦，我自责，我恨我自己把念念忘了，可是阿初，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忘了她。”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有一阵微凉，还没有等颜如初开口他的声音又温柔的响起，缠绵缱绻：“阿初，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了不少委屈，你离开海城后表哥大发雷霆，你还是等他气消了过段时间再跟他联系，免得他还在生你的气，还有，你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多注意身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随时可以给我电话。”
“多谢了，暂时不需要。”她脑子里嗡嗡作响，除了听到莫丛远生气了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莫丛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其实她有给他留了一封信的，他应该会看到的！
难道他没有看到那封信吗？她的心蓦地一紧，下意识的想给他打电话，突然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她猛地清醒过来，惊了一身冷汗，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走神了。
颜如初无奈的扯了扯唇瓣，听到耳边有细碎的声音：“阿初。”陆北晨又唤。
她慵懒的勾唇，神情恢复冷漠，像是陆北晨就站在她身边一样：“嗯？”她轻应，目光却看向干净的夜空，星子梦幻的似虚镀了一层光晕，浅浅的，不甚分明。
“对不起。”陆北晨声音低低，真挚的向她道歉。
“可，你的对不起，我不需要了，陆市长，这件事就这样了结吧。”颜如初神色复杂的说了一句，你的想起终归太晚太晚，而我再也不需要你的怜惜。
陆北晨欲言又止：“阿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问我为什么？颜如初只觉得好笑极了，便真的笑出来：“难道陆市长真的不明白吗？好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陆市长，再见。”说完，不给他反应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陆北晨，你凭什么问我为什么，我如今这样对你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是装作失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做了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还奢望我原谅？
电话两端，两个人同时默然。
只是一个松了一口气，一个吸了一口气，同样的夜空，都是复杂的心境。
颜如初神色复杂的摸着手机，莫丛远，我该给你打这一通电话吗？
她站在街头，仍是漫不经心的走着，身体上的疲惫让她很想入睡，可是脑海里却是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冲击着她的脑波，她知道今晚又要失眠了。
夜深后，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许是因为秋凉，而漫天的霓虹灯光也渐渐微弱下来，偶有灯影拂过，是落叶般的静美，夜下的星子更显得亮了很多。
这里不同于海城的奢侈繁华，静的让人不忍碰触。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划了很久，一遍又一遍的开机解锁，最后那个铭记于心的电话号码还是没有拨出，她知道，在听到莫丛远这三个字自己还是不可避免的微乱了，可是更清晰的是那一夜男人近乎疯狂的残暴，掠夺，她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再也没有了知觉，可是，这一刻，她又没来由的为他担心了？颜如初，你这是爱上他了吗？
这个思维攥入脑海里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完了，彻底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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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儿——”一声惊叫自莫丛远口中叫出，他整个人再次惊醒，双眼因惊恐而瞪大，良久后他呯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是愈加绵密的细汗，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腔里，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又回放在脑海里。
他记起了，陆北晨说初儿死了，他刚刚在一次梦到了她鲜血淋淋。
“远哥哥？”莫森从公事中抬头，看着突然惊醒的莫丛远，此时此刻，男人的神色依旧稍显憔悴，凉薄的一张脸似乎有细密的汗珠在静静流淌，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梦中的场景，不消他说，莫森亦明白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莫丛远感觉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有些疲惫的擦了擦额角，用力的闭了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明：“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莫森抬手关了笔记本电脑，神色亦染了郑重，说真的，远哥哥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海城外地两头跑，实在困极了就和衣眯了一会儿，就算是在海城他也没有回过家一趟，累了就在自己的候休息室里眯一会儿，这个项目牵扯了他太多精力，他无暇顾及其他人，所以颜如初才出了那样的事情。
听到颜如初出事的消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这才陷入昏厥，他当时吓坏了，不想到医院后医生说他劳累过度，再加上情绪反常才导致了昏迷。
“噢，莫森，帮我办理出院手续。”莫丛远简洁明了的说了句。
“远哥哥，你好好休息几天，公司这边有我。”莫森没有退让，远哥哥突然高烧昏迷不醒吓坏了一干众人，折腾了半夜他终于退烧了他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他一醒来就闹着要出院，有这么不听话的病人吗？
莫丛远神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情绪：“莫森，如果你不去我自己可以去，我要出院。现在，立刻，马上。”他声音里同样有不可置疑的坚定，和认真。
“远哥哥，真的不需要再休息一天吗？”莫森无奈。
“马上出院。”莫丛远意简言赅的说了一句，他俊美的神色有点病态般的美，融融似点点粉白的桃花，俊朗到令人窒息，只是那双黑眸太过沉寂，像一潭死水，透明如同花瓣的薄瓣如同刀削般完美，绷紧的下巴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傲。
“好吧。”莫森微微一叹，知道自己固执不过他，只能选择妥协，他准备出病房时突然又说了一句：“远哥哥，爷爷让你给他回一通电话。”
昨天莫老爷子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还以为老爷子知道远哥哥病倒的消息，谁知道爷爷竟然提及婚事，说程家小姑娘对远哥哥很是喜欢，远哥哥为什么没看上人家？
莫森打着哈哈说自己也不知道，相亲一事自己并不了解，等远哥哥忙完再给他电话。
“嗯。”莫丛远轻应了一声，嗓音有股子说不出的沉。
莫森很快出了病房，莫丛远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眼底是一片模糊的疼，明明强装住不再悲伤，可是心口为什么总有一股子生不如死的疼呢，就仿佛是谁的手一直在用力的揪住，让他疼，让他清醒，让他认清事情的真相，颜如初，你真的死了吗？
想起她坐在钢琴边旁若无人的模样，想着她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翻腾，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想起她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从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他算准了一切，唯独没有算过命运，命运之手还是彻底分离了他们。
老天，你何其残忍，我又何其无辜！
一滴泪，从眼角无声的落下，垂在睫毛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美，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疯狂撕扯破碎，莫丛远知道这一次再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