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尔苏看着自家额娘,神情很是无奈,过了好一会才道:“额娘,这事既然已经做了,我也不后悔,我自幼和十四阿哥一块长大,当初去西北从军,也全仰仗他照拂,我不是知恩不图报之人,念着过去的情分,我答应帮他这一次,只这一次,若是日后因此倒了大霉……儿子也不会连累您老人家,咱们好歹是传承了多年的王府,即便到时候摄政王要治罪,儿子一力承担便是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老福晋听了儿子的话热泪盈眶,哽咽道:“没有你,额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索性当时还隔着一道门,德贵妃虽然很激动,但是透露出来的也不多,兴许……他们查不到什么,但怀疑是肯定的,咱们以后安安分分的,但愿能躲过这一劫吧。”
“嗯,和靳家结亲的事儿,额娘休要再提了,这么多年了,儿子一个人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娶继福晋的事儿,咱们慢慢再做打算可好?这些日子我都会在府里,正好得空,好好教导教导咱们大阿哥,他才是平郡王府的未来。”讷尔苏说起自己的儿子时,眼中有着一丝柔软之色,那毕竟是他唯一的血脉,那孩子也非常听话懂事,他很是欣慰。
“好吧。”老福晋看着儿子,叹息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她想给儿子娶靳家的女儿做继福晋,还不是为了能和靳水月拉上关系,以后出了什么事儿,好歹靳水月还能念在靳家人的情分上帮帮他们,可人家已经看穿了她的如意算盘,如今也只好作罢了。
老福晋倒是暂时放下了,可靳家三夫人冯氏却是一万个不服气,火急缭绕的回了府。
“老夫人呢?”才进了门,冯氏便冷着一张脸问迎上来的奴才,面色有些狰狞。
那丫鬟神色一僵,随即弯腰恭声道:“启禀三夫人,兰香院中有些较为稀罕的兰花开了,二老夫人请老夫人过去赏花了。”
“赏花?”冯氏闻言气的鼓起了腮帮子,一边往兰香院疾驰而去,一边对身边的奴才抱怨道:“都这个时候了,她们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赏花,还当真是老了,一点儿都不知道为家族的前程和未来考虑,怪不得靳家当初败落下来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丫鬟听了冯氏的话有些目瞪口呆,却不敢接话,连忙压低了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兰香院中,二老夫人胡氏正带着嫂嫂高氏和侄媳妇们赏花。
兰香院的兰花品种很多,花期也不一样,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能看到绽放的兰花,淡淡的幽香简直让人沉醉。
今儿个天气不错,并不是太热,此刻烈日被云层遮挡,她们正好出来赏花,屋内已经沏了上好的花茶,清热解暑,一会回去正好可以喝。
“这花真是好看,改明儿个,我也叫芳华回来瞧瞧。”大夫人武佳氏一边看那一簇簇兰花,一边笑着说道。
“大嫂是想芳华了吧,说起来那孩子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二夫人梁氏连忙说道。
武佳氏闻言也没有否认,她的确想女儿了,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自从女儿出嫁后,她对女儿的想念却与日俱增,又不好时时过去探望,就盼着那孩子能多回来一些,可出嫁的女儿总往娘家跑,那是会遭人闲话的。
听两个儿媳妇说起已经出嫁的长孙女靳芳华,老夫人高氏眼中也有着一丝想念之色,几个孙女中,靳芳华是最年长的,也是最听话懂事的,她自然偏爱那孩子,也盼着孙女能回来呢。
“芳华的婆家是极好相处的,对芳华也好,你们想孩子了,派人去请便是了。”二老夫人胡氏笑着说道。
“话虽如此,终究还是要悠着点,芳华毕竟嫁出去了,说起来还是弟妹你福气好,新月和水月虽然嫁的都是王府,可弟妹想去瞧她们便能随时去。”高氏看着胡氏,笑着说道。
胡氏闻言满脸笑容,她的确很满意,也觉得很惬意,孩子们都有好归宿,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欣慰的事儿了。
冯氏怒气冲冲进了兰香院时,看见的便是妯娌和婆婆们其乐融融的场面,听到的便是这种话,心中的火气更胜了。
靳芳华的婚事,当时一家子都很上心,到了她家淑华时,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个人四处奔波,好不容易说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家里人还不当回事,而且还让靳水月给搅黄了,她就不信,若靳家人不说出去,靳水月能知道吗?也不知道是谁嘴贱说了出去,她今儿个非要好好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瞧瞧不可。
“三夫人。”守在院子里的丫鬟们瞧见冯氏,连忙福身行礼。
“三弟妹来了。”武佳氏见冯氏过来了,连忙笑着招了招手:“弟妹一早就说出门有事,不能和我们赏花了,没想来的这么及时,快看看这花,真是不错,改明儿个我也让芳华回来瞧瞧,正好她们姐妹三人许久未见了,一起说说笑笑的,才开心。”
若换做从前,冯氏再怎么也会附和几句,她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八面琳珑,不过也是嘴上不饶人的,今儿个心情极差,一肚子火气还没有发泄,她根本懒得理武佳氏,到了老夫人高氏面前,随意屈了屈膝便站起身道:“媳妇有事要请母亲和二婶婶做主。”
老夫人高氏见儿媳妇脸色难看,神情中满是戾气,微微有些诧异,便低声道:“说吧,是什么事儿?”
“是淑华的婚事,我们淑华已经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母亲说让我自己个看着办就是了,媳妇也不负众望,给淑华找了一门人人羡慕的好亲事,那可是平郡王府,淑华嫁过去就是当家作主的福晋,日后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旁人求都求不来,但今儿个儿媳去了平郡王府,老福晋却说婚事就此作罢,这六礼都到了问名了,婚事却作罢了,让我们靳家的脸往哪儿搁?我们淑华的名声也坏了。”冯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方面觉得生气,另一方面也觉得委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倒是老夫人高氏微微蹙眉道:“这门婚事,我原是不看好的,如今作罢了倒是好事,而且……你们并没有传扬出去,于淑华的名声应该没有多大影响,而且孩子今年只有十四岁,再过两年慢慢议亲也不晚,到时候也没有人再拿这个说事了,你不要太担心,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回去好好歇着吧。”
“母亲说的轻巧,那可是王府……我们淑华已经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吗?”冯氏却是不乐意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紧紧握着锦帕道:“如今这门婚事黄了,若是因为我们淑华的原因,我也就认了,可是老福晋说了,是四福晋当面和她说,我们靳家不愿意和平郡王府结亲,她老人家才会作罢的。”
一旁的胡氏一直听着侄媳妇冯氏哭诉,听到这儿时,面色一变,她是和水月说了此事,水月也说会妥善处理的,她却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直截了当找了老福晋。
事实上……若不是今儿个在宫里碰到老福晋,靳水月生了气,也不会这么直白,起码会好好周旋一下。
“水月也是为了我们靳家好。”老夫人高氏听说是侄女做了主,心里反而更加放心了,一副理当如此的口气说道。
“为了靳家?”冯氏一下子就尖叫起来:“她那是为了靳家吗?为了靳家就不该拦着我们淑华的好前程,靳家这些年越来越落魄了,四福晋倒是越过越好,以后都要做皇后娘娘了,怎么没见她为我们靳家做什么好事儿?倒是诅了我们淑华的婚事。”冯氏说到此,黑着脸道:“四福晋是尊贵,可她再尊贵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管娘家侄女的婚事?”
“三弟妹休得胡言。”武佳氏听了冯氏的话,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扯了冯氏的衣袖,低声说道。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二妹妹家的弘毅看不上我们淑华,我自己给淑华找了平郡王府,却被四福晋给搅和了,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若是不给我们淑华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敢闹她一个天翻地覆,四福晋不是要做皇后了吗?给我们淑华找个公门王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也算是一种补偿了。”冯氏说到此看着胡氏,冷笑道:“二婶婶您说是不是?皇后娘娘赐婚,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胡氏听了后气得不轻,觉得这侄媳妇就是不知好歹,平郡王府是好沾染的吗?婚事黄了才是好事,可人家却不乐意了,听冯氏的意思,要让她家水月赔淑华一个好亲事,而且还得是嫁给皇族做福晋才行呢,这么大口气,也不怕闪着舌头。
“二婶婶随时都能去摄政王府,这事就烦劳二婶婶跑一趟和四福晋说个清楚,我们淑华等着她这个姑母赐一门好亲事呢。”冯氏看着胡氏,一脸讽刺说道,随即又骂骂咧咧的诅咒道:“也不知道是谁嘴|贱,竟然将我们淑华要嫁给平郡王的事儿说给了四福晋听……。”
众人见冯氏跟泼妇一样,又是跺脚又是喝骂,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当真有些傻眼了。
他们靳家好歹是传承多年的世家了,一大家子也还算和睦,女眷们平日里遇到再难,再生气的事儿,也会顾忌脸面,何时像冯氏这样嘴里没有把门,胡乱咒骂?
“你……你……。”老夫人高氏指着冯氏,浑身都在发抖,半响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实在是被气得不轻,脑子一阵阵发晕。
“三嫂嫂。”巧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沉声低喝了一声。
冯氏骂的正解气呢,被巧穗一声怒喝打断后,便瞪着巧穗,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三嫂嫂,大伯母和母亲面前,三嫂嫂还是慎言的好,您喜欢骂人,回您自个院子里骂去,若再这般无礼,别怪我请您出着兰香院。”巧穗语中没有一点儿客气,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你一个奴才,用了下作手段勾了主子才一步登天,还敢在我面前耍横……你算个什么东西,赶我出兰香院,你以为你是谁?奴才就是奴才,哪怕……。”
“啪……。”
一声脆响,冯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摸着自己的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巧穗,她万万没有想到,巧穗竟然敢打她。
“你这个贱|人。”冯氏醒过神来后,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就要和巧穗扭打起来,她是商贾出身没错,在府里这些妯娌面前,总觉得有些低人一等,可自从巧穗嫁进来后,她一下子就抬起头来了,因为巧穗从前就是个奴才,还能比她高贵吗?可现在就是她一直瞧不起的人打了她一巴掌,她若是能咽下这口气,她就不是冯氏。
“快把她们拉开。”胡氏脸色一变,立即吩咐身后的嬷嬷们上来分开两人,武佳氏和梁氏也连忙过来劝阻,慌乱之中,梁氏的手背都被冯氏给抓破了。
“还不快住手,都成什么样子了。”高氏怒喝一声,将院子里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这些年她虽然不管府里的事儿了,但始终是长辈,威信犹在,她摇手指了指冯氏,沉声道:“去宗祠给我着,若是不知道自个错在哪儿,便不要出来了。”
冯氏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正想说些什么,高氏已经对身侧的嬷嬷们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捂了她的嘴,把她给我拖出去。”
“是。”嬷嬷们伺候高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处置儿媳妇,心里虽然很震惊,却也照办了。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从前只知道她不是好脾气好的,没想到竟然和泼妇差不多,这样的女人留在我们靳家迟早是个祸害。”高氏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看着冯氏被拖出兰香院后,依旧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