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作孽,老三家媳妇怎么就成这样了?”老夫人高氏扶着额头,一脸焦虑。
三儿媳妇是靳家家道中落后娶的,当时根本没有太多选择,加上儿子喜欢,她也就应了下来。
这个儿媳妇虽然出自商贾之家,但是高氏一开始还是满意的,因为和大家闺秀比起来,冯氏性子活泼,泼辣,爽快,倒也不错。
那些年家里日子不是太好过,儿媳妇冯氏也没有嫌弃,一起熬过来了,老夫人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好的。
可如今靳家又发达起来了,她才发现三儿媳妇冯氏也比过去变了许多。
有的人就是没福气的,可以同甘苦共患难,到了要一块享受荣华富贵时,反而稳不住了。
高氏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和儿子好好说说。
三媳妇没有生个孙儿出来,在她看来都不是最要紧的,毕竟还可以过继个孩子继承香火,可她若是再这么糊涂下去,靳家都会被牵连的。
“你们是怎么赶马车的,撞了人就想跑吗?”冯氏见人家要赶着马车离开了,哪里肯罢休,不顾两个嫂嫂的阻拦,冲了上去拦住了人家的马车。
后头马车上,巧穗正从马车小窗处探出头往外看,见冯氏和人家闹起来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
这个三嫂,一直瞧不起她是福晋身边的婢女出身,所以时常让她下不来台,两人一直不对付,前些日子还发生了冲突。
可以这么说,冯氏看不起她,她也是瞧不上冯氏的,如今看着冯氏犯蠢,丢靳家的脸面,虽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她没好处,但她也不耐烦c手。
因冯氏拦着马车,不许人家走,所以马车内很快下来一个身穿橘色对襟棉袄的丫鬟,她朝着冯氏等人福了福身后,一脸歉意道:“诸位夫人,对不住了,我们有急事,着急赶路所以冲撞了诸位贵人,只是事情紧急,无法耽搁,我们了,等事儿办完后,会亲自登门谢罪,还请夫人们海涵。”
“事情紧急就能这么毛毛躁躁的吗?我们家淑华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你们赔罪她就能好吗?”冯氏越说越生气,她家宝贝女儿的手臂要是恢复不好,那就是白玉微瑕,日后嫁人的时候,总会受到影响的,她一心想找个位高权重的好女婿,可不能半途而废。
丫鬟被冯氏堵的哑口无言,就在此时,马车内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含翠,你不必跟着我去了,你马上回府去,拿了阿玛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给他们医治。”
“小姐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行?奴婢这样回去,肯定会被夫人责罚的。”丫鬟却是不肯的,她怎么放心小姐一个闺中女儿一个人去进香,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不是小姐喜欢清净,按照府里的规矩,小姐出门起码要带上三四个丫鬟,好几个粗使婆子伺候着,如今倒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身边,遇到点事儿根本没人手帮忙。
冯氏觉得人家十分傲气,说话高高在上的,当即冷哼道:“不就是请个太医吗?像是恩赐一样,我瞧着你们就是欺人太甚。”
冯氏虽然心里愤怒,但是更关心女儿的安危,也不想在此拖着了,打算立即派人去请太医,等她带着女儿回府时,太医差不多也该到靳家了。
只是这些人欺人太甚,不给点教训冯氏肯定心有不甘,她吩咐身边的两个粗使婆子拦住那马车,不许人家过去。
她们不是急着要办事,才撞上来吗?她就让她们办不了事。
不得不说,冯氏这招十分损人,当真把马车内的主仆给难住了。
“伤了人是我们不对,可夫人这样不依不饶也实在是过了,我们是礼部尚书府上的家眷,夫人若是要讨个说法,事后尽管去我们府上便是,我们小姐这会子要去寺里进香,这是钦天监帮忙看的吉时,事关我们小姐出嫁,那是万万耽误不得的,夫人若是执意阻拦,我们只好请步军营的人来主持公道了。”丫鬟含翠得了自家话也硬气起来了,小姐这好日子是万万耽误不得的,虽然她们伤了人,理亏,可也没说不负责任啊,这位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起码含翠是这么认为的。
她们在大街上堵着,自然会惊动巡逻的步军营人马,到时候只有请步军营的人做主了,想必他们会给自家老爷这个面子的。
“礼部尚书府上的……。”冯氏闻言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含翠以为自己亮出身份后把人镇住了,不会再为难她们了,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对面这位夫人笑了起来。
“我们是靳家的,既然你们小姐是礼部尚书府上的,我又听说礼部尚书就一个嫡出的女儿,那她肯定要嫁给弘时做福晋了,到时候还要喊我一声三舅母呢,如今他们虽然尚未拜堂成亲,我们也算半个长辈,我们老夫人也在呢,尚书府的小姐也该出来见个礼吧。”冯氏一脸倨傲的说道,心里也感叹,有个地位崇高的小姑子就是好,她都可以打肿脸充胖子了。
含翠闻言脸色大变,连忙福身道:“我们小姐身子骨不好,外头天寒地冻的,不能出马车,还请老夫人和诸位夫人见谅。”
她们家小姐还没有过门呢,这位舅太太就开始摆长辈的谱了,真是过分。
“方才你还说你们小姐要去寺里进香呢,我可不信她到时候不下马车,不去佛前参拜,我瞧着你们怕是看不起我们靳家吧,也对……日后小姐嫁过去,那就是福晋之尊了,咱们见了都是要向您行礼问安的。”冯氏冷笑着说道,眼中满是嘲讽。
马车内的董鄂氏瑜芳听了冯氏的话后,原本就苍白的小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她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咬着唇,忍了又忍,并未言语半句,她是不会出这马车的,外头天冷,能避免的就要避免。
若不是钦天监的人说今儿个是她祈福的好日子,还要一定在申时进香,她根本就不会出门。
冯氏见马车内的瑜芳不肯出来,又讽刺了几句,直到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说要赶紧回府给淑华医治手臂,她才转身离开了,却没有让那两个拦着马车的嬷嬷回来。
“别做的太过分了,这董鄂氏家的小姐日后可是要嫁给弘时的,不能为难她,去让那两个嬷嬷回来吧。”高氏让人把冯氏叫到马车跟前说道。
“母亲,尚书府的人虽然不能得罪,可咱们也不能吃了哑巴亏啊。”冯氏却是不肯了,反正有靳水月这个姑乃乃撑腰,害怕尚书府的人吗?
“好了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赶紧回去吧,别耽误给淑华医治。”老夫人有些不耐烦道。
冯氏听了后也担心女儿,只好点了点头。
“小姐,靳家的人已经走了,咱们可以去寺里了。”含翠上了马车,一面吩咐车夫赶车,一面对自家道。
“求神拜佛,求的也只是心安而已,若不是为了让阿玛和额娘安心,我根本不想跑这一趟,我身子都成这样了,即便走遍了了大清朝所有的寺庙,也没用。”瑜芳抬起苍白的小脸,自嘲一笑道。
“,小姐的身子已经康复许多了,好好养着必定能痊愈,今儿个咱们和靳府的人起了冲突,回府后可要告诉夫人?”含翠宽慰自家小姐一翻后,等着她拿主意。
“告诉额娘做什么?让她去靳家道歉吗?”瑜芳眉毛一皱,咳嗽了几声后喘着气道:“若我的病情让四福晋知道了,她肯定不会再让弘时娶我了,到时候咱们和靳家也不是亲戚,没必要去服软。”
“,小姐肯定会痊愈的,夫人都说四福晋是最讲理的,肯定不会退婚。”含翠连忙说道。
“那是因为府里上下隐瞒了我的病情,四福晋并不知情,这样骗着他们,迟早会出大事的。”瑜芳说着就有些心慌气短,十分虚弱的靠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
“小姐还是听夫人的安排吧,如今离您出嫁还有好几个月呢,到时候您肯定已经养好身子,就和过去一样了。”含翠含泪说道。
瑜芳闻言凄然一笑,她知道,大家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她这辈子算是毁了,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家,伤了身子,日后无法生育,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她和弘时彼此心悦,她怎么能这么自私?耽误了他?
瑜芳已经下定决心,等自己的身子好些,天气暖和一点,可以出门了,她就去找弘时,坦白一切,她日后无法生育,是配不上他了。
想到自己要和他分开,瑜芳心里就一阵阵抽疼。
他们府里对外说她摔了跤,盆骨裂了,无法下床,要卧床几个月休养,弘时信以为真,还时常派人送药和补品到尚书府,四福晋也是如此。
每每想到这些,她心里都很难过。
“小姐可不能掉眼泪,仔细上了眼睛。”含翠见自家小姐哭了起来,顿时慌了神。
瑜芳抽泣了几声,顿时觉得腹部钻心的疼,她一下子就弯腰弓起了身子,因为实在是太痛了,她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
“小姐……小姐……。”含翠见自家小姐疼的难受,心里焦急万分,也顾不得什么上香了,立即让车夫调转马头,赶着马车回府去。
瑜芳一开始还能忍住,后面直接疼晕过去了。
腹部被人捅了一刀,刚好伤在了孕育孩子的地方,当时不知流了多少血,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又调养了许久,但是刀口时常疼痛,太医说了,她这辈子都没有生育了,身体和心灵上的打击让她几乎要崩溃了,她的身子也每况愈下,瑜芳知道,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香消玉殒的,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马车急匆匆往尚书府折返,瑜芳再也受不住,晕了过去。
董鄂家的人一心想瞒住瑜芳的病情,肯定不敢请太医,便让府中养着的女大夫过去看诊。
弘时对董鄂氏瑜芳这个未婚妻是很在意的,两人原本定在明年二月成亲,因为瑜芳受了伤,所以推迟到了五月。
靳水月让钦天监的人合了两人的八字,最后让她家四爷在几个吉时中选了一个,便是五月初六。
弘时是很喜欢瑜芳的,自从那次在王府见过后,他们的亲事定了下来,虽然知道于礼不合,可两个彼此心系对方的年轻人还是偷偷见了几次面,感情越来越好。
自从瑜芳受伤后,弘时格外担心,时常派人打听礼部尚书府的动静,今儿个得知瑜芳去寺里烧香的路上晕了过去后,他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很想悄悄去探望,又觉得不妥,思前想后,他还是打算来求求嫡母靳水月,只是靳水月才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不方便见他,他踟蹰了许久,才让兰珍帮他传话。
四阿哥也在寝殿内陪着靳水月,两人午睡才醒了不久,靳水月正喝着蔬菜汤。
兰珍迟疑了一会,见王爷在,有些不敢开口,直到福晋问起,她才如实禀报了。
“瑜芳晕过去了?看样子这孩子身子还没有调养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不该这个时候出府的,上香虽然重要,也得量力而为啊,钦天监那些人真是糊涂,连日子都不会看。”靳水月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还在坐月子呢,不能生气。”四阿哥拍着她的背说道。
“弘时怕是担心坏了,才想去尚书府探望,依我看就准了吧。”靳水月抬头看着自家四爷说道。
“虽说于礼不合,不过……你既然说可以,那便依你的吧。”四阿哥低声说道。
兰珍闻言连忙出去给弘时传话,弘时立即跪在殿外谢了恩,然后马不停蹄往礼部尚书府赶去。
“瑜芳这孩子受苦了,伤在了那样的地方,他们也不让太医瞧,府上那个女大夫的医术并不算精湛,实在不成,下次我就让弘时带着太医过去,身子骨最重要,什么男女大防……倒是其次的。”靳水月喝完了蔬菜汤,一边说着,一边把空碗递给了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