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好像是突然掉下了一个铁饼,‘咣叽’一下砸我头上,就这么给我砸晕了。
我甚至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亦不知道要对秦森说什么,很匪夷所思,真的,我之前对他连一丝丝的怀疑都没有过,他既然这么韬光养晦谋定而动的,g嘛现在要跟我这全盘托出?!
深吸了口气,我尽量让自己平静,“秦森,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既然你觉得我二舅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也……”
说不出来话了,秦森匿的太好,路子太高了,我莫名的就想起6沛,是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心思都这么重?
“我没说明白吗。”
秦森很直白的看着我,“我问你,日后有一天你觉得你自己道法可以了,你会怎么去找这个碑仙,总不能只在嘴里嚷嚷不付诸行动吧。”
我定定的看着他,“当然不会只在嘴里嚷嚷,我会去查他的底,我知道二舅是八五年当的武警,我可以去查他所在的部队,死囚犯肯定都是有记录的,如果我能找到帮我查这些的人,那我就会知道这碑仙生前的姓名,家庭住址……”
剩下的话没说完,忽然懂秦森的意思了。
秦森略显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你早晚会知道,他是我父亲,不是吗。”
我张了张嘴,没有出一记声音,是啊,早晚会知道。
秦森吐出口气,垂下眼,默默的说着,“其实这都不重要,我只是不想杀人而已。
小时候,过的很苦,爸爸死的时候,我才三岁,两岁,我妈当时就魔怔了,要上告,结果还没等去告呢,我爸就被枪毙了,打那以后,我妈就彻底疯了,她用一根绳子把我和绑在家里,每天就在外面疯跑,看见一个人,就给人跪下说我爸是无辜的,让他救救我爸爸。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求生yu望比较强,摸索着从绳子里出来把着窗户喊饿,邻居听到了,看我和可怜,就把门撬开,给我们送吃的,我看不到,就求邻居去找我妈妈,我怕我妈妈有事。
可在我五岁的时候,妈妈还是死了,她在什么都捡,什么都吃,不知道谁家院里掺着耗子y的饼让她吃了,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就要不行了……”
我安静的听,很恨那个碑仙儿,但对秦森的遭遇,心里的滋味儿却说不出来。
秦森眼底微微有些水光,“那是我妈在我稍微懂事的时候第一次状态很正常的跟我说话,她说,我爸是无辜的,要我为我爸报仇,就这么j个字,她就咽气了。
本来,我跟我要去亲戚家的,可我们是两张嘴,我还是个瞎子,谁愿意收留,最后,就被送到福利院了,在福利院待了两年,我就因为破伤风没了,而后又过了j年,我也被领养了,那个福利院也是j经搬迁,最后在你家后面落脚了,就是你经常去做义工的地方。”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空气安静的都有些诡异。
他见我不答话,又叹口气继续念叨,“其实,我本来没机会被领养的,我是瞎子么,谁会领我回家,只是有一次市里的小学过来组织什么手拉手活动,来了许多的小学生,其中,就有6二。
他们在外面做游戏,我看不到,就在屋里摸着盲文读书,6二说玩那些没劲,不一会儿也回到教室坐那打游戏机,过了很久,他开始好奇我看的是什么书,也过来摸。
摸不出门道,他就着急,让我教他,我想他可能是觉得新鲜吧,就多说了j嘴,谁知道他走的时候大大咧咧的问了我句,你待在这里闷吗,我说还好,他说你话多吗,我也说得还好,然后他就走了,谁知道,没过j天,g妈就过来了,后面的事,你应该就知道了。”
我揉了揉自己一直在蹦的太yx,“那6沛知道碑仙的事吗。”
“6二不知道,但是g妈知道。”
秦森淡淡的应着,眼里的水光已经消了,“我明白一开始一定是6二跟g妈提我的,g妈来看我时还带了个先生,就是我香港的师父,g妈的用意也很明显,跟6二命格不合或者是帮不到6二的,她一定不会领养的。
谁知道,我师父看出我眼睛的事,他也算是我的贵人,他跟g妈讲如果g妈不领养我,他也要带我走,收我为徒,就这样,我在g妈那扎根了,从此以后跟6二成了异姓兄弟。
g妈很容易的就查到了我的底,对我爸的事儿也了如指掌,她找师父看的说我爸没到下面去,肯定是藏在哪准备成事儿,知道吗,我爸怕子弹这事儿,都是g妈跟我说的,她说我爸肯定会找我,至于找我做什么完成什么心愿她不管,但是不能伤害到6家,否则,她不会客气的。”
我微微的咬牙,想到了我爸说过的话,她说沈明雅能培养一个秦森就会抓着他的软肋,现在我明白了,她这根儿掐的是狠,也没那些虚的,直接告诉你她什么都知道,事儿你自己看着办,佩f。
“沈叔叔的事儿呢,是碑仙做的吗。”
秦森默默的应着,“这个我不太清楚,应该不是我爸做的,他清楚我跟6家的关系,要是让g妈查到他,那对我没好处,其实,沈舅舅也是大限到了,他本来就是靠着生基延寿,肯定不会好死的,只是我也没想到,会那么惨。”
我抿了抿唇,“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啊,就算是当时6二失忆,沈叔叔断头,盛叔植物人,你也可以告诉沈明雅沈叔叔在我家看过病的事儿啊,借着沈明雅的手针对我家,这手好牌你怎么不打。”
以前我觉得他没说这事儿是他觉得跟我家无冤无仇,可现在很清楚了,碑仙是他爹啊,他g嘛不说啊。
秦森看向我,“要知道,6二当时受了很严重的刺激,我如果突然说出你家,会再次刺激到6二是一点,其次,g妈会不会想我怎么一开始说不知道,后来又都知道了,借刀杀人,是那么好玩的吗。
况且,这里面还有个要藏着掖着你家的沈舅舅,如果我在当时说出你家,还会变相的得罪沈舅舅,还有一些是我必须要考虑到的,那就是g妈就算是找去了,她会杀了你们吗,不会,充其量,也只是让你们家付出些代价而已,而且我眼睛那时还没有手术……
很多顾虑,这笔账,我当然是不说比较划算。”
我长出口气,呵,是不是该庆幸秦森以前看不见啊,不然有些事儿,可能早就变样了。
“最后一个问题吧。”
我很简单g脆的看着秦森,“你不杀我二舅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关系好吗。”
“一部分。”
秦森回答的也很痛快,“这些年,我也调查了你二舅,他的确是如你所言是个大好人,看病都很少收人钱,我爸的事我也查的清楚,他当年想让你二舅放他一马,或者是帮他送封信,那信里有份名单,都是之前欠我爸钱的,我爸想让你二舅把这信拿回去给我妈,至少,要要债还能保证我们的生活。
可是你二舅没那么做,他给撕了,我爸觉得他这是变相的要杀死我们全家,人死前会有极大的恐惧吧,我爸把这份恐惧转嫁为怨怒,所以,他没去下面,躲到自己差不多了才出来告诉我这些。”
对上了,这信跟我二舅妈说的都对上了,“可我二舅是这里最无辜的,他只是f个兵役而已,他有那么大的权力放人吗,如果他这么做了,那枪毙的就是我二舅,你爸就是欺负我二舅人太好,如果我二舅真的是恶人,他会有机会近我二舅的身吗!”
秦森有些感触的看我,“就是因为我了解你二舅只是奉命行事,所以,我才不想杀他,这件事我弄清楚后就一直在回避,直到你二舅去年忽然去滨城,我爸找到我,说如果我是他儿子,那我就必须帮他,所以,我做了。
但是心里一直不舒f,给你打电话,你还空号了,直到我爸再来找我,他说被破了,让我再次出手,你知道吗,我听说被破了的时候,心里居然是高兴的……”
我垂下眼,“那也就是说,你去年冬天,来看我的时候,就是准备再次对我二舅出手是吗。”
秦森没有说话,而是脱下了自己的西f外套,然后解开袖口的衬衫扣子,轻轻一搂,“要看整只胳膊吗。”
眼神一落那上面,我吓得本能的起身,动作有些大,撞的椅子‘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怎么弄得……”
曾经我妈最怕的,那种层层叠叠的瘢痕增生,现在居然出现在了秦森的胳膊上,他摘下手套,整个手背也都是愈合后粉se凸起的nr,猛一看,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开水烫的。”
他很淡定的又把袖头扣好,然后再戴上手套,“我爸很生气,他指责我不是他儿子,杀父之仇都不去报,我质疑他,我说你现在已经是仙了啊,你死了吗,你都能大大方方的现身跟我说话了,最后他气急,说要废了我两只胳膊断绝父子关系,所以烧了开水,就控制着我自己浇上来了……”
可能是看我的表情太惊悚,他轻轻的笑了笑,“不过他怎么说都是我爸,再暴戾也知道我是他儿子,只浇了我一左胳膊,最重要的右手他没动,走的时候说了,以后不要我管他的事,他也不会再来求我,就这么着了。”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手猛地想到了我家那个黑了一侧鱼鳍的金鱼。
“你那胳膊……之前是不是都冒着黑水……”
“p层坏了,烂的时候肯定会有黑水啊。”
秦森扯着嘴角看我,“其实我爸下的那个邪术一被破,他自己也内伤了不少,我想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出来了。”
内伤……
过年的时候秦森的胳膊一定还在养,而碑仙也有内伤,在综合我家那金鱼的反应,脑子里‘叮’的一声~我明白了!
原来那金鱼不是我想的什么神仙鱼来守护我家的,那鱼的所有反应,都是那碑仙的反应,鱼就像是一面镜子,透过它,我可以随时随地知道碑仙的近况!
秦森伤了一只胳膊离开碑仙儿,所以那鱼也就黑了一侧鱼鳍,等于是碑仙少了个左膀。
至于内伤,看那鱼就知道了,它泱泱的不ai游,可我用油笔一戳,它还能来劲,这就说明那碑仙虽然折了个秦森但还能蹦跶!
大啊——
“薛葆四?”
我激灵了一下回神看着秦森,“啊?”
秦森有些无奈的看我,“你很怪我吧,打去年冬天从你家走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怎么告诉你这些,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做这样的事,之所以不ai祛邪,也是不喜欢杀来杀去的,我真的不想让自己有血腥味,就这么简单。”
我用力的咬了咬唇,消化了一会儿后抬眼看他,“那个,秦森,我问你,如果十一年前,我记得你是十一年前来我家询问我二舅的吧,如果当初我姥姥灭了这个碑仙,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吗。”
“不会。”
秦森很直接的摇头,“那你们家就是我彻彻底底的杀父仇人了,事实上,我现在反而感觉我爸没死,他消失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我,仇恨,我小时候真的很仇恨,但越长大,越知道一些事,反而放下了。”
我心里提了j分,想到了小时候舅老爷跟姥姥说过的话,他说,只能镇,不能除,顾忌的,也是秦森这一层吧,如果让他被仇恨彻底蒙眼,那后果是不敢想象的。
可现在大不相同了,他能一直看到自己的父亲,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何等的无理取闹,所以他的天平也开始倾斜了……
手指曲起握紧,舅老爷也跟我说过,那个碑仙,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杀他,就是再造恶因。
当时我没太明白,现在完全懂了,恶因就是秦森,我杀了碑仙真就是彻底杀了他爹,因为我没动过那个碑仙,我们家一直处于个受欺负的弱者状态,反而让秦森回头了,他不在帮自己的父亲了,这是不是算得上是那个碑仙自作孽了。
舅老爷啊,葆四对您真的是肝脑涂地了。
“那个……”
看着秦森,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复杂啊,“我师父说过一句话,他说,若遇极苦,放下,便是脱,你放下了,你就脱了,你这胳膊,好好养养,我想,会……。”
“胳膊没事,跟真正烧伤患者比起来并不严重。”
秦森看着我,嘴唇轻动了两下,:“我是解脱了。”
我抿了抿嘴角,拿起那个子弹看了看,“小时候,我师父也说过,我命带凶煞,但遇匮即破,秦森,你是我的贵人吗。”
“不,你是我的贵人。”
秦森的声音仍旧轻轻的,“其实我一直犹豫,我除了拖延不知道怎么办,你跟6二在一起时,我也怕你会跟6二讲这件事,如果查出来,按照6二的x子,那肯定……”
“你其实哪步棋子走的都很好,我在6沛没想起时是不可能跟他说碑仙的一个字的。”
抛开碑仙是我家仇人这事儿先不谈,关于秦森,我真的挺佩f他这滴水不漏的办事能力的。
虽然他以后肯定会漏,但人家办的漂亮,在漏之前坦白从宽了啊。
而且,他做的比较让我佩f的是他居然把沈叔叔的车祸跟碑仙联系到了一起,他质问我,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儿,给我当时问的懵懵的,智商都脱线了。
最重要的是那阵儿他还跟我讲,说千万别试图唤醒6二的记忆,不然沈叔叔的事儿瞒不住,一旦知道碑仙跟我家有关那事儿就大了,吓得我哪敢提,这路子玩的多好啊,堵得是严严实实,擦得自己是gg净净,我且有的学了。
“不管怎么说,一件压了我这么多年的事儿算是说出来了,我心情也轻松了,最起,以后再面对你时,不会觉得抱歉,觉得自己就是人面兽心,就是害你的,薛葆四,你会就此,恨我吗。”
我没答话,半晌,才握紧那颗子弹看向他,“这次的事,功过相抵,可你要知道,那个碑仙只要在这世上一天,他就还会伺机出手,我能力足以的时候我也不会容他,到那时,你要怎么办,那就不是我恨你的问题了,兴许,你还得恨我,恨我杀你父亲,对吗。”
乒乓球吗,恨来恨去的,挺没劲的。
“我的习惯是要把话说清楚,我不喜欢最后又闹出什么误会,感觉我们是朋友,有些事,又太伤感情,所以,咱俩就着这个机会就说开吧。”
秦森垂着眼坐在那里,我知道他是在想,想我说的话,这是很自然的,这次的事儿,我是怪秦森,但是人家也拿出诚意了。
但以后呢,以后他爹再闹呢,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秦森是秦森,他爹是他爹,我对他那个臭不要脸的爹零容忍。
“如果……”
秦森微微提气后看向我,“如果,有一天,我爸再次侵犯到你或者你家里人,我不会cha手,正如他所言,他跟我恩断义绝,你可以废了他的道行,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我唯一的请求就是,不要灭他的元神,让他好生上路,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作为他的儿子,我希望日后还能去上坟祭拜。”
我没好意思说就你爸那样的能上路么,他下去肯定得遭罪,所以这才在人世修成散仙猫着的。
想归想头还是点了点,“当然,这也是我希望的,让脏东西灰飞烟灭这种事儿也伤自己y德,我也不ai做。”
秦森看着我苦涩的笑笑,“还能做朋友吗。”
我摊开手掌给他看了看那颗子弹,“看在这个的面子上,当然能了,我也谢谢你,跟我说了实话,最起,让我看到了真诚,这个不容易……”
要说没y影不可能,二舅差点死,我求不了仙儿淋着雨都要疯了,可已经走到这步了,人家能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也不容易,不然继续骗我下去,我不也一样还得中招?
那句话怎么说的,迷途知返么,既然都有苦衷,我选择原谅。
“谢谢。”
我下巴示意了他手一下,“别谢了,你也不容易,开水烫到胳膊和手,那得多疼啊……说实话,你爸是你的软肋吗。”
“以前是。”
他端起眼前的茶喝了一口,对胳膊的事儿倒是不愿意多谈。
“我一直觉得,自己失去了父亲很多年,他突然出现,我很惊喜,可是渐渐的,我开始不喜他做事的一些风格,他不常出现,可一出现,一定是b着我赶紧出手,我劝多了,他就会很生气,骂我不孝,说实话,我有过给他立堂口的想法,但是他没同意,我问他除了报仇,究竟还要得到什么,可是他又不告诉我。
你知道吗,他甚至给我出过主意,让我害死6二,这样,以后g妈的家业,就都是我的了。”
我倒是没怎么惊讶,这正常,谁看着出生就得到一切的人不眼馋啊。
秦森依旧苦笑,“先且不说g妈有恩与我,6二有恩与我,就说这件事吧,他想的,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如果我真的有那心,g妈又怎么会容我到今天,钱财与我,都是过眼云烟,我这一生,真的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好生报答g妈的养育之恩,仅此而已。”
我点头没言语,我ai财,但是君子ai财必须取之有道,你就说那碑仙有多龌龊吧,都不教自己儿子点好的,难怪净是g些下九流的事情!
“其实我很佩f6二。”
话锋一转,他忽然就说到6沛了,“小时候,6二怕高,但是我第一次蹦极却是他拉着我去的,他还怕过水,但是后来游得比谁都好……他跟我说,做人不要有软肋,不然,就会有弱点,这个,他做的很漂亮。”
我闷着头没吱声,对这件事儿绝不怀疑,我见识过6二对剔除软肋的打法,怕蟑螂,捏死,说我是他的软肋,拔了,就是这么g脆,一般人比不了。
“你怎么不吱声了。”
我撑着嘴角敷衍的笑笑,“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我得消化消化。”
秦森点头,“是我唐突了,可是,我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回去,我就去6二身边了,下次再回来,也是短期的陪6二去项目上看看,彻底回来,怎么也得个两年,你不想问问6二的近况吗。”
我头摇的跟拨l鼓一样,“不想。”
“沈舅舅下葬后他好了很多,我想应该是沈舅舅经常给他托梦吧,以前沈舅舅都没有这个机会的……你没有要让我带的话吗。”
“没有。”
我特无奈的笑笑,“不提他行吗,真的,我不想提。”
他认真的看了我一会儿,随即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