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
他们一看我哭并不用小手帮我擦脸,而是轮流对我的眼睛亲,软乎乎的触感真是让人心都要融化了,我有些纳闷儿,吸了吸鼻子还看着两个孩子撅着小嘴儿对我的眼睛使劲儿,“妈妈……”
心头正发怔着,身后传出声音,“是陆二教孩子的,看到妈妈哭了,就要亲妈妈……他们很聪明的……”
回头,沈明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身后,身材还是很有骨感,脸色倒是比一年前好了许多,不似以往那么蜡黄,我刚要开口,她就嘴角含着一丝淡笑的说道,“你先陪孩子玩儿吧,等他们睡了咱们再聊……”
我嗯了一声,沈明雅随即转身进了屋子,这边两个孩子还在争先恐后的对着我的眉眼使劲儿,比赛一般,我也顾不上别的,只觉得烟花在心头绽放,胳膊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个孩子起身,:“妈妈不哭了,不哭了……”
“葆四,很沉的……”
许叔小声的提醒我,“这么抱会很累的。”
我摇头,近乎于贪婪的看着孩子们近距离的小脸儿,“没事,不沉。”
许叔笑了笑,走到到我身前开口,“老夫人是中午到的,她知道你去省城了就说不用故意告诉你,怕你开车太着急,可我这……怕你再回来晚了孩子好睡了,所以……”
“我懂!”
看了许叔一眼我还傻笑,“谢谢你了许叔,这是太大的惊喜了!就是下回不许再用自己从花房顶上摔下来这种借口了,我一样着急!”
许叔哎了一声,带着那么一丝抱歉的站在那里,眼底心酸,却又幸福。
胳膊有些发酸,老实讲真的不轻松,但我就是喜欢抱着,仔细的看着星辰,他完全就是个萌萌哒版本的小陆二,一眼看去就是个小正太,比在视频里看到的要胖一些,脸嫩嫩的和所有的一岁多的孩子一样,一掐,就像是能拧出水来。
见我看他,他也在眨巴着眼睛看我,像是在好奇的打量,小手摸着我的脸,嘴里叫着,:“妈妈……妈妈……”
思月就不一样了,她被我抱起后就异常的活泼,一直咯咯的笑着,搂着我的脖子还回头指着地上的兔子,“妈妈……兔……兔……”
我知道他们还不太会说话,含着泪点头,“是兔子,小白兔。”
“兔……兔……”
思月还在说着,被我抱了一会儿小身子就朝着地上使劲儿,圆溜溜的眼睛晶晶亮的看我,一副我急着要去玩兔子的模样,特自来熟,有点让我照了镜子的错觉。
我见过家里给我拍的百天照片,现在看思月,完全就是像再看自己小时候的自己,最关键的,是这孩子的举动貌似也和我小时候如出一辙!
有对比,就会发现差异,妹妹活泼,哥哥要更沉稳安静。
我一直抱到自己抱不动了,这才松开手放着他们俩下地,看着他们俩走的一摇一晃的再去撵着兔子玩儿,视线一分一秒的都没有从孩子的身上移开。
他们喜欢玩什么,我就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就陪着玩儿,连带着,教着两个复读机般的小家伙学着话儿,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有耐心。
兔子思月急了我就去帮着抓,星辰会在我抓住抱过来后很有陆二风范的对着兔子就是一指,嘴里啊啊两声,那边思月看到就颠颠的跑过来,嘴里笑个不停的蹲到星辰旁边,伸着小手摸着嘴里还会说,“兔兔……兔……”
我笑着坐在他们身前点头,“对啊,这是小白兔,那星星是谁?”
思月就会小手指向星辰,嘴里含糊的说着,“宝宝……宝宝…………”
我忍不住的笑,“月月呢,哪个是月月?”
思月特别捧我场的又指向她自己,“宝宝……宝宝……”
我乐不可支,看向一直淡定的星辰,“星星啊,谁是妈妈?”
他抬起肉嘟嘟的小脸眨巴着眼睛看我,似乎在说别以为我小就问我这么低能的问题,许是看我的表情太期待了,颤悠悠的起身,在我惊讶的神情中对着我的脸一亲,“妈妈……”
一旁的思月见状就不甘落后,自己也站起来,两步就扑到我的怀里,对着我的另一边脸也是‘吧唧’一声,“妈妈!”
我觉得自己幸福的要死了!
太阳落山时两个小家伙就睡着了,听许叔说两个孩子到了就一直就在院里玩儿,早就该累了,这是看我回来了高兴,所以才多挺了几个小时。
我抱着星星,沈明雅带来的保姆帮我抱着月月,上楼时沈明雅跟在身旁还在小声的提醒我,“这个姿势不对,孩子会不舒服的……”
很虚心的学习,尽管孩子一岁多了,我还是个绝对的新手,好在孩子白天上厕所已经会提醒我了,星辰会在玩时忽然不玩了,指着自己裤子不动,我愣了几秒就迅速反应,他是要解手了!
思月不是指,这孩子蹦的字很多,她要上厕所时会直接说,“嘘嘘……嘘嘘……”
相比之下,思月对诉求会表达的更明白也更直接,不过,我喜欢他们之间的这种反差,总觉得,待着的每一分钟,都有不同的惊喜,两个孩子,就是两种惊喜!
把孩子抱到我和陆二的卧室,本以为沈明雅会不同意我晚上陪孩子睡,没成想她并没多说,只是在将孩子放到床上后小声的提醒我,“睡前都喝了奶粉,今晚应该会睡到天亮的,晚上要用尿不湿,后半夜起来一定要再换一个,不然他们会不舒服的。”
沈明雅带来的一个保姆见我手法太生涩就过来帮我给孩子穿纸尿裤,那动作真是又快又麻利,说的不咋地,但关键词还是可以表达明白的,先擦屁屁,再折,贴,试试松紧,整理褶边,算得上是一气呵成。
我嘴里嗯着,她穿一个我给另一个穿,做完后我看着床上两个呼呼熟睡的小天使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别说,这玩意儿看着简单,做起来是真累。
主要你得加点小心啊,看孩子睡的那么好,生怕给弄醒了啊,不舒服了啊,易碎品,真的就觉得他们像是易碎品一样,恨不得捧着,含着,手上的力气都不敢大了。
沈明雅没看我,给孩子盖上被子防止着凉后就淡声说着,“当妈妈一开始都是这样,手忙脚乱的,我生老大时哪里里有纸尿裤这个东西,都是自己洗尿片的,晚上要醒五六次,就是怕孩子尿湿了没给换屁股再不舒服了……”
我有些发愣,没想到她会这么温柔的说话,不知道要回应什么,只是点了下头,弯腰俯身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儿,就想这么陪着她们,到什么时候都乐意。
“让他们睡吧,我想和你聊聊……”
沈明雅让保姆先出去,对着我直接开口,我自然答应,出个卧室还一步三回头的,关门前调节了一下室内的光,太亮不行,太黑我又怕他们忽然醒了会哭。
调到自己都要有强迫症了这才跟到沈明雅的身后去了书房,哎呦,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和孩子分开了!
走进书房,沈明雅已经背对着我站在了窗口的位置,“其实,陆二去年就让我把孩子带回来给你看看,他怕你想孩子,但那时,他爷爷生病了,精神很差,我就只能带着两个小家伙去陪他爷爷,所以,就拖到现在才把孩子带来给你看看,别怪我……”
对于沈明雅的态度,我真的很诧异,不过一想,她也说自己放下了,我还多揣测什么,嘴里应了一声,“我知道,这事儿我爸和我说过,就是,夏叔叔。”
沈明雅没有转身,隔着落地窗看着院子,嘴里叹息了一声,“一年多了,你做的事我全知道,辛苦了。”
不容易啊,她居然会和我说这话!
没回应,我咋说,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你一点都不像是薛若君。”
她语气里跃起了丝丝苦涩,我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不回头了,是怕看着我这张脸让自己有些话不好出口吧,:“你和她,除了长的像,其余哪里都不像,其实,你性格有些像我,很要强,如果不是因为薛若君这层关系,我会很欣赏你的,真的……”
我还是站着,只要她语气一停顿,这书房里就会异常安静,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前的心气儿都要让她给我磨平了,现在亦然,不管她说什么,是褒奖,还是憎恶,我都很平静。
“你还恨我吧……”
摇了下头,这次,我搭腔了,“我不想折磨自己,所以,也没有恨。”
人要想活的轻松,最好还是寻找初始化的状态,否则,就会在往事中不断的自我折磨,就这一辈子,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沈明雅轻怆的笑了一声,“我恨我自己,每当看到陆二,我就恨我自己……我儿子,不该承受这些……”
想到陆二,我垂下眼,他要是和孩子一块儿回来该有多好啊。
张了张嘴,“过去就过去了,人是的……”
“是啊,过去就过去了……”
沈明雅身体有些摇晃的做了个深呼吸,头微微后仰,像是在拼命的抑制着某种情绪,“其实,有件事,我压在心里三十多年了,夏文东和薛若君都是就这件事误会我,以为我心狠手辣,事实却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只是,我懒得去解释罢了。”
我没开口,看到沈明雅终于转身,眼里却是一片红润,“陆二的爸爸,我丈夫,是自己选择自杀的。”
“自杀?”
不是你给他吃的安眠药么?
沈明雅抬脚走到我的身前,呼吸微微的发颤,“那时候我的大儿子没了,他连续守了几天,不眠不休,我知道他心脏有点问题,就怕他出事,回家后让他休息,结果你猜他和我说什么?”
看着沈明雅的眼,我想我能猜到,无外乎,就是离婚。
沈明雅自嘲的笑笑,“儿子还尸骨未寒呢,他就要去安丰那边,去找薛若君,我说不可能,这辈子,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永远都记着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明雅啊,你是要逼死我吗?”
她哭了,唇角却是笑着,笑的悲戚,泪不停的涌出,“我说,是你要逼死我,如果你要是跟她在一起,我就带着陆二一起死到你面前,让你这辈子都活在我们的阴影里!”
我没说话,看着沈明雅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只是想留住他啊,可是他没在回我的话,自己关上了房间的门,等我早上再去敲门,里面就没声音了,我怕他出事,找到钥匙进去,这才发现,他把安眠药吃了……一个字,都没有留给我……”
沈明雅脖子上的筋深深的凹陷,眼神愤恨凄楚,“没有给我一个字,可他手里却还攥着一张自己和薛若君的合影照片,你说,这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能想象到一个人妻在那一刻的惊恐,彷徨,屈辱,委屈还有愤怒。
“我送他到的医院,就算他身体已经硬了我还求医生给他抢救!我不能让他死,我怕我的孩子没爸爸啊!”
沈明雅擦了自己的一把眼泪,“可是结果已经那样了,我也必须接受,他宁愿死,都要离开我……”
深吸了口气,沈明雅似乎在逼着自己冷静,“其实你之前说对了,我大儿子未必会死的,他当时哀求着陆之信不要走,陆之信给他甩开时只要我伸出手就会扯住他,但我犹豫了一秒钟,我想孩子伤了,那陆之信就是想走都走不成了,就是这一秒,我手伸出去的时候,孩子就滚到楼下了……”
我静静地看她,要说什么?自作自受?
沈明雅凄楚的笑笑,“小时候,我总觉得,没什么事,是我做不了得不到的,就连我上学时的老师,看到我都会紧张,因为我爸爸,因为我爷爷,所以我不相信自己会失去之信,但结果,却是赤果果的打击……”
她说着再次转身,背对着我调整情绪,“薛若君质问过我,说她孩子死胎是吃了我动过手脚的营养品,营养品我真的没有没动过,但死胎,或许和我有关……
因为那些日子,我每天早晚都在诅咒她,诅咒薛若君生不出孩子,诅咒她不得好死,我也找了先生,弄了纸人,写上薛若君的名字每天都让小桂用鞋底子打来打去,我还用针,恶狠狠的去扎纸人的肚子……你说,死胎,究竟是我的原因,还是老天开眼。”
“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我不会去做出无谓的评判。”
沈明雅笑了一声,“对啊,我自己都不确定,可是薛若君是确定的,她就觉得是我搞的鬼,我无所谓啊,反正,目的达到了就成了,我辞了公职,下海经商,忙的自己像个疯子,为的什么,就是要做出来成绩给大家看,给陆之信看,我甩薛若君有多远,她拿什么和我比,可是……”
她声音淡了几分,“我忽略了陆二,当我想停下来陪陪他时,他已经和我生疏了,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很多人说我是事业心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虚荣心作祟,我最怕的,就是让人看出我其实是个失败者,我失去了丈夫,大儿子,甚至我小儿子,对我也是心有芥蒂,我太失败了。”
我很安静的倾听,抛出那些恩怨憎恨,在我身前的,不过就是个病弱体虚的可悲女人。
守寡三十多年,差点折腾的六亲不认,可怜,而又可恨。
“阿姨……”
“叫我婆婆吧。”
我点了下头,吐出口气,“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既然都放下了,那就挥挥手一笑而过吧,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尘封的往事,对我来说,并没意义。
沈明雅回身看向我,“我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她朝我走近了几步,“我想见见,陆之信。”
我有点费解,“见陆二的父亲?可是他已经……”
“我知道他还在下面的。”
沈明雅扯住了我的手,含泪的眼里跃起渴求,:“别的大师告诉我,他这种的,一时半会儿就走不了的,得在下面待好久,我接触这么多阴阳师,也是想见他,可是,他不上来,哪次,都请不来的,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和他说句话,不要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不要让我想起他时,就记得他问我,是不是要逼死他,我不想的,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葆四,你帮帮我……求你了……”
我鼻子有些微微的泛酸,喝出口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