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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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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个皇城的百姓们算是开眼了!

    上百辆的豪华送葬车队,劳斯莱斯、林肯、奔驰、法拉利、宝马、——凡叫得出来的世界名车,人这都有,若非车上都挂有象征白事的大大的奠字,大伙儿还当世界名车巡展呢?

    送葬车队后面还跟着朋友自悼念的私家送行车队,也都是一溜儿的名车、跑车,清一色黑白色,刹那间只听见不断的汽车鸣笛声和礼炮齐放声,整个北京西城为之震动。

    建外大街,永安大街,西苑街,建国门等合大交通路段出现严重拥堵,整个西城基本都处于“瘫痪”状态。

    万安火葬场,事主的遗体被安排在最豪华的遗体告别大厅里,灵堂布置得非常豪华气派,四处都布满鲜花。包括所有服务都非常完美,这个告别大厅每小时的使用费用过1万余元。晚上,还会有多名和尚道士到灵堂为老人做法事度。

    灵堂中间,挂着的巨幅照片里的人,真的年轻,不仅年轻,还非常的漂亮!漂亮,用来形容男人,有点不合适,甚至,让人感觉到有些娘,可用来形容他,却是再合适不过。

    净透如玉的脸上,带着一股英华内敛的味道,面部轮廓,线条清晰而流畅,飘逸得好似东方水墨画勾勒出来的,层层渲染,风韵到了极致。黑曜石一般透亮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世间的浮华幻梦,只觉他静时宛如一泓清泉透着晶莹剔透的流光,动时仿佛初开的朝阳光彩逼人,高贵淡雅、雍容华贵,却又带着冷漠而蛊惑的慵懒。

    光看照片就迷死个人,若真人呢?该是怎样的芳华绝代?

    哎——只可惜了,再怎么惑魅妖娆,终是英年早逝。

    “这主到底什么来头?这排场真不带吹的,赶得上亲王排场了,看见么,刚过去那几个人,肩膀上三颗星,身边跟着的可都是中南海的保镖,啧啧啧,一辈子见不着的大人物,今个一把见齐乎喽,”

    老叶家人丁兴旺,又多是出息的大人物,无论在政界、商界、军界,都是一二把手的重要人物,这参加葬礼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凡是有点关系谁不想趁机露个头、展个面,多点曝光率,让上头人对自己印象深刻些?

    就这样,也不是阿猫阿狗谁想来就能来的,所以,能在这告别大厅占上一席之地的人多是些有些来头的人!

    当然,这来头,也分大小;权势,也分高低;富贵,也分贫贱!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告别大厅的角落里,一些有点身份地位,但他们的身份地位又不够格在这样的场合被重视的人围在一处说着悄悄话。

    “嘘,哥们,你小点声,这是什么场合?也是你能大呼小叫,指手画脚的地?”旁边一人扯了他一把,劝他低调,低调。

    “亲王排场?哥们,您还真说对了,人还真称得上‘亲王’二字,”旁边一‘知情人士’故作神秘道。

    “怎地?兄弟,听您这话,跟这家,是有交情的?”方才那‘喳喳’哥挤了过来,一脸好奇。

    “交情谈不上,看见那灵前跪的几个‘孝子’没?里面有一是我哥们,棺材里的那个,是他小叔,我两关系不错,他家情况我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了解一二,”

    “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知情人士白了他一眼,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那就说道说道?”

    见边上几人一脸求知若渴的样子,便为自己燃了根烟,盘膝坐在地上,“看见那边坐轮椅上的那个老爷子没,”夹着烟的手指向正厅方位,“他叫叶柏成,正经八百真枪实弹打出来的老革命战士,55年授衔的将军,嗯——这么说吧,王必成知道不?新四军六师后来的华野六纵的王必成,知道不?”

    “华野六纵,我知道,这可是我军历史上的英雄部队――孟良崮上,张灵甫就是被这支部队击毙,王必成?华野六纵纵队司令,那可是个打仗好手啊!”拉着‘喳喳’男的男人搭腔道。

    “叶老原是王必成手下一连长,跟着王必成打过小日本,轰过国民党,参加过抗美援朝,顶顶厉害的人物,55年授衔的将军,生有五男两女七个孩子,除了这位从商,其余几个均从政,从军,现在,儿子、女儿,包括女婿,都是这个,”手一伸,大拇指比了个‘一’,脸上满满的都是敬仰和自豪,“孙子,孙女也都在重要部门担任重要职务,前途不必说,指定无量,”

    见周边几人都一脸的期待,淡淡地勾了个笑容,冲大厅里的大幅巨照,呶呶唇,继续掰扯,“里面的那位是老长放在心尖尖上的幺儿,年轻的时候在皇城他的名字可是非常响亮的,京城高干圈里,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后来去了英国留学从商,现在的身价是华人富豪榜前五十名……”

    扫了一下边上几个人的神情,吐了口烟圈,“谁曾想带着小女儿去密鲁游玩,竟赶上了地震……”轻叹一声,又啜了口烟。

    “啧啧啧,怪不得人家常说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一些东西,必要取回一些东西,哎……有钱有权有势怎么了,还不是没命花,”‘喳喳’男唏嘘了下,又问,“那他女儿呢?也?”神色略显焦急。

    “没,听说被他护的周全,身上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惊吓过度,又逢老爹命丧她跟前,一时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谁都不认识了,”吸烟猛了,被狠狠地呛了下。

    “疯了?傻了,”‘喳喳’男大惊。

    “没有,只是受不了打击,自闭了,”抹了把被呛出的眼泪,淡淡的说道。

    “自闭了?”‘喳喳’男眉头深锁。

    “啊……真可怜,”旁边人表示惋惜,“我听说她只是这主的养女,那遗产方面?”

    “是养女,但,我哥们叔叔没结过婚,孩子也就这一个,平日里宝贝的比亲生的还肝疼,这丫头是入了家谱进了籍的,跟亲生的没两样,”透过雾蒙蒙的烟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周边的‘听众’,“根据我国的遗产法,这丫头具有合法继承权,”

    “乖乖,这么说来,这丫头可是小亿万富婆喽?”有人惊呼,“不过,亿万身家又怎样?这病若好不了,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钱啊福啊什么的,也是没法花的,没命享的,”

    “就是,这么一大笔遗产在手,若是好好的,再等个几年,丫头长大了,到时候,嘿嘿,谁要是娶到她,啧啧啧,几辈子都不愁喽,”摸摸下巴,有人妄想,“不过,若有机会,就算自闭,我想也是有不少人愿意攀这门亲吧,”

    “别妄想了,你当叶家人傻啊,这样的金娃娃,人能舍得外嫁给外人?”‘知情男’冷笑呲他,“更何况,那丫头长得也确实水灵,就这样了,也多的是人宝贝着呢?”

    “你是说,亲上加亲?”‘喳喳’男面露阴光。

    ‘知情男’耸肩,笑笑,“亲上加亲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罢,咱们都没戏,”

    见‘喳喳’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儿,低头摆弄手中的zippo打火机,掩下眼中的讥嘲。

    旁边识货之人看见他手中的打火机,此乃zippo经典定制版,没个几十万拿不来!

    身上这套西服是dsqared2米兰时装周的新款,一个年轻的意大利品牌,非常强调个性与时尚,有着意大利一贯的狂野和性感。格纹黑色外套,配上黑色皮裤、铆钉皮带,以及霸气十足的军靴,简直又酷又有型。

    年纪轻轻,却贵气十足,便知他身份不简单,不是富二代,便是权三代,上面出自他嘴里的一番话,也就信了个十成十,果然,这个葬礼,卧虎藏龙啊——

    旁边一些小资(小资产代表者)神情格外多彩。

    激动,兴奋,为能参加这样的葬礼而兴奋,为能听到上面的八卦而激动,回去,也算是一项炫耀的资本。

    跃跃欲试,想要趁机结交下大人物,抱一下这些权贵人士的大腿。

    可,不管内心怎样的狂喜,面上也要装作一副哀伤的表情,这真的很考验演技。

    告别大厅一角的休息室里,简宁一身军装地坐在沙里静静地抽烟,默默地沉思,一言不,只是眼眶红红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门开,闪进一个人影,“消息放出去了,”说话的竟是方才那个知情人,“你说,他们会上钩吗?”

    “会,钱这东西,看似没啥好的,但足以让人失去理智,尤其,他为了那笔钱不惜连最亲的人都出卖,你觉得这个‘好’机会他能放过?”咬着烟蒂,目光突然间释放出不符合他气质的阴狠和毒辣,“找人给我盯紧了,只要他一出现,就给我困住,其他人我不管,裴玉,留给我着,”

    “好,我知道,”知情人抽抽嘴角,想问什么,终是没问出口,“那简叔我先出去了,”

    简宁点头,门开门关后,他闭上眼睛,无力地仰躺在沙上,整个人如困兽般,难受的快要疯了,却又隐忍着不敢不能也无法泄。

    “叶子,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白白死去的,我一定要让他替你陪葬,”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脸悲痛欲绝,狠狠地啜了口烟,拉开左臂的袖子,将烟蒂狠狠地摁了上去。

    手臂上烟头烧出来的烙印,加上这个,是第七个!

    今天,也是叶修谨逝世的第七天!

    冰棺前,赵惜文一身白色孝衣跪在右边,边上跪着的同样是一身孝衣的王子。对面叶菡睿打,一溜排下得是他爹和三个叔叔一个姑姑。

    叶修谨一生未娶,小女儿叶末昏睡三天三夜,昨日才醒,醒来之后,又处在浑浑噩噩状态,谁也不识。今日丧,老长怕她刺激过度,再来一次爬进冰棺死活不出来的场面,遂也不敢让她来。

    所以,最后送别式作为家属答谢礼的是他的外甥和侄子们,这是老长的特别要求!

    他就觉得他这个儿子苦,真苦。

    亲娘早早地去了,因为早产、先天性心脏病的原因,打小身子骨就弱,遭了不少罪,后来大了,喜欢上那么个不和世俗的人,再后来那人自杀,自愿将心脏捐献给他,帮他脱离了病魔的困扰,同时也将他推进另外一个深渊里,再再后来,叶末的到来……现在孩子大了,他也渐渐释怀了,并且有安定下来的打算,可……

    哎,叹一句,怎一个悲剧人生啊!

    所以,他一改往日的低调,这丧礼,要大办,要豪华,要盛大……

    坐在一旁轮椅上,看着冰棺里的儿子,叶柏成刚刚擦干的眼睛又是一阵湿润,这心头上的肉啊,一辈子,最最宝贝,最最真爱,最最心疼的儿子,就这么没了,没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他真该狠狠心,死缠烂打、坑蒙拐骗地也要将他留在身边。

    他边上,一边一个地站着两位女士,一个温婉大方,一个仪容尊贵,都衣着素雅双手扶在轮椅上。

    “爸爸,进去休息会吧,你几天都没好好合眼了,”左边披有淡蓝色丝质披肩的女士温婉地劝道,眉目流动,神情和王子倒几分相似。

    “就是,您这个样子,小七看了,也要心疼的,”右边灰色针织衫的更显端庄大气,声音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魄力。

    两人齐齐抹了下眼泪,一同劝道。

    对于这个小弟,她们也是打心里地疼着,跟自家儿子一样宝贝着!

    这一走,也是揪心的难受!

    “成叔,您要保重身体,”以简宁为的几个叶修谨的死党也跟着劝着,那一个个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小宁,谢谢你,谢谢你将谨儿带回来,”叶柏成低头用帕子抹了下脸,抬头冲着简宁特真诚、特慎重地说,“若不是你,我怕是连他最后一面——”然后,泣不成声!

    “成叔,您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望着冰棺里的好友,简宁神情悲戚哀伤。

    当初他说要去密鲁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当时只以为自己神经过敏,并没在意,若知这样,该劝阻才是!

    叶子,叶子,叶子——心里一遍遍地唤着,你解脱了吗?解脱了吗?

    叶子,你的灵魂走了吗?若没走,你真该看看这样的场景,这是你愿意见到的吗?听听,这一声声的哭泣,看看这一张张泪颜,你真自私,真自私,真自私——

    心,疼的,像刀子一下下地剐着,剐过的时候,肉一丝丝地被剥离,疼,真d疼,怕是,这种感觉以后再也没机会去体会了。

    “小宁,谨儿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

    “也是我的,”捂着胸口,简宁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开始泛起雾气。

    “叶老,您要节哀顺变啊,”一旁祭奠完的老部下们也跟着劝。

    他们都是被老爷子一手提拔上去的亲信,自然知道这小爷在老长心中的地位。

    叶柏成摆摆手,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你们忙里抽空地来这一趟,我也没空招呼你们,真是对不住了,”眼泪还在流,多日的悲伤过度,让他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霸气,这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老父亲,凄凉悲挽——

    “兰儿,打电话回去问问,末末,末末那还好吧,”哎,这个孙女,他可怜的孙女儿哦,想着想着,刚刚为儿子还没擦拭完的泪,又因这孙女,继续流着。

    “好,”擦了下眼泪,顺道吸了下鼻子,叶宜兰从一旁秘书手中接过电话,拨了家里的电话,好半天,电话才接通,也不知对方说了啥,使得她一脸悲愤地说,望了下老爷子一眼,故作轻快地说,“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回头安抚老爷子道,“家里一切安好,您放心,”低□子,细心地为老爷子整理了下衣领,温柔地劝道,“爸爸,您去休息室里歇息会好不好?末末现在这样,她需要您在边上支持、照顾,若您也累倒了,末末,大概,大概——”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好,我去休息,末末那边,抽空让惜文回去看看,若能的话,入土时,把丫头接来吧,不管怎样,谨儿是她的爸爸,依赖了十几年的亲人,临走时,让他们再见上一面,谨儿,谨儿,一辈子,最疼、最宠的就是这个丫头了……他也舍不得末末吧,”絮絮叨叨的,又是一阵伤感鼻酸,“我可怜的小末丫丫,以后该怎么是好哦,”

    “好,我知道了,”叶宜兰跟一旁的小妹使了个眼色,下一刻,老爷子被叶映萱推走了。

    “家里出事了?”看着老爷子的房门关上后,简宁才走过来问道。

    “李嫂说末末不见了,”一脸焦急和担心。

    “多久前的事?”眸底一暗,心下嘀咕,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动手了吧!

    “李嫂也不知道,就说早上我们出前去瞧过丫头,见她睡的熟,就忙别的事了,刚才老杨带程叔上去准备给末末例行检查时,现床上没人,满屋子找了个遍,也没见人,沙上为她准备的那套孝衣也不见了——”

    “她一定知道今天是下葬的日子,你打电话给老杨,让他带着程叔快点过来,我现在就派人出去找找,”

    “好好,你快去,多叫些人去找,把惜文也叫上,千万不能再出事了,”不然,叶家非乱了套了,不说老爷子那边,就惜文这边也过不去!

    那‘割脉’的场景,她可到现在还印象深刻呢?

    这个儿子,别看长的一副聪明相,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

    若末儿真有个好歹,他怕也是要去了半条命的!

    简宁点头,“我知道了,您别担心,”说完,朝赵惜文走去,眉头深锁、面色凝重,连步伐也比先前沉重了许多。

    叶菡睿不知道简宁给赵惜文说了什么,只见他听完后,方才还悲戚的脸立马惊恐起来,急急地跟一旁的王子交代了两句,便冲冲地起身离去,孝衣都来不及脱,一同离去的,还有一旁帮忙招待客人的唐小逸、严斌他们。

    当时,他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大事了!

    而且这大事还跟叶末有关,因为除了她,没有人能让赵惜文这般慌神。

    这么想着,他的精神也开始混乱、紧张起来!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叶修谨的突然离世,叶末的冰棺相拥,昏迷后苍白睡颜、呼吸衰弱,突然,醒来后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这都是神经崩溃的象征!

    还有,叶家的家庭医生的诊断报告:叶末很可能患了自闭症!

    关于自闭症他查过资料:自闭症又称孤独症,被归类为一种由于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育障碍,其病征包括不正常的社交能力、沟通能力、兴趣和行为模式。自闭症是一种广泛性展障碍,以严重的、广泛的社会相互影响和沟通技能的损害以及刻板的行为、兴趣和活动为特征的精神疾病。

    通俗点说,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完全处在一个封闭的世界,对外界的一切完全没反应,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情况才会改善,否则……一辈子就都会是这样。

    一辈子,一辈子,回想这几日的种种,他终于明白,那种揪心、那种恐惧,是怎般的熬人了。

    那疼,是真真,自内心的,越压越疼的撕心裂肺。

    三天三夜的昏迷不醒,可,醒过来又怎样?只是让人更心疼了,对众人的呼唤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焦距,没有光彩,没有倒影,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脸色苍白、无色,本来还有些婴孩肥的脸,因为消瘦,倒越显的精致了,却更凸显那双杏仁大眼,呆滞、无神。

    整个人毫无生气,像个魂魄全无的娃娃,空留一副躯壳在人前!

    不过,更加的勾着人心疼肉疼!

    想的入神,没注意有人靠近,恍惚间听见来人说,“末儿不见了,姑姑说让你赶紧打电话给小李,让他带些人跟着去找,”

    小李,二炮四连的连长,他爸手下一得力干将。

    连他都找上了,看来事情真的大条了!

    他爹起身,他脑子一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爸爸,我也去,”

    “你去干嘛?给我老实呆着,”他爸吼他,脸绷的跟什么似的。

    “我就去,”他一脸认真。

    他爸愣了,记忆里,这个儿子很少忤逆他,倒不是说他怎么怎么乖,而是这个孩子从小就非常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无论学习还是生活方面的事,他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自己安排,甚至连报考高中这等大事,他也只是告诉他的选择,却从未征求过他的意见。

    对于这个儿子,他是一百个放心,他一向知礼懂礼,心思慎密,可,这段时间,他似乎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跪回去,你是长子嫡孙,必须要守住这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儿子跟着去,只是觉得,这个儿子,这段时间太反常了,也太情绪化了,他下意识地反对。

    叶菡睿正准备再争取争取时,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然后,就看见大厅门口,一个穿着白色孝衣的人‘静静’地走了进来,虽然肥大的孝衣将来人整个人从头蒙到脚,但从那纤细、娇小的身形中,可以看出,这是个女孩,女孩的手里捧着四捧大大的花束:红的火花兰,黄的郁金香,紫的紫苑,粉蓝白的三色堇。

    将她遮的那叫一个严实。

    “末末,”他下意识惊叫出声,他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规矩,末末是你能叫的?”然后,撇下来,迎上前去,一同迎上去的还有坐镇后方的叶宜兰和叶家其他人。

    叶末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跟任何人说话,望着被白色菊花‘簇拥’着的冰棺里的人,默默地走了过去。

    这样的叶末让叶家所有人都害怕,“末末,”叶宜兰将她环在怀中,“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她不能让她挨近棺材,不能让她再一次爬进棺木,也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她怕,她真的怕了,这孩子,她从小养到大,当亲闺女疼的宝儿——

    “姑姑,你别拦我,我是他的女儿,我该给他披麻戴孝,”叶末抬眸望着她,一脸的执拗和恳求,“我要给他披麻戴孝,”

    叶宜兰呆了,旁边的叶家其他人也呆了,包括叶菡睿。

    她说话了,她竟然说话了——

    “好,你去,你去,”叶宜兰让位,并且亦步亦趋地将她护送到冰棺前,身后的王子,连忙打电话给出去找人的赵惜文。

    叶末走到棺木前,手伸进去,将叶修谨边上的菊花扔出棺外,“末末,”有人叫,她也不理,继续扔,直到一根都不剩,“爸爸,我来了,带了你最喜欢的火花兰和黄色郁金香,还有三色堇和紫苑,我刚听花店老板说,三色堇代表——思念紫苑则是回忆,代表我对你的思念,永永远远的思念,直到我也躺在这里的那一天,”然后将手中的花一一摆了进去,将整个冰棺铺满她带来的花,又不至于将叶修谨掩埋。

    将一根火花兰和郁金香放在他胸前,“你记不记得我曾以前跟你说过,我非常非常——讨厌这两种花,那是因为每年他的忌日,你总为他买上一大捧火花兰,可自我十二岁过后,每年生日,你却只送上一朵黄色的郁金香,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所以,我恨他,讨厌他,除了他将我抛弃之外,我还气愤他死了还霸着你不放,”

    语轻缓,声音柔软,温润,不疾不徐,像是午夜的有声里的主持人,带着轻柔的声音缓缓地讲述着平淡的生活故事,手伸进去,摸向那冰凉永远都不会再有温度的脸颊,不再柔软,没有手感,不过,依然让人眷恋,缠绵。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所以,我决定,以后每年他的忌日,我都会替你送上一份火花兰,而你的生辰和忌日,我会送上黄色的郁金香,”

    “还记得那晚我给你唱的歌吗?我知道你让我唱歌是为了帮助救援人员确定我们的位置所在,你的苦心,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用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脸颊,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声来,只是,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因为你的舍己为我,无私奉献,我得救了,可是我不想跟你说谢谢,一点都不想,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好好地活下去,因为这是你最后的遗愿,生前,我从未忤逆过你,现在,也不会,你放心好了,我永远都是你的乖宝宝——”

    “六岁时,我高烧,我怕疼,不打针,你说,宝宝,打了针后病就好了。我说,好,打吧,我不疼!

    七岁时,你说,宝宝,好厉害,这么长的唱词都能记住,真棒,于是,为了得到你的夸奖,我偷偷地跟着爷爷的唱片学昆曲,只为你说那句好棒的时候,亲亲我的额头。

    八岁时,你说,宝宝,上学后,要乖乖听话,学好知识,报效祖国,我不懂,我只知道,比起报效祖国,我更想报效你。

    九岁时,你出国了,把我一人丢在这儿,你说,宝宝,要听爷爷的话,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为了不让你失望,我听爷爷的话,乖乖的,不惹事,不淘气,可你也只是偶尔地回来看看我。

    你说……你说了好多好多,我都记得,都记得,你让我唱我便唱,让我喝我便喝,让我好好活着,我便好好活着,你说……你说若无世间爱念者,则无忧苦尘劳患;一切忧苦消灭尽,犹如莲华不著水。众生随爱想,以爱想为住;以不知爱故,则为死方便……若知所爱者,不于彼生爱;彼此无所有,他人莫能说。你说的一切一切我都记得,可你答应我的,却很少履行过,你不是个称职的爸爸,从来都不是,可我不讨厌你,一点都不讨厌,”

    那痛心到极点又强自忍住泪水的模样,倔强又楚楚可怜,让在座的观者都为之动容,哽咽的声音压抑的颤抖,让听者为之鼻酸。

    赵惜文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听着这般哽咽却依旧絮絮不断的呢喃,看着那趴在棺木钱,静静低诉,痴痴守望的人儿,泪,肆虐滑落。

    “如果你还没走,请听我唱完这最后一歌,请用心地听,这是我为你唱的最后一歌,那曲没唱完的歌,”叶末食指点着自己的唇,而后轻轻地按在他的上面,顺着唇形,一遍一遍再一遍地摩挲着,“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江南糯糯的声调,有时又犹如风铃般清脆,唱的也真的很好听很好听,如泣如诉、悠远凄婉,凄婉悱恻——

    一个起初不经意,一个少年不经世,没有纷扰的乱世,却依然无法成就圆满的爱情。

    没有别后的多年,只有梦里的百转千回,没有千山万水,期待来世相见,也许来世再次相见,但依然无法相守。可,还是期待,还是不悔。</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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