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沙匆匆流逝,等回过神时岁月灿如银河,在宁静的宇宙之中闪耀沉静的光芒。
张季嫙出院之後并未直接返家,而是直接前往复健中心开始接受治疗,她现在还只能靠轮椅辅助前行,p肤也耐不住换p过程总是发痒起水泡,张季嫙没有喊痛,安静承受。
只是偶尔、偶尔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偷偷掉下j滴泪,很快地又抹去了。
她不会哭,因为她哭了,有人会比她更难过。所以她笑,笑得灿如艳y,勇敢接受命运的乖舛。
这天她坐在树下,难得y天正适合她出门透气,她半眯起眼藏起那双妖艳的美目,双手j叠在大腿上,不自觉地抚上挂於脖颈的香包。
那是张季嫙曾经向月老求来的红线。
她从香包里拿出红线,轻捻於指腹把玩,她感受着初春的风从肩上溜过,她轻声低语,「李静恩你在做什麽呢?」
思念千丝万缕,化作一声叹息,轻轻地、柔柔地如金光洒落,穿过绿叶随风婆娑,阵阵飒声乘逝远方,张季嫙无奈归无奈,但她也无可奈何。
正当她yu正收起红线时,强风一来,竟刮走她手中的红线!手心顿时一空,张季嫙急了,行动不便的她只能奋力推着轮椅,朝着红线前行。
她不敢让轮子辗到细线,只敢停在一旁弯腰伸手,无奈轮椅积过於庞大,她根本勾不到线。
张季嫙心急如焚,她抬起头环视四周,她孤身一人哪有人可以帮她捡?於是她咬着牙,尝试从轮椅上站起身,不意外地双脚无力又跌回了轮椅上。
「噢烦欸」张季嫙有些急哭了,一g没来由地心慌让她感觉不踏实,她越是急yu捡取,那红线越是随风远去正当张季嫙又在一次弯腰时,一py影随即落下。
视线之内多了一双破烂p鞋,张季嫙挺直身子,当她迎上那双墨镜时忍不住蹙眉,站定在她眼前的是个来路不明的老人,她警戒地後退,目光没有离开。
老人似盲非盲,张季嫙一时也分辨不清他的来意,只是当老人弯腰捡起红线时,张季嫙才确定他没盲只是装神弄鬼!
「那是我的东西,请还给我。」张季嫙的语气冷涩,「那对我而言很重要!」咬着牙一字一句,行动不便的她又能耐他何?
老人看着她——不,那双墨镜黑得发亮,张季嫙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注视着她,而她,只感到一阵冷寒。
「线断,情难断。」老人斩钉截铁又是风轻云淡,他伸出手将红线放在手上,伸向张季嫙,「情牵一世又有何用?上天的安排就到这了。」
「你这神经病」张季嫙瞪他一眼,夺回红线的那刻,却觉有些不对劲。
——她的红线,断了。
张季嫙一时来气,又是慌张又是恐惧,气全往老人身上发泄,「你动了什麽手脚?你凭什麽弄断我的东西?」然而老人不为所动,只是轻轻叹口气,「我上次见到她时,曾告诫过她回头是岸,三九劫难时的确有人替她挡祸,让她活了下来,但是她终究没有解开心结、冲破心魔,业障,全都是业障。」
「你到底在说什麽装神弄鬼吓人?」张季嫙握紧手中断成两截的线,後退、再後退,「我警告你不要假鬼假怪!」
蓦地,老人猛然抬头,张季嫙浑身发颤一g冷寒从背脊爬上,彷佛有谁捏住她的心让她喘不过气,好难受。
老人到底是真盲还是假盲?张季嫙已经搞不清楚了。
「你俩的缘分,已经尽了。」
张季嫙一僵。
风一阵又一阵,扬起发丝一绺一绺,无可遏止的悲伤忽然从心底涌出,闷得她发慌恐惧,眼眶一热,泪水竟真如此滚滚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心慌,脸埋进双掌之间痛苦低鸣,她哭得泣不成声,任风带走她的思念逝去远方,多希望那人能听见她的苦楚
我好想见你,李静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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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并非风平l静,在李静恩再次失控随意拿手边东西扔向李瑶时,她终於忍不住愤而离去,用力甩门离开,留下x情变得暴戾的李静恩在房冷静。
李静恩出院後回到家中静养,李瑶也搬过去与她同住,这段日子不断发生摩擦,李瑶觉得心力j瘁,陆彦慈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安。
「我真的觉得好累」李瑶背靠着门,颤抖,「就是因为知道堂姐也不想这样,我才更觉得自己好没用。除了给她吃y镇定情绪以外,我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其实我也被她打伤过好j次了,真的又累又烦」
揽过李瑶瘦弱的肩膀,陆彦慈轻抚着她的背,安,「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刘医生也说了,这至少需要半年,我们才相处一个月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堂姊变成这副模样,我觉得我不认识她了」
「那又何妨?重新认识就好。」陆彦慈温言淡语,「记得还有我这个朋友陪你就好,你有什麽苦水就告诉我,我会听。」
「谢谢」李瑶坐到沙发上,不禁回想这一个月李静恩的情况似乎每况愈下,越来越糟。
醒着时她既冷漠又乖张,睡着时她既胆小又神经质,李瑶常常在夜里听见李静恩的哭喊,弄得她也心惶不安,虽然倚靠安眠y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此刻李静恩只能借助安眠y才能入睡。
李瑶的身心都快达极限了。
照顾精神病患谈何容易?尤其李静恩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不愿多谈也不愿倾诉,那双眼一如往昔的炯亮,只是多了j分冰霜。
刘医生(李静恩的精神科医生)也曾苦口婆心好j次,李静恩太聪明了,聪明到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不肯出来,而他们能做的,就是站在心门之外,等着李静恩走出来。
李静恩变得极度不信任人,直到刘医生也感到束手无策时,她才向李瑶建议,可以让张季嫙与李静恩见面了。
「这样好吗?」李瑶有些不放心。
「也许现在她最需要的,还是她曾ai过的人。这能给她正面刺激,现在的她只有愤怒厌世的情绪,我们不可能强求她快乐,但是她总要发泄啊。你看过《脑筋急转弯》吗?一昧的央求人快乐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现在李静恩需要的情绪,是能向人求助的『悲伤』。」
李瑶暂时答应下来,她们也只能姑且一试。
拨出电话时李瑶仍是不安的,而张季嫙的声音听起来又惊又喜,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终於,要让她们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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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噩梦再次侵扰思绪,李静恩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不自觉摸向耳边,彷佛听见了陆威低沉的嗓音萦绕於耳。
『你知道,是谁让林伟的人生这麽悲惨的吗?』
『就是你啊,李静恩。』
『若没有你,我就不会认识林伟,是你的出现,毁了他的人生。』
『他可以很幸福的,如果没有认识你的话。』
『你知道他过得有多惨吗?又是被喂毒又是得ai滋,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其实你也很丑陋啊,相信吗?我也这样g过他,一夜又一夜g到他向我求饶,狠狠地。』
『哭啊,因为他也曾像你这样哭过。』
『他直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李静恩用力摀住耳,整个人缩成一团藏在棉被中,她颤抖着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因为过於用力指甲嵌进r里渗出了血珠,李静恩觉得这近乎自n般的痛,会让她好过一些。
她拿起一p碎玻璃,朝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割出一条条血痕,又疼又辣的感受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很痛,但是她停不下来。
她没有割腕,因为那太明显了会被李瑶发现,她知道这自残的行为不能让李瑶知道、让任何人知道。
快放弃我啊、快离开我李瑶
她会用尽方法b走李瑶,不计代价。李静恩不要她为自己掏心掏肺,她给不起、担不了。
直到两腿内侧都被割花了,李静恩才停下自残的行为,深呼吸口气,感受疼、感受痛,这是她唯一的藉
李静恩没有妄想会再与张季嫙见面,也许应该说,她不想见到张季嫙,不敢见、不敢想,一提起她整颗心都绞成了一团,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感情。
李静恩这一生中,喜欢过一些人,对一些人产生过好感,但唯一一个称得上是『ai』的执念,却是给了张季嫙。
是的,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她ai张季嫙。
因为ai,所以,不敢ai。
李静恩後悔了,她後悔向张季嫙许过y稚的承诺,她天真地以为她真能给张季嫙一个名分、一个美好的生活,李静恩一无所有了,什麽都没有了。
时间若能重来,她不会选择遇见张季嫙。就算再次相逢了,她也会不识她、不认她,将她推得远远地、远远地,最好两人不要有任何的j集。
这样对张季嫙才是最好的。
李静恩要她幸福,要张季嫙的幸福与她无关。
这样她才能了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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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姊,我进来了哦。」
李瑶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里,李静恩疲倦地睁开眼,仍然是茫然的、抗拒的,而李瑶也习惯了,迳自道,「这j天张季嫙会来一趟,你想见她吗?」
如果李静恩拒绝了,那李瑶肯定会回绝,即便张季嫙会伤心yu绝,也不想再违逆李静恩。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李静恩的感受。
李静恩侧首望向窗外的蓝天,目光投以远方,远到李瑶看不见她眼里藏了什麽。
「好。」
李瑶以为,她听错了。李静恩再次轻声却不容置喙地再次道,「我想见她能让她在这住三天吗?我想跟她单独相处」
「当、当然!当然可以啊!」李瑶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上前握住李静恩的手,不断点头,「我会先回老家去,空间就留给你们两个人。那我先去准备,你等我!」
望着李瑶雀跃离去的背影,李静恩忍不住笑。窗外的艳y忽地被乌云遮去了光,大py影随即落下,李静恩的目光跟着暗了j分。
离开卧房的李瑶忍不住拨电话给刘医生向她表示分享自己的喜悦,两个月过去了,李静恩终於好转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刘医生跟着轻笑,「你看吧,我就说一切会好的,但是还是要密切观察哦。」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她的情绪也稳定多了,跟我记忆中的她越来越像了,我真的很开心!刘医生谢谢你!」
「疗程还没结束先别谢我,况且这也是我份内的事。」语气轻快的两人相谈甚欢,李瑶也终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将注意力放到其余事情上。
得知李静恩情况好转的第一人就是陆彦慈,她人正好在医院探望陆瑾宸,她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陆瑾宸,再怎麽说这两人也有血缘关系,虽然关系有些尴尬,但其实没有什麽深仇大恨值得反目成仇。
「真的?那我再找个时间去看学。」陆瑾宸吃着苹果笑道,「大姐,你是不是谈恋ai了?」
差点没削到手指,陆彦慈瞪她娇嗔,「你别听彦安乱讲,我才没有!现在我忙着创业,根本没有时间谈恋ai!」
陆瑾宸只是轻轻地笑,一切不言由衷。而陆彦慈的反应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在聊什麽这麽开心?」陆彦安结束工作後直接来到医院,一进病房便见到两个姐姐笑语不断,又见陆彦慈眉眼含笑,肯定是在聊李瑶的事。
「怎麽?刚跟八婆通完电话?」
「戴蒙——噢不,彦安你多说点关於李瑶的八卦,我想听。」陆瑾宸故意踩住陆彦慈的猫尾巴,知道这两人又要联手起来作弄她,陆彦慈自然走为上策逃去装水。
曾经厌恶浮华家世的陆彦安为自己的取了『戴蒙』一名,现在的他却开始喜欢家人,也决定找回自己的本名,至於戴蒙这个名字,他决定藏在记忆中。
他不会忘记曾为『戴蒙』的自己,更不会忘记自己的归根是『陆彦安』。
「听说学情况好转了,我们改天一起去看她。」
「真的?那太好了,她之前超吓人了,恢复正常就好。」想起李静恩的暴戾陆彦安心有余悸,也深深佩f起李瑶对家人的好真的没天没地,竟然可以委身悉心照料。
当然,陆彦安是不会跟李瑶说的。
「心生病了,她肯定也不好过。」陆瑾宸心有戚戚焉地应。一家三口随意搭聊,忽然一阵歌声伴随吉他声一同传入病房,引起陆彦安的注意。
「那是什麽声音?慈善团来表演?」陆彦安问。鲜少待在医院的他第一次听见自弹自唱,陆瑾宸便好心回答。「那是赵清竹。」
「赵清竹?」
「是啊,听说她出院後时常去安宁病房还有癌症病房自弹自唱,不觉得她唱歌很好听吗?吉他也弹得很b。」
听着一首又一首歌曲轮唱,陆彦安附和点头,「还不错,没想到她会弹吉他。」
「上次跟她闲聊才知道她高中本来就在玩音乐,如果不是碰到林伟她似乎打算组乐团的。」
「是哦没关系啦,现在开始还不迟啊。」
「是啊,永远不迟。」
料峭春寒之际,一p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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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季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她坐在梳妆镜前东瞧西看,活脱似个花样年华的少nv,彷佛是情窦初开般的小心翼翼,张季嫙虽然害臊却乐在其中。
她穿了一件碎花洋装,刻意不遮掩腿上的疤,其实她的情况并没有八仙尘爆伤者来得严重,只是少说也要半年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张季嫙深呼吸口气,与李静恩近三个月没有见了,不知道李静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偶尔地想起她?
好了,一切都很完美!
张季嫙将红线收进香包之中,放进包里才觉得心安。她才不信一个来路不明的老伯说的鬼话,看!现在她不就要跟李静恩见面了?
而且还是住上三天!
听李瑶说是李静恩自己要求的,她开心得在床上打滚,一颗心蹦蹦乱跳,小鹿乱撞。
「,你好了吗?」张钦泽的声音从门後传来,张季嫙拿起拐杖一步步缓步走出,在张钦泽的搀扶下进了车内。
看着自家露出久违的笑容,再不放心他也得含泪祝福——虽然这比喻是夸张了点,但相差不远。
「,下次把你nv友带来家里吧,给爸妈看看啊。」张钦泽从後照镜看向张季嫙,温柔含笑。
「咦?」张季嫙一愣,「爸妈他们」
「你是爸妈生的,nv儿谈恋ai他们会不知道?连我都感觉到了粉红se泡泡,更何况是他们?姜还是老得辣,只是不说破而已。」
张季嫙红着脸瞪他,应声好。
那声『好』饱含明亮期待,张钦泽感觉到了。这麽多年了,历经这麽多苦难,也该换他的幸福了,不是吗?
是男生还是nv生又有何重要?於千万人生遇见所ai,并且相知相惜是多麽不容易的缘分。
这是张季嫙第一次踏进李静恩的家,她知道李静恩是防卫心极强的人,那麽她可以解读成,李静恩愿意让自己走进她的世界吗?
如果当初她没有一时贪喜迳自穿上了礼f,她还能吸引到李静恩的注意吗?如果当初她勾得到拉链,她的心还会被牵走吗?
看进李静恩眼底时,张季嫙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李静恩何尝不是呢?
李静恩早早就起了床,简单梳洗後绑起俐落的马尾动手准备午餐,
边轻哼着歌,不时望向窗外的庭院是否有轿车经过。
她瘦了,本是优雅的态掺了j分弱不禁风。
李静恩的气se看上去的确不太好,也不时感到反胃,但她仍努力打起精神迎接张季嫙。
午餐张罗好後,她便开始整理家务。其实她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不允许环境过於脏乱,只是碍於李瑶二十四小时全天守候,她不敢妄动。
李静恩抗拒着李瑶的好,不想让自己产生依赖感。
即便她什麽都没有了。
「这个是?」李静恩放下吸尘器,她忽然在chou屉找到了一个香包,她拿在手上努力回想似乎是之前去月老庙求的红线。
其实她去过两次月老庙。
第一次是陪h承泰去恰巧碰到张季嫙,第二次是她独自一人找月老谈心事,她没忘自己那时chou到的签,也没忘她的问题得到了圣筊。
看到了香包就想起她曾碰过一次江湖术士,现在回想自己的三九大劫,原来替她挡祸的人,是林伟啊
没能好好地跟林伟说再见呢
不让悲伤的情绪发作,李静恩轻轻甩头让故人离开思绪里,她继续埋头苦g,整理环境。
叮咚。
李静恩的心登时一跳,她收起抹布与吸尘器,深呼吸口气换掉一身污衣,从衣柜中拿出一件长裙。
张季嫙在外踌躇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按铃,她要张钦泽别担心自己便撵走他,按下门铃的那刻,她的心跳又急又快,像是偷见情人的情f似的。
「门开了,自己进来吧。」
张季嫙一愣,伸出手,轻轻推开,印入眼帘的佳人好久不见,张季嫙顿时眼眶一热,却不敢造次。
面对真正用心珍惜的人,张季嫙变得小心翼翼。
只见李静恩背对她,露出了一大p美背。这场景似曾相识,张季嫙不禁鼻头一酸,拄着拐杖向前挪步,手轻轻捏住拉链,使力往上拉。
「谢谢。」李静恩的谢语,终於让她的眼中的泪溃堤。她从後背抱住李静恩,无法自己的大哭。
李静恩被她深深地拥入怀,似乎感受到身後的人已哭成泪人儿,她又笑又苦,轻轻阖上眼。
没事了,都会没事的。
原来四目相j的那一眼,便注定了两人坎坷的ai情之路必定布满荆棘、伤痕累累。
她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蹉跎,没有时间再继续互相欺骗,ai恨情仇终如烟,我们都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
在ai情里,我们身不由己。
在李静恩的搀扶下,张季嫙一步步缓慢地走进饭厅,一见到桌上丰富的菜se便傻住。「这些,都是你做的?」
「我也曾是家庭主f。」李静恩含笑地回。
张季嫙有些动容,吃下第一口饭时她点头毫不掩饰赞美,直夸李静恩手艺好,而她只是要她吃慢点。
急不得的,很多事都是。
用完饭後李静恩自然动手洗碗,张季嫙行动不便只好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只是她看着李静恩的背影有些悸动。
她曾想过与李静恩同居会是什麽样子,原来是那麽幸福啊。
「李静恩。」
「嗯?」
「李静恩。」
「什麽事?」李静恩洗完最後一个碗,拿ao巾擦拭手时,转头望向眉眼含笑的张季嫙有些好笑,「g嘛一直叫我?」
「老婆。」
李静恩一愣。
张季嫙大概是也没脸再叫第二次,她的耳根子红得像蒸虾似的,一张小脸避开李静恩沉灼的视线,最後耐不住李静恩的沉默,乾脆将脸埋进枕头里。
「啊啊,好丢脸。」张季嫙脸热得都要哭了。
李静恩的目光深了j分,夹杂太多不明不白的情绪,她坐到张季嫙面前拉下枕头,迎上一张满脸通红的脸,看起来特别诱人。
她捧起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浅嚐的吻缱绻甘蜜,张季嫙情不自禁环上她的脖颈,淡淡的吻越渐深入,怎麽勾、怎麽缠,撩得张季嫙心神荡漾。
李静恩却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而奋力推开她,喘着气扭头别过,沉浸在情慾里的张季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李静恩绷紧的神情不禁蹙眉,「怎麽了?嗯?是我不好吗?」
话说到这,她不禁抚上受伤的左脸,她知道这些疤有些骇人,如果李静恩
蓦地,一抹温热的、柔情的吻却落於疤痕上。张季嫙迎上的,是一双既冷情又温润的眼。
我不嫌你。张季嫙从她盈盈的视线中读到这四字。
於是她勾回佳人的心,再次献上自己的唇,她仍能感受到李静恩的迟疑与戒慎,她不懂李静恩的顾虑,她只懂她愿意把自己j出去。
她开始动手拉扯彼此的衣物,李静恩没阻止她,只是当张季嫙的手撩起长裙、滑向她大腿时,李静恩却忽地猛然握住,抓得她好疼。
「我、我还没准备好。」李静恩的眼神闪烁,张季嫙不禁垂眸,笑笑地说没关系。三番两次的拒绝,心底燃得熊熊慾火也浇熄了j分,她俩简单整理衣装,有些相敬如宾。
「那个我去整理一下卧房,你看电视吧。」李静恩匆匆离去,一看见知道是落荒而逃。
没关系,还有的是时间。
张季嫙打开电视,百般无聊地转着频道,时不时飘向半掩的门,行动不便这件事真的很让人发指!
要不她就直接就地扑倒李静恩了,哪能容她拒绝!张季嫙无意间转到了电影台便放下了遥控器。
「你也会看电影啊?」李静恩走出房瞅了萤幕一眼,「以为你只会看综艺节目什麽的。」
「我的确不常看电影,不代表我不会看。」张季嫙没好气地道。
「好好,是我误会你了,我错了。」李静恩眼含笑意坐到她身旁,一看见的p名她不禁一愣。
「你你确定你要看《寂寞拍卖师》?」
「怎麽了?不好看吗?」张季嫙轻靠在她肩上,「如果不好看我就转台。」
「不,很好看,这部电影非常好看,只是它比较沉重。」李静恩调整一下坐姿,让张季嫙躺得更舒f。
「结局好还是坏?」张季嫙问。
李静恩沉y半晌,低头垂眸,长长的睫ao如羽扇,她眼中的哀愁如初秋萧瑟,又似潺潺溪水般澄澈。
「我不会说结局是好还是坏,而是觉得,无论如何那都是最好的结局。」
「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安静,我要看电影。」抚着张季嫙的发,她侧首亲吻,她任着张季嫙玩着她的手,最後,十指相扣。
也许是相偎的温过於温暖,又或是冬末春初的午後暖y过於宜人,电影开演没多久李静恩便睡着了。
这也是她这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不用靠安眠y就能入睡。张季嫙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李静恩来说到底有多安心,只当李静恩太累了。
连妆品也盖不了眼袋淡淡的青se,张季嫙知道,但是选择不说破。
李静恩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p湛蓝se的海,她脚踏着l,让风吹乱她的发丝,她朝着海喊了一声又一声,直到有抹人影远远地、远远地从海的另一边而来,那抹蓝se与粼光占据了视线,听着海l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李静恩——』
「李静恩,你怎麽了?」
李静恩猛然惊醒,刺眼的白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目光对焦,她看见了张季嫙红着眼眶,盈满泪水似的清亮。
「我看完了寂寞拍卖师,天啊,你下次可以先告诉我要准备卫生纸吗?有够悲伤的。」
李静恩回神,伸手拍拍张季嫙的後脑,亲昵地捏住她的後耳给她一抹淡然的微笑。
李静恩没有告诉她,她做了一个梦。
原来是张季嫙眼泪的咸味,才让她梦到那一p海吗?她好像还没能与张季嫙去好多地方,从相识至今,她们都没能好好坐下来相处。
张季嫙淘淘不绝地拉着她分享观後心得,她就像是一个兴奋的小孩喋喋不休,而李静恩只是微笑地倾听。偶尔点头同意。
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请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晚上李静恩微波披萨,两人便坐在桌前享用速食。李静恩问她明天想吃什麽,张季嫙也不客气地点了许多菜。
「我想吃蕃茄炒蛋、青椒炒r丝但不要青椒!还有香煎r排以及卤j腿,我也喜欢吃凤梨虾球还有客家小炒」
「停!你吃得下这麽多?」李静恩失笑。
「我有说一次吃完吗?我以後会常常过来蹭饭啊!」张季嫙说得理所当然。
她说了『以後』。
李静恩的心涨得好疼、好痛,温暖得让人鼻酸。
吃完了晚餐後,李静恩悉心替她擦澡,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明明已习惯坦露的张季嫙却仍感到一丝害臊,李静恩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动作跟着笨拙了。
「好、好了,我擦好了,你先去床上坐着吧。」作势就要往浴室里走去,却冷不防被捉住手腕。
张季嫙提口气,鼓起勇气拉着李静恩往自己的s处摸去,楚楚可怜地道,「你摸,都s了」
李静恩听见了理智断线的声音。
比起中午的吻此刻可以说是狂风暴雨,张季嫙被吻得七荤八素,拉着李静恩不肯放,身心都已准备好接纳她的占有。
一次又一次地挺进,张季嫙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死了。李静恩白皙的背也在欢ai中多了j条指甲痕,而李静恩也不客气地在她左x口种下近乎瘀青的吻痕。
「如果当初我没有挑逗你的话,你会ai上我吗?」张季嫙俏p地问。李静恩的食指轻轻搔刮她的鼻梁,「那我想,我就不会为了你失控。」
她还是没让张季嫙碰她。
翻云覆雨过後,她在美人额前落下一枚深情的吻,李静恩替她盖好薄被就怕她着凉,李静恩坐在床边,温柔地抚上张季嫙的脸。
「谢谢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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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p晴空万里,零星云层也盖不住今天的好天气。日子,终於放晴了。
唤醒张季嫙的不是平常的生理时钟,当她睁开眼寻找手机时,才发现天se竟已向晚,下午四点?这可不是正常的睡眠时间!
「嘶头好晕,我又没喝酒真是怪了」张季嫙从床上坐起身,她打个哈欠,虽然头有些晕但她的确好久没睡这麽饱了。
张季嫙走出房,扑鼻而来的饭菜香顿时醒神,她以为李静恩正在厨房张罗饭菜,却意外扑了空。
「李静恩?」张季嫙四处寻找,最後在冰箱上的便利贴看到了李静恩的留讯。
『我去超市了,不用等我。』
「当然会等你回来啊,说什麽废话。」重新将便利贴放回桌上,张季嫙一拐一拐地走回卧房,李静恩贴心替她准备两盆水,让她不用走进浴室就可以坐在床上刷牙洗脸。
衣f也好好地叠在床旁,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张季嫙将衣f纂在x口,闻着上头洗衣精味道,似乎是刚洗好的衣f,有y光的味道。
换好衣f後张季嫙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等着李静恩回家。她滑着手机偶尔看电视,时间就这麽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晚上七点都没见到人,张季嫙才开始有些担心。
她试着拨电话给李静恩却发现她关了机,心头一凛,她转而打电话给李瑶,电话是拨通了,但是没接。
待到八点李瑶才回拨电话,一听张季嫙心急如焚地喊,「李静恩手机关机了,我找不到她!」
李瑶这才从睡梦中惊醒,匆匆换下居家f边与张季嫙保持联系。「啊?为什麽?她没跟你说要去哪吗?现在都八点了欸。」
「我四点多才起床,李静恩留纸条说要去超市一趟,说不用等她。」
「超市?去超市也不会这麽晚回家啊,你等我,我现在过去。」於是李瑶匆匆挂上电话,而张季嫙再怎麽心慌也只能拜托李瑶了。
李静恩你去哪里了?
不出半小时李瑶便风风火火的赶到李家,打开门迅速在屋里来回寻找,一切平静得彷佛什麽都没发生,这更让人心烦意乱!
「你没有好好看着她吗?」李瑶便将矛头指向张季嫙,「你不知道她患有psd吗?怎麽可以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psd?那是什麽?」张季嫙一愣。
「创伤压力症候群!一种精神疾病,堂姊她现在情绪非常、非常不稳定,甚至会出现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行为,所以我住在这除了照顾她也是看好她,就怕她哪天想不开做了傻事。你知道陆威强j她吗?如果你在知情的情况下还这样放任堂姊,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面对李瑶如机关枪的扫s,张季嫙无辜波及流弹,她拼命摇头,「我不知道!她没有说你也没有跟我说,我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什麽都不知道,为什麽你不告诉我?」
反唇相讥,李瑶一时语塞,其实张季嫙也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她只是、只是急了才把气出在她身上。
她深呼吸口气,低头,「抱歉,我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对不起。」气氛一下冷了j分,李瑶叹口气转身报警,一边走进李静恩的书房,原是无心一瞥,却见到了放在桌上的信。
那是林伟留给李静恩的信。
李瑶一愣,她记得她把信收到chou屉深处,想说哪天李静恩情况稳定後再转j给她,怎麽会被翻出来了?
李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张季嫙则是望向窗外,双手紧握,低头祷告。
神啊,如果祢真的存在的话,这世界上真有奇蹟的话,就让李静恩平安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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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道光从海平面投s,照亮了nv人苍白的脸。拉紧外套坐在堤防上的她目光淡然深远,安静地看着海。
偶尔经过的渔民都不禁多看一眼,只是李静恩不为所动,闭上眼感受海风迎来,空气中有海水的苦咸。
好像这样就能将她的心烦意乱带走似的。
『静恩,我原谅你了,也原谅了我自己。』
李静恩站起身走向沙滩,蹲下,手指在细沙上写字。
『是我,是我打乱了你的人生、你的幸福,我知道我无法弥补什麽,也无法补偿什麽我曾恨你,更恨我自己。』
当海水一**拍打上岸,李静恩便脱下了鞋子放在大石旁,再次走回海滩上,脚踏着碎沫细l感受着海水的冰凉。
『记得那年我们相约四十岁时,若我未娶你未嫁——我们就结婚。你还记得吗?你答应我的时候,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脱下外套,李静恩光着脚走回车上,从後座拿出安眠y以及保温瓶,替自己倒了杯温水。
『我知道我上不了天堂,可能也进不去地狱,但我会等,等来生我们就不要再相识了,这一世我害得你够惨了,孽缘就到此为止。』
李静恩走回海边的那刻,刚好遇上刚捕完鱼的村民,他热情地同她搭话,「小姐,看你不像本地人啊,你怎麽这麽早来看海?」
「我睡不着。」李静恩偏头微笑。
「我也会欸,以前年轻压力大,晚上都睡不着我就会溜出来看海、看星星,那你小心点哦!别小看这海水,会吃人的。」
「好的,谢谢伯伯。」李静恩笑得优雅坦然。
别过老伯後,李静恩坐回提放上,听着一声声的海l声,彷佛也听见林伟的声音萦绕於耳。
『虽然我不在了,还是能让我喊你一声太太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向人这样介绍你——这是我老婆,我的内人。很贪婪的愿望,对吧?』
李静恩的思绪有些昏沉,她起身离开堤防,小心翼翼地跨过大石,再次走向一望无际的沙滩。
似乎快涨c了。
海水淹到了李静恩的小腿肚,只是她不为所动,仍是双手环x望向远方。仔细一看,她手里拿着前些日子意外找到香包,她从中拿出红线,握在手里。
待风一来,她摊开手,让风带走红线吹向海里,直到远得再也看不见,她才哭了出来。
这一生她是如此乖舛,此刻,她的心却异常平静。她不顾海l的凶猛,一步、一步走向无边无尽的大海。
她闭起眼,成大字形躺下。
任着海水将她卷进温暖的大海里,越沉、越深
李静恩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既妖艳又美丽的nv人,口口声声说,她ai她。李静恩不信,可是nv人仍然屹立不摇,用着无比炙热的口气说,我ai你。
无论你是什麽样子,无论世人怎麽评断这段ai情,我都ai你。
李静恩哭了。
李静恩,我是你的小三又如何,最後,还有人会在意我们的身分?什麽师生恋、姊弟恋、同x恋都是世人给予的枷锁,我们都没有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不是吗?
原谅我们,都只是想好好地ai一个人,仅此而已。
季嫙,请你相信,我不会为了这个决定感到後悔。
请你相信,我活着比死亡更痛苦,我没有办法解开心魔,我没有办法从迷宫中走出来,我没有办法与恶梦共存。
我是真的觉得,好累了。
直到此刻,我不恨任何人,我也不ai任何人了,你会愤怒也会失望,我知道。
当你问我,电影的结局是好还是坏?我发现我答不出来,但我现在能回答你了。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的心彻底自由了,也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平静。
请你答应我,你会幸福快乐。
後来,这p海围起封锁线。
後来,有两个nv人赶到这後哭得肝肠寸断。
後来,她们在李静恩的车里找到遗书与安眠y,以及aids检验书,yx。
後来,一位老伯出来指证,是他报的警也是最後一个见到李静恩的人。
据当天的村民的说词,那阵子总会看到一个腿上有疤的nv人时常来这看海。
一待,就是一整天。
过了一两年,nv人身旁多了一个nv人,看上去比她大上一些,却同样美丽淡然。
「你还记得这里吗?」长得较妖艳的nv人问,「有想起来什麽吗?」
另一个端庄优雅的nv人摇头,一脸茫然。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们有一生一世可以蹉跎。」
她如此说。
後来,有人看到她俩携手走进月老庙,求了一条红线将彼此的小指绑在一起,妖冶的nv人笑得好开心。
过些年後没人再见过她们来这看海。
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好多年过去了,再次见到腿上有疤的nv人时,是在那年寒冬。
那年冬天很冷,平地竟下起了雪。
张季嫙挽着nv人的手,在日落西沉时分,两人就这样走到了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