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下数日,雷声轰鸣,闪电结成巨网,笼罩整个千刃山脉。
仙堕崖上,直径数十米的陷坑开始积水,形成一座大湖。
泉眼,光茧,一同沉入湖水之中,为碧波覆盖。只有j点光斑偶从水面划过,结成一条条光带,如鱼般畅游。忽而光芒大炽,似与天地争辉。
乌云不曾散去,雨水未曾停歇。
湖水满溢,沿着山间石路流淌,合成溪流。溪流汇聚成河,漫过悬崖,撞开岩石,如银带自悬崖垂落。
激流汹涌,在崖下凿出深潭,水花飞舞,粒粒圆润如珠。
瀑布轰鸣山间,水声jyu压过雷声。
这一寸天地,仿若重归洪荒。
半月之后,雨势渐小。
山中c木复生,葱绿之中,渐有鸟鸣鹿啼。
山脚下,山石村的老少披上蓑衣,以石氏族老为首,驱赶穿山兽,开挖沟渠,架设筒桥。
穿山兽身披鳞甲,通漆黑,四肢短壮有力,头如鼠,颈似蛇,尾如蟒,长近六米。双眼如豆,两只前爪锋利无比,彷如磨利的刀刃,每一爪下去,都会带起大p泥土,便是遇到y石,也会削下一块。
“起桥!”
族老一声令下,部分壮年的汉子扛起筒木,紧跟在穿山兽之后。又有部分抡起石锤,自山底凿下基石。
有汉子不解问道:“石叔,雨这么大,山上定有溪涧,说不准湖都有了。看山顶落下的水带,沿水潭开挖沟渠通向村中即可,不愁田地无水。何须如此费力?”
“你懂什么!”驱使穿山兽的族老狠狠瞪了说话的汉子一眼,“如此大雨岂是常有?一旦溪流不再,瀑布断绝,水潭g涸,那时该怎么办?”
有山氏族老赞同道:“此言甚是。做事总要谋划长远,图一时的松快,将来定要后悔。”
石氏族老补充道:“近些时日,我心中总觉不踏实,待到筒桥架好,族人最好不要再入山。”
“猎户也不许?那生计怎么办?”汉子不解。
“种田!”
“可……”
“噤声!”
石氏族老陡然神情一变,站在穿山兽背上,仰望山顶,目露惊骇。数道刺目的白光正扇形从崖顶散开,最中一道,更是气势如虹,直冲天际。
“石叔?”汉子未曾淬修道,也不如石氏族老偶遇机缘,自是看不到此等异象。
“马上召集全族,搬离山下三十里!”
“为何?”
“不必多问,依我令行事!”石氏族老声se俱厉,心中忧虑更甚。如此奇象定非寻常之事。不知是机缘还是劫难。
见此情形,汉子不敢再迟疑,转身匆匆离开。
闻听族老之意,众人无不生出疑h,但见族老神情非比寻常,只能按下疑问,让族人收拾细软,尽快离开山下。
自离开山城,幸亏有族老指点,石氏和山氏一族方能屡次避开灭族之险,平安抵达千刃山。
至今为止,族老的决断从未出错。
“石叔这么说,定是发现了什么。活都停下,马上回村收拾家当。山虎、石豹,你们脚程快,先回村,告知村里的f孺,拿不得的东西暂且放下,快些离开要紧。”
“是。”
山虎两人没有多言,紧了紧蓑衣,如两只灵猿,沿山路快步返回。
待到村口,两人食指放到唇边,嘹亮的哨音响起,立刻有族人围拢过来。
“不是在挖渠,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可是有事?”
山虎沉声道:“长老有言,马上迁村!请诸位收拾细软,拿不得的暂且放下,快些离开要紧。”
迁村?现在?
数次迁移,都未这般突然。可族老发话……莫非,此处将有大变?
村人面面相觑,疑h之外,不安和惊恐油然而生。
湖水笼罩之处,扇形光带渐渐凝成一g,气势愈发惊人,彷如有天地灵宝将y育而出。
天空中乌云翻滚,数道闪电合成一道巨大的紫蓝se光柱,如咆哮的巨龙,悍然轰下。
即便在山底,亦能被威势所压。
两头穿山兽站立不稳,同时伏低身,头颅贴地,尾巴蜷缩,对着闪电的方向瑟瑟发抖。
石氏族老面se愈发苍白,立刻召集余下的汉子,聚拢到他附近。
与未曾淬的族人不同,石氏族老早年曾与一名人族修士结识,得了一张驭兽符,半张法诀。如此机缘,虽做不得散修,却已半脚踏入修道之门。
这一刻,穿山兽的恐惧,他感同身受。
能令半开灵智的兽类如此恐惧,此事恐怕比他想的更为骇人。
危险的预感压过一切。石氏族老双手结印,脸se赤红,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穿山兽头顶鳞p上,强y号令穿山兽背负族人,迅速离开此地。
“都上来,马上离开这里!”
事实证明,他对危险的预感十分正确。
数息之间,一g比雷鸣更加骇人的巨响悍然震动天地,土hse的泥浆盖过岩石c木,席卷而至。
众人立在穿山兽背上,回首遥望,无不骇然失se。
在雷电中,淹没光茧的大湖骤然沸腾,腾起白se水雾,笼罩整个山顶。
红黑两se灵光纠缠,似两条出水蛟龙,自湖中飞腾而出,腾挪翱翔,昂首向天,发出一声声龙y。
水雾未散,湖心现出一巨大漩涡,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漩涡中心,一团光影浮现。
此前直冲天际的白光,全部收于光影之中,黑、红两se灵光大炽。
光影之中,一个人影由虚到实,恍如初生。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停歇,水雾消散,只有细雨蒙蒙。
李攸悬于湖水之上,两道灵气环绕周身,静谧,悠远,似与天地融为一。
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仿佛宇宙深渊。
抬起双手,润如羊脂,se如白玉。触之却似顽石,冷似冰,坚如铁。只因他本为石,内流淌的不是红se血y,而是金se玉髓。
“这就是灵?”
李攸张口,嗓子g涩,声音沙哑,一句话说得极为艰难。
困于石中七百年,不闻、不言、不见,只能以灵识与仙cj流,如今得回五感,难免有些不适应。就像一个习惯在南极生活的人,突然被空投到赤道地区,不适应是正常,适应才是奇怪。
水雾散去,湖面趋于平静。
赤足踏在水面,缓慢行至岸边,灵光缠绕,一件黑底红纹的宽袖长袍已披在身上。
李攸盘膝坐下,动作间十分僵y。对他而言,两条腿走路,未必比做一块石头翻滚来得轻松自在。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非人非妖,说是灵,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惜没有现成资料给他参考,也没有哪个凝成灵的修士可以现身说法。即便有,想必也不会理他,一拳轰飞他倒是更有可能。
苦笑一声,李攸定下心神,察觉气海中隐有波动。
合眸内视,顿时一惊。
气海之内,一块漆黑的石子浮于正中,表面金纹频现,恍似火轮驱散混沌。一颗碧绿的c籽隐在石后,周身红光缠绕。
两者之间,一道绿光半隐半现,随着灵气不断流转。如一条丝带,将石子与c籽连在一起,共生共存。
这是?
压下激动,李攸分出一道灵力,小心穿透绿光,仔细探查c籽。
这颗c籽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却也有些陌生。
熟悉的是灵力,陌生的是感应。
“仙灵c?”
不,不对。这并非伴他七百年的仙灵c,只是一颗c籽,一缕灵念。
收回灵力,李攸的心情有些复杂。
七百年,他无意修仙,却因伴仙c渡劫之故,平白得了一身修为。
化之时,诸多灵念融入,机缘巧合,许多未曾知悉的仙宝秘篆存于脑海。
借助仙灵c的传承记忆,李攸对仙宝灵y的了解远胜三界修士。人皇、妖王、巫帝都未必是他对手。
然也仅止于此。
对整个世界的运转,三界修士的实力如何,世俗王朝的势力分布,谁能惹谁不能惹,谁见了就要绕道走,他仍是两眼一抹黑。
这些暂且不提,只说仙灵c助他凝魂成就灵,本该散灵消,灭于世间,再过百年,天地灵气方可育出c籽。
不知出了何种变故,仙灵c消散之时,竟留下一点灵念,存于他的气海之内,化为一颗c籽。
有这颗c籽,说不得,仙灵c可以复生。
思及此,石心一颗也难免火热。
至于复生仙c所需的灵土仙壤,此处已散,他便入世!
七百年的j情,七百年的相伴,两辈子,只有这么一个j心的朋友,有希望,李攸绝不轻言放弃。
哪怕生出的再不是他熟悉的那株,哪怕违仙宝造化之道,引来电闪雷劈,他也要试上一试。
与天争,与世争,与大道争!
归根结底,这便是因果。
魂护c,c竭力以报。
一饮一啄,埋因结果。其中种种,只有当事者才能会。
不过,从小伙伴到全职-保-姆,这种重新创业养孩子的心情……李攸坚定一张面瘫脸,奋力将某个奇怪的念头拍飞。
雷劫都一起扛过,这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