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此言不只适用于凡俗修士,同样适用于荒兽。
饕餮被天方阵困住,进退不能,前后无路,逃脱无门。
无法破阵,冲不开生路,遇李攸巫帝持荒古神器逼-近,料定今日将吃大亏,饕餮狠狠咬牙,终抛开顾忌,催动全身灵力。
纵会损伤天门,引来天罚,也被丢掉性命强上百倍。
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
打定主意,饕餮一声大吼。
白光大炽,表面如结上一层蛛,凡利刃法器靠近,都会被光线牢牢缠住,当即消融。别说伤及饕餮,连挣脱都不可能。
连吃几次大亏,器灵纷纷退后,不敢轻易上前。
饕餮总算出一口恶气,吼声一阵高过一阵,光团不断挤压涌动,中心力量聚集,不断膨-胀,随时可能-爆-裂。
此等情形,李攸巫帝都未曾见过,心中警-惕,选择按兵不动。
麒麟白虎同时瞳孔紧缩,来不及解释,奋力扑上光球,大声道:“拦住他!”
白虎甩动鞭尾,卷起-裂-地-飓-风,麒麟独角旋绕光圈,青色火焰冲起数丈。
情知不好,火凤未敢迟疑,当即领同族上前。
清鸣声中,凤火融入麒麟火,烈焰顺势滔天,青红交加,成一面恐怖火墙。
“分!”
幻兽满面严肃,踏动前蹄,近前数步。百余道亮光包裹全身,继而散射开来,如一道道长矢,眨眼钉入火中。
“开!”
麒麟白虎额心飞出法印,火墙-裂-开,青红两色火焰立即分成数股,一成十,十成百,百成千,千成万。
万条火蛇舞动,青、红两色灵光中交错旋转,条条绳索相连,编织成一座火笼,当空罩下。
火势大盛,白光饕餮全被包拢。
“编钟!”
麒麟又是一声大吼,青色火焰铺开两条通道,不断想火笼祭入灵力。
声音传入绿洲,乐工无力起身,只得摆手。
“尔等领命!”
“诺!”
乐女飞身而起,擎起断做两截的长锤,合力敲下。
嗡——
钟声悠远,浩然广博之气-充-塞天地。
百余武者均化身入阵,以自身为阵眼,进一步困住光中饕餮。
法诀组成长链,在法阵放上流动。片刻后断开,先后飞离阵眼,至阵心散列,为光芒牵引,首尾相连,似一条火焰组成的长龙。
磅礴灵力被不断压缩,困入一方天地,稍有风吹草动,即会成为-恐-怖-源-头,当头爆-裂,与白光“同归于尽”。
立在阵外,李攸和巫帝同时一震,神情立变。
身在阵缘,犹是心跳不止,脊背生寒。阵中的饕餮,苦楚和压力可想而知。然事已至此,断无讲和的可能。
退后一步,不只是颜面扫地,更有可能粉身碎骨。
天方朕和麒麟白虎所为,彻底激起饕餮的血性。
荒古凶兽,盘踞仙界几万年,俯瞰一众荒兽大能,傲气卓然。实力相当之下,明知以寡敌众胜算不大,也不会轻易低头。
困在青红烈焰中,饕餮不停催动灵力,白色皮毛皆化为硬甲,不停怒吼,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吼!”
既是如此,麒麟白虎自不会留情。
青光铺开,火笼不断收拢。
饕餮的头顶脚下俱是熊熊烈焰,一分一秒的焚毁白光,一寸一毫的压缩生存空间。
无破开火焰之法,落败已成必然。如不开口求饶,陨落在火光之中亦有可能。
“吼!”
饕餮仰首,吼声中尽是震怒。
不甘确有,恐惧全无。
青红两色烈焰楔进白光,犹如钢索勒入棉絮,前一刻的阻力仿佛是幻觉,压根不存在。
“小心,恐怕有诈!”
饕餮岂会不抵抗,主动门户大开,低头认输?
麒麟的神情愈发凝重,白虎火凤亦不敢掉以轻心。幻兽踌躇两秒,终于咬紧牙关,同火凤站在一处。
“呦呵?”
火凤竖起翎羽,斜瞄两眼,立即又要开嘲。
“闭嘴!”幻大扭头,呲出一口板牙,“老子虽然吃素,照样能收拾了你这傻鸟!”
不敌麒麟白虎,还奈何不了一只血脉不纯的火凤?
真当他好欺负?
凤眼眯起,狭长的两条金线滑过眼睑。非是大敌当前,必。
轰!
对峙中,火笼白光骤然生变。
饕餮昂首咆哮,依仗身躯强悍,奋力--冲--撞。
光团-炸-裂。
压缩到极致的力量喷薄而出,威力不下百余流星同时坠落。
麒麟白虎没有闪避,一齐飞起迎上,瞬息冲入白光。
不到两秒,俱被光中灵力击出,倒飞数米,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凤火连天,化作上古凶禽,火凤展开双翼,欲挡住白光,助麒麟白虎一臂之力。
“傻鸟,你这是找死!”
幻大焦急飞起,不顾火凤恼怒,一口咬住单翼,硬将他拽了回去。
“放开!”
火凤大叫,幻大死死咬住不松口,差点咬穿长羽。
叫声中,凤火倏被冲开,青红两色灵光碎裂消散。
烈焰碎成百万火星,飞溅而出,顷刻被白光吞-噬,无影无踪。
光芒中心,饕餮现出原身。
四足恍如擎天巨柱,人面之上,唯有一张巨口,眼耳鼻全无。
利爪迈出,翼羽纷纷脱落,露出惨白色的骨骼,仅有一层赤色血-膜-相连,青色血管鼓起,十足骇人。
行动间,周身涌动戾气,脚下仿佛铺开一片血海,令观者胆寒。
这才是凶兽,真正的荒古凶兽。
“能迫我至此,也算难得。”
饕餮开口,李攸这才发现,其肋下双眼并非“装饰”。眼球转动时,冷意森森,令人头皮发麻。
“迫你至此?”
嗤笑一声,李攸飞身上前,卷走麒麟白虎,确认二者没有受伤,略松了口气。又拦下火凤幻大,令其退后,方继续道:“究竟是谁迫谁?不讲理就算了,还这般不要脸面,倒打一耙?”
“你?!”
“我如何?”李攸冷笑,“事实摆在眼前。你此番找上门来,是友好睦邻?”
自然不是。
饕餮沉默。
他只擅长吃,不擅长巧辩,那是白泽的看家本领。
“你敢说,不是盯着这里的荒兽灵植?”
“……”
“你既无善意,又怎能要求我以礼相待,扫榻相迎?”
饕餮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此处本是荒原,沙风连天。我同道侣飞升,欲寻久居之地,方才于此落脚。为安适,方才开山引水,造湖成海,耗费心力不知凡几。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属我等。你来夺取,我等岂能拱手相让?!”
三界仙宫,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攸满面肃然,义正言辞,连自己都被感动。
想想看,初来乍到,不熟悉地面,为免干戈,选择不毛之地开洞建府,容易吗?
凭一己之力移海造湖,如此大公无私,美化环境,却遇岛上仙人找茬,惹来一身麻烦,想想都无奈。
凿开兽石,开山立丘,植树造林,种草养花,改造沙漠,这样赔本的买卖,纵观整个仙界,谁会做?
结果倒好,树刚栽下,草刚发芽,就有人等着截-胡!
这样的事,换谁都没法忍!
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这场阳谋万分不厚道。
狠狠磨着后槽牙,李攸盯着饕餮,目光愈发不善。
饕餮被盯得全身不自在,寒毛倒竖。
眼前这个飞升不久的巫修,十成十比麒麟白虎更难应付,也更加危险。
思及此,再不做迟疑,没打任何招呼,四足发力,狂风骤起。
“小心!”
李攸距饕餮最近,险些中招。危急之时,巫帝飞身上前,龙刀横扫,强撼狂风,硬是逼得饕餮退开数步。
“我……”
察觉巫帝气海不稳,李攸想开口,却被用力环住,“随我走!”
三字落下,巫帝紧紧抱着李攸,飞离百米。
衣袖翻飞间,手臂似一条钢箍,牢牢箍住李攸,不容任何反对,也不留半点挣脱空隙。
饕餮身躯-暴-涨。
巨口张开,不见森森獠牙,只有喉间涌出的灵力,随狂风聚集,身前竟成黑洞。
黑洞中心传出凄厉叫声,时断时续,如同婴啼。
黑洞边缘,风成钢旋,彷如有形。任何生灵不慎被卷入,都将碎尸万段。
“这是什么?”
天方阵犹稳,幻阵却已破损。
有兽石被卷入黑洞,坚硬的石皮刹那融化,如水胶一般,缓慢流动,雾状消融。
地面的灵植仙草被刮走大半,去处自不必多言。
麒麟白虎合力稳住身形,顺便拽住幻兽火凤。然有两只青鸾不小心,被卷到风口,眼见性命不保。
“鸾四!”
火凤急叫,李攸嘴角顿抽。
这般危急的情况下,计较荒兽的起名能力,委实不应该。可“鸾四”两字,着实破坏“气氛”。
情急时,玄大玄二忽现出本体,顾不得危险,抱团挡在风口前,将防御能力发挥到极致,总算救下鸾鸟。
到口的美食逃脱,饕餮大怒。
玄龟硌牙,没关系。
壳子咬破,照样充作口粮!
“尊者救命!”
两只玄龟被狂风卷住,勉力未卷入黑洞,却是无法脱身。只能拼尽全力,僵在半空,和饕餮角力。
“你敢!”
见黑洞不断扩张,势要吞噬两只玄龟,李攸大怒,挥袖抄起一块板砖,用力丢了过去。
许久未用这等杀招,难免生疏,失了些准头。
砖身擦过黑洞边缘,直飞出去,当空-爆-响,惊出饕餮一身冷汗。
几万年来,什么仙家法宝没见过,这样的凶器还是首遇。
一击不中,李攸手下不停,黑伞张开,百余方砖浮在半空。
金色篆文亮起,熊熊黑焰点燃,从金乌真火处借来的一缕火苗,恰好派上用场。
“去!”
第一次在仙界拍砖,给力程度,自不必赘言。
小山般的方砖砸下,本无法重伤饕餮,怎料砖身上的篆文恰好和天门上的古字相类,引得仙气流动,荒古神力狂扑而至。
饕餮不晓得厉害,被灵力吸引,张口吞下两块方砖,犹如吞下两团仙火,腹中剧痛。
按照后世的话来讲,两秒胃穿孔。若是多吞几块,必要肠穿肚烂,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头因吃送命的饕餮。
饕餮腹痛之时,黑洞-吸-力-减弱,两只玄龟趁机逃脱。
方砖拍完,李攸犹在不满。
左看右看,这只饕餮都是万分不顺眼。
心念一动,御风向上,抄起玉笏,用力砸了下去。此举委实出乎预料,连巫帝都愣了两秒,遑论抱着肚子打滚中的饕餮。
用仙家笏板砸荒古凶兽?
哪个仙人干过?
满打满算,地仙玉笏只有三寸,纵有心也是无力。天仙玉笏长及六寸,同样没多少施展空间。
增至九寸,情况就变得不同。
撸起袖子,李攸生猛无敌,抄起“神器”,劈头盖脸一顿砸。
天门开始颤动,匾额上的壁画愈发鲜明。
饕餮被砸得眼冒金星,想反抗,直接被玉笏引来的神力压趴,五体投地。
这哪里是仙人?分明是荒兽,还是最凶残的上古种!
饕餮头顶大包,眼带黑圈,鼻青脸肿,满地翻滚,仍是躲不开暴雨般的袭-击。
李攸砸过瘾了,扶腰匀了匀气,单手祭出凤剑,当头就斩下。
我命休矣!
饕餮大悲,麒麟白虎均脖颈发凉,发誓今后必唯尊者命是从。
巫帝则收起龙刀,取出玉笏,微微偏头,原来此物还可这般用。
“上仙且慢!”
剑光落下,云后突传一声急音,更有两道仙光飞至,堪堪挡住下落的锋刃。
循声望去,李攸不禁挑眉,今天是什么日子,荒兽集体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