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切都按各人想的发展,那就好了。
翠翘心里百感交集,看着面前的风柔,白色百合散花绿叶裙,满头秀发只用一根翠绿通透的翡翠簪子挽起来,留有一束青丝垂在胸前,不施粉黛,更显的丽质天生,皮肤嫩得一把恰得出水来。
在看看自己,一身艳丽的装束,妆容精致,刻意装扮了几个时辰,一头珠翠,一身脂粉气,结果人家只在她面前一站,清清爽爽,她顿时觉得挨了人家一截,不用外人评论,她知道气质上她已经输了。
这都是一念之差啊。
本来站在对面的人应该是她,当时她一门心思争取这风柔如今的位置,并且有十足的把握,改变只因为楼里一位年长姐妹的几句悄悄话,已经破身的红倌人和她们这些清倌人是不住一起的,那日她偶然经过一树花丛下,这才听说了两位红倌人说的悄悄话,说那个客人是个跟大周人做生意的商贾,之所以肯花大价钱买这没破身的清倌人是要送去给大周的达官贵人享用,还不知道那个姐妹可怜会被选上。
另一个红倌人则附和,说了不少大周人的恶形恶状。
她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她曾经就见过一个喝醉酒的大周人,拿着鞭子想要硬闯清倌人住的后院,几个护院拉都拉不住,一鞭子就把强壮的护院抽了个半死,从此大周人的凶悍就深深烙印在她脑子里……
在表演技艺的时候,她发现前两日还摩拳擦掌的其他几个姐妹都表现得无精打采,不是弹错曲调就是舞步踩乱,想来大家都得到了消息,人人不愿意去。
她和风柔都是压轴的,风柔在她前面,表演的是弹琴,没有弹错,但也不是很好,中规中矩。因为林妈妈规定,无论是当着客人的面表演还是素日练习,错了就要罚钱,对于有个体弱妹妹要照顾的风柔来说,这点钱可以买好几服药了。
她是最后一个,她没有做得那么明显,故意跳出舞,只是稍微夸张了一些,太过用力,把平日里舞娘指导她容易犯的错误都一一犯了。再咧嘴挤眼。笑得稍微难看一些。让人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结果如她所愿,最后那个客人挑中了风柔……
这才短短三年时间,各人的境遇竟然如此天差地别。
“翠翘,求求你。一定要再帮我打听打听。”风柔不知道翠翘心中所想,拿出一个小锦囊,塞给翠翘,哀求,“翠翘,我不方便出去,你千万替我想想办法,我就这一个妹妹。”
翠翘没有打开锦囊,可是隔着薄薄的绸缎透出珠宝特有的凉意。让她知道,这锦囊里一定是昂贵的珠宝……
假意推迟了几下之后,翠翘还是收下了锦囊。
回到翠香楼自己的房间内。
翠翘急不可待的打开锦娘,里边是一串珍珠项链,大概二十来颗。颗颗拇指般大,光滑圆润,是上等的南海珍珠。
两年前她最当红的时候也曾经收到过这样的珍珠,不过只有两粒,刚够镶成耳坠,但是足以让楼里的姐妹艳慕了。
想不到这风柔一出手就是这样贵重的项链,翠翘贪心顿起。
面对铜镜里自己脂粉掩饰不住的憔悴,她跟风柔是一样的年纪啊,可是残酷的生活却让她过早的衰老了,两年前,她当上花魁才一个多月,名声尚未传远,楼里就来了另一个才艺出众的姑娘红枫,一下子将她压了下去,之后便是一连串的不顺利……她没有问风柔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不用问,一定过得很好,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看她脸上的光彩就知道了。
风柔容颜依旧娇美,不,是更胜往昔,除了对妹妹的担忧,看不出她有哪里不好,而她则因为昼夜颠倒,饮酒过度,脂粉涂得太多,皮肤渐渐松弛,神态渐老,失去了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精神气。
再想到楼里姐妹议论的,这个大周小王爷长得是如何如何俊美,不输给我朝的贵公子们,楼里姐妹平日里也会被请去各种宴席歌舞助兴,虽然姑娘们在这种地方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对于男人的评价却多数都是真的,若是把一个稍微差点的男子说得多好,他日其他姐妹见了,觉得没有说的那么好,会被人笑没眼光,没见过世面,就像男人把倒水小丫鬟误认花魁一样,都是没脸面的事,所以在这种事上,大家不会乱说。
翠翘心里更加不平起来,原本应该是她在过风柔一样的生活啊。
……
这几天,苏宜晴一直等着周嬷嬷来向她提要求,可是周嬷嬷却一直没有提,周嬷嬷每次都来去匆匆的,似乎忙得很,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逼近,许氏拿着一张名单来说,这是她挑选的陪房名单,虽说宫里会给准备一些宫女嬷嬷,但那毕竟都是外人,还是自己再挑一些合心意的吧。
苏宜晴看着那长长的名单,周嬷嬷第一个就在上面,另外她院子里伺候着的所有丫鬟名字也都在上面,包括芯儿,想起那些丫鬟婆子忐忑不安的样子,便道,“母亲,既然宫里已经准备了嬷嬷和宫女,又何必再多派人过去呢?谁愿意背井离乡……还是算了。”
一句话谁愿意背井离乡,又触动了许氏的心病,许氏的眼角顿时又红了,强忍着才没有落泪,道:“她们敢不愿意么?领赏银的时候一个个争前恐后的,现在说不愿意,没有那么好的事。”
苏宜晴叹了叹:“带入过去是希望她们能尽心尽力服侍,若是心怀不平,别说伺候了,只怕随时会反咬我一口。”
“她们敢?”许氏严声说道,“这些贱婢,天生就是下贱的,指望她们有什么忠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们也没有害你的胆子,就像你父亲屋里的那些狐媚子,她们谁会甘心,给她们一点甜头,她们还不是服服帖帖。”
“这是不一样的,母亲。”苏宜晴不想说,有时候人没有害人不是因为没有那个心也不是没有那个胆,而是缺乏一个机会,一个契机。
许氏看苏宜晴闷闷的样子,突然泄了气,叹息道:“也罢,我要强了一辈子,压得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句,最后也没有得什么好,只是你一个人都不带过去,也不合规矩,这样,问问伯府的下人,包括大房二房的,有没有愿意跟着去的,凡事跟着去的,家人给银子,那么大伯府,总有一些过得不如意想要到另一个地方开始的,比如我就听说,你二伯母最近脾气越来越暴,很多丫鬟斗挨了打,前些日子还有一个上吊的,幸亏发现得早。”
这也是一个办法,苏宜晴点点头。
许氏放出风去,三房的丫鬟婆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是个人人都躲的苦差,想不到自愿报名的却不少,各房的都有,看来觉得远平伯府是个火坑想要逃离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这人一多,也不能全都带走,就得好好挑一挑。
婆子媳妇等就由许氏挑选,年轻的小丫鬟就让苏宜晴自己挑。
苏宜晴让她们一个个进来回话。
看着眼前一个杏眼桃腮,身段婀娜,颇有几分颜色的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原先在哪里当差?”
小丫鬟低着头道:“回九小姐的话,奴婢叫双溪,是二房孙姨娘跟前伺候的。”
这远平伯府的姨娘数量很是不少,这姨娘地位也很低,不得随意走动,苏宜晴连三房的姨娘都没认全,其他几房的更不用说,姨娘地位低,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地位就更低了,看这小丫鬟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
苏宜晴又问道:“为什么要随我陪嫁,我要听实话。”
双溪扑通一声跪下道:“是因为二夫人的陪房宋婆子看中了奴婢,让奴婢嫁给她儿子,可宋婆子的儿子都三十了,去年才死了老婆,奴婢不愿意,求小姐开恩,奴婢愿意伺候九小姐。”
苏宜晴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跟着我陪嫁,就可以嫁一个可心的人或者说干脆一辈子不嫁了么?大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哪里的人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也许你下一个要嫁的可能会连宋婆子的儿子都不如,毕竟宋婆子的儿子再不好,他们一家也是这个府里的下人,大家知根知底,有什么事可以有个照应,到时候我能不能护着你尚且难说,肯不肯都是另一回事。”
真有什么是,她自身难保,经过芯儿的教训,再要她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冒风险去保一个小丫鬟,她真的做不到。
双溪哭着道:“就算如此,也是奴婢的命,求小姐开恩,奴婢无怨无悔。”
苏宜晴没在说什么,有些事不到最后关头,人是不情愿死心的,就像当初的她。
也罢这个双溪既然愿意去,就遂了她的愿。
接下来的几个丫鬟,多数也是这个原因,有长得好被主母猜忌逼着嫁人的,也有少数几个家贫,贪图许氏答应自愿去就能给家人一份丰厚的赏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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