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三老爷早来了,听说许氏在,他不想要跟许氏碰上,便在院外等了许久,直到许氏走了,他才进来,这些年来,对于跟许氏的碰面,他是能躲尽量多。
没来之前担心女儿,可是来了之后,面对女儿那张皎洁宁静的面容,苏三老爷说不出话来了,他能说什么,说担心姑爷花心,女儿受委屈,这话别人说得,他这个妻妾成群的人说出来未免太可笑。
可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他又觉得良心不安,年轻的时候,一个个纳妾,总觉得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寻死觅活说没他不行,只要能呆在他身边,什么都愿意。
他也就信了,现在年纪大了,当初的美婢艳妾容颜慢慢衰退,被许氏当称粗使丫鬟,每日派一堆绣活,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又无儿无女的,一个个担心起了将来。
毕竟是曾经的心头肉,他看着也难过,可他是个没用的人,除了难过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他都没有能力给她们一笔安身银子,放她们自由。
苏宜晴上次的话触动了他,他倒是想要从两位兄长手里再弄些银两,可惜几次刚开了个头,就被兄长绕了过去,他真的很没用,到最后,女儿的亲事又生变故,两位兄长还说女儿占便宜了,连先前的都想要拿回去,幸亏钱已经给了女儿,不然以他的脾气,被那么一逼,说不定就交出来了。
苏宜晴看着坐立不安的苏三老爷,其实她能理解苏三老爷的想法,软弱花心但是良心未泯的男人,无力改变现实,又实在内疚,就是这个样子了。
“父亲。”苏宜晴轻声喊了一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说自己很好。没事之类的只会让眼前这个做父亲的更加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这个懂事的女儿,想了一下,她从床头拿出几张银票,大概有五千两的样子,递给苏三老爷。
“女儿,你……这是做什么?”苏三老爷吓了一跳。
苏宜晴道:“这是给明哥哥的,虽说明哥哥在乡下,花销少,可若是没银子。难免也会受委屈。也许碰上个好大夫。明哥哥还可以恢复,无论什么时候,银子多了,人总能过得舒坦一点。”
“不。不,怎么能用你的银子,我这个父亲再没用,还是能养得起你哥哥的。”苏三老爷叹了叹,他这段时间也反省了很多,准备修身养性,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把明哥儿接回来,自己照顾好了。
“父亲。您还是拿着吧,当作女儿的一片孝心。”苏宜晴原本是想把上次苏三老爷给的银子全部还给他的,只是想到苏三老爷的性子,全给他,他拿在手里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被人骗去。还是一点一点给吧。
苏三老爷毕竟是苏宜晴的父亲,当作替原主尽最后一点孝心,别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三老爷还想要推辞,可接触到命女儿明亮的眼眸,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收了下来,踌躇了半死,才挤出几句话:“都说你的性子随了你外婆,你外婆人是好,可是有时候太要强了,你母亲也是一样,我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许没有资格说这话,可是我还是要劝你,做女人的,有时候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这话苏宜晴就有些不以为然了,碰到苏三老爷这样的,许氏的做法无疑是最正确的,男人靠不住,有儿有女有钱财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反而是苏三老爷,他日岑太夫人两腿一伸,照拂不到他,跟儿子也不怎么亲,晚景凄凉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听说这些日子,苏三老爷院子里,不少通房小妾都有些闹腾,都被心情不佳的许氏大力弹压下去,等她的亲事一完成,周太夫人的病情有好转,许氏必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苏三老爷又会内疚不已的。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抉择付出代价,想要飞上枝头就要有被打落下来的准备,
苏三老爷也就是一时兴起,来女儿这里逛一逛,终究没什么可叮咛的,见到女儿如此懂事,更平添了几分内疚,坐了一坐才带着满心歉疚走了。
到了次日晚上,一身疲惫的周嬷嬷才会到远平伯府,一回来就见有小丫鬟在等着她,说是三夫人有急事找她。
三夫人许氏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周嬷嬷一听,不敢怠慢,换了身衣裳,赶紧去回话。
来到三夫人院子里,有小丫鬟说三夫人正在算账,让嬷嬷稍等。
周嬷嬷只得等在院外,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等得腿都酸了,才有小丫鬟来说,许氏让她进去。
周嬷嬷在外头等候期间,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然而进去之后,却见许氏笑吟吟的,又是赐座,又是让小丫鬟奉茶,脸上没有一丝怒容。
周嬷嬷更是心惊了,一般主人怒气冲天,表示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主人要是和颜悦色,就表示已经有了决定,并且不需要她的解释,并且这处罚很严厉。
果然,在周嬷嬷的不安中,许氏先是问了她小孙子的病情,问的很详细,大夫怎么说,吃的什么药,有什么症状等等。
小孙子生病不过是个借口,周嬷嬷含糊着把上次小孙子生病时大夫说的话说了出来,因为时日已久,有些细节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许氏自己也有小孙子,听了周嬷嬷的话,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原以为周嬷嬷不过是偷偷懒而已,现在看来,居然连自己孙儿健康也能拿来做借口了,这样的下人可要不得。
周嬷嬷也明显察觉到了许氏情绪的变化,这个三夫人有时候是很精明的,自己这个临时找出来的借口肯定瞒不过她,可是这是她之前找的借口,搪塞别人的,九小姐知道她这段时间做什么,只要九小姐不追究,谁能说什么?
“夫人,老奴知道郡主大婚在即,是不该擅自出府,可郡主体恤下人,让老奴只管安心照顾家里的。”情急之下,周嬷嬷只能把苏宜晴搬了出来。
“我并没有说你什么,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本就该照顾。”许氏笑吟吟的说道,“我仔细想过,嬷嬷年纪大了,有儿有女的,虽说前些日子还自愿陪同郡主远嫁,忠心可嘉,但是我们怎么忍心嬷嬷老了也不能共享天伦之乐呢?这样,听说你儿子和媳妇在外头有家小铺子,颇为能干,既然如此,就免了嬷嬷的身契,一家子就帮郡主打理一下陪嫁的铺子,嬷嬷和你媳妇闲暇还可以顾着自家小铺子,偶尔想郡主了,就常去看看,你看如何?”
周嬷嬷完全愣住了。
许氏这样的安排也不能说对她不好,郡主陪嫁的铺子规模都是比较大的,油水也多,他日做熟了,还能有门路出去自己开店,自家的小铺子根本没法比,而且搭理铺子的通常都是签了死契,一大家子都在府里的下人,像她这样只有自己一人在的,多数是不考虑的。
这算得上是很大的恩典,说出去也有不少人艳慕的。
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别说只是让她儿子做一个掌柜,就算是把铺子送给她,她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这是她盼望了多年的机会。
“夫人,老奴实在舍不得郡主,就容老奴在多伺候郡主一些时日吧。”周嬷嬷咬咬牙,只能拿出这个借口。
“嬷嬷,我刚才说了,若是想郡主了,可以随时去看望,郡主府那么大,留嬷嬷小住几日都是没有问题的。”苏氏笑吟吟,语气却是不容否定。
周嬷嬷知道在哀求也没用,况且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那个小人在背后捅她刀子,三夫人自个的主意,郡主并不知情,便道:“那就容老奴跟郡主告个别吧。”
许氏迟疑了一下, 想想自家女儿也得历练一番,不能连个奴才的恳请都应付不过来,就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不过郡主大婚在即,嬷嬷还是不要说太多,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跟我说。”
“谢三夫人。”周嬷嬷给许氏磕了一个头,就慢慢退下了。
一出许氏的院门,她脚底生风一样,快速的赶往了苏宜晴住的院子里。
入夜之后,苏宜晴屋里跟前伺候的人不多,她不喜欢一堆丫鬟围绕,故而这次屋外站在两个丫鬟,屋子里只有芯儿一个,她本人则拿了一本闲书在看,算是投得浮生半日闲吧。
“嬷嬷来了啊。”苏宜晴笑了笑,道,“坐下说话吧。”
“郡主跟前哪有老奴坐的地,老奴还是坐着舒坦。”周嬷嬷诚惶诚恐的说道。
苏宜晴也不再劝,又犯了一页书,这才问道:“嬷嬷有事么?”
看到苏宜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得样子,周嬷嬷不禁暗中窃喜,看来三夫人要撵走她的事,郡主不知情,这样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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