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晴回到卧房,只觉得有些无力,眼下这又该如何解决?还有三天就要成亲,高氏弄出这样一出,总不能再硬把六儿给塞过去,可是若是不成?六儿又该怎么办?
这时候庆嬷嬷回来了,说道:“王妃,老奴就说过,这种乡下村妇,不识礼数不知好歹,什么话张口就来,您不必理会她,横竖亲事定了,早先她也答应的好好的,就算是乡下,订了的亲事也没那么容易反悔,不必费这个心,明儿再让个嘴皮子厉害的去说说她就是了,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看着王妃您和善,就乱说话,吓唬几句,准保她认错。”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硬按着她接纳这个儿媳妇,于我倒是无碍,只六儿是无辜的,本想要做一桩好事。却这般……”苏宜晴微微皱眉,真有些心烦。
庆嬷嬷却道:“王妃金口玉言,您的话怎么能轻易收回?这样吧,我跟六儿聊聊,再找外头男人探探那樊举人的口风,要是六儿还愿意嫁,那樊举人也还乐意娶,就休管那高氏说是,想来樊举人不至于如他母亲一般没见识。”
苏宜晴想想这的确比较妥当,只道:“那嬷嬷就好好打听吧。”
连御风回来之后,看她闷闷的,就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苏宜晴就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连御风顿时笑了,“我就说你这是瞎操心,就按我说的,看条件差不多的配就成了,还问什么他们的意思,这些人啊。多数贪心不足,得了甜梨看见别人西瓜个大又想要换成同样的,没完没了。那个樊举人的意思,你也别问了。他那个人我知道,耳根子软,什么都听他娘的,问了也白问,那个高氏么,则精明过头,什么便宜都想占,不然凭借他的武艺。还有看在他死去父亲的情面,我为何不将他留在身边?”
苏宜晴皱眉:“你是早就知道樊举人不太好?”
连御风有些不以为然:“也不能说不太好,男人么,又是习武的性子软和些也不能说是坏毛病,只是有些不堪大用,他母亲高氏呢,乡下妇人,也就那样,小聪明也是有点,被族人稍微刁难就知道跑来王府求助。也知道靠着王府对儿子前程有帮助,但不能指望她太过深明大义,也不能说这样就贪婪。这母子俩只能说普通人家吧,你随便塞个丫头过去,他们也不敢不收,嫌弃可能会有,但虐待甚至暗害之类的是不至于的,他们没那个胆,至于以后会不会三妻四妾,谁也说不准,你塞个聪明点的懂得不时扯点虎皮压倒高氏这样的村妇是没多大困难的。就算笨点的也不过受点气,熬几年孩子长大就好了。但前提是这女人肚子得争气,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听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几个字,苏宜晴心一动,偷偷观察连御风神色,只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忌讳,不禁想起自己的猜想,有心要问,实在问不出口,想想还是顺其自然吧。
连御风以为她还在为丫鬟亲事心烦,又柔声安慰了几句,倒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在外头已经很难了,回府这些鸡毛蒜皮小事也让他操心,还让他哄着,她这个王妃真是失职,这样一想,便强打精神,谈些轻松愉快的。
但怎么说呢?两人认识时间虽长,但相处的时间很短,彼此的兴趣爱好也摸不透,府内府外更是两个不同圈子的,真是难有共同话题,正好这时,小丫鬟问王爷王妃需用膳了么?这才解了她的围,一起吃饭,聊美食倒是一个最安全不过的话题……
吃完饭,连御风拿出一张帖子,说是文郡王孙子满月,阖府统请,请他们到时候过去喝满月酒。
苏宜晴本来想说能不能不去,看到连御风的神色,话到嘴边就成了,“正好,成亲那么久,我还没出去过呢,到时候穿戴整齐了,去抖抖定王妃的威风,让前些日子小瞧我的人都看看,如今我过得多好。”
这种带着炫耀的话语让连御风哈哈一笑,揽过苏宜晴的纤腰,溺宠道:“是,我的王妃,到时候谁敢给你脸色瞧,只管当场打过去,完事有为夫撑着,除了宫里的皇上和娘娘,谁的面子都不必给。”
本事个假意弄出来的借口,不过因着连御风的话,让苏宜晴心里暖暖的,禁不住依在他怀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晚上夫妻在温存一番,次日清晨起来,苏宜晴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是新的一天,一切要重新开始,将好心情保持到最后。
连御风要上早朝,没用过早饭便匆匆走了,苏宜晴自己一个人吃的饭,吃完之后,趁着清晨浓雾刚散,空气最清新的时候便去花园里散步,漫步花丛中呼吸新鲜空气。
由于想要一个人带着,便只命绿藤,萝草远远跟着。
逛了一会,只听见后边脚步匆匆,转身,却是庆嬷嬷小跑着匆匆而来。
庆嬷嬷年纪大了,小跑了几步就有些喘气,屈膝行了礼之后,道:“禀王妃,六儿说要见您,您看,见么?”
“怎么回事?”苏宜晴看着庆嬷嬷,眼里却没有太多情绪,因此显得有些冷。
庆嬷嬷避开她的眼睛,低头道:“昨儿老奴寻了樊举人说话,那樊举人说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之类的,听着全听高氏的,老奴琢磨着,既然高氏如此不喜,那算了,王府的丫鬟还愁嫁不出去?勉强反而破坏了王妃的一番好意,如此亲事作罢,让他们自行婚配吧,六儿受点委屈,给点补偿或者安排个轻松些的差事,这件事她自己也有责任,拣高枝攀看走了眼,谁料到,我让人给高氏传话前脚回来,还没坐稳,那高氏又托人求见,说了不少好话,说自己猪油蒙了心,被人骗了,不该挑剔六儿姑娘,还说了一通认错的话,老奴看她说得诚恳,便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三日就要成亲了,突然就不成,对六儿也不好,就答应她了,可没想到今儿一早,六儿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找到老奴,说是要见王妃,她死活不愿意嫁那樊举人了,说要见王妃,您看?”
苏宜晴淡淡道:“让她过来吧,我听听她说什么。”
苏宜晴说着就往旁边小亭子走去,绿藤带着小丫鬟赶紧先将小亭子的石头椅子擦了擦,再铺上小垫子,这才请苏宜晴坐下,一会庆嬷嬷就领着那个叫六儿的小丫鬟进来了。
六儿进了亭子,跪下结结实实给苏宜晴磕了一个头,苏宜晴道:“起来说话吧。”
六儿不肯起,只道:“奴婢在人前跪着惯了,站起来反而腿软,王妃就容奴婢跪着说话吧。”
苏宜晴见六儿说的可怜,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勉强,只道:“你的心思我约莫着也明白,咋听这种消息谁都不好受,不过细想却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没有几桩糟心事呢?樊举人的娘是有些势力眼,但也没什么大碍,回头让庆嬷嬷说她几句,让她答应日后不为难你就是了,这桩亲事府里都传遍了,若是这样还没了,对姑娘家来说是最吃亏的。”
六儿哭着道:“求王妃开恩,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贱,主子说什么就该应什么,可奴婢……奴婢自小就被爹娘嫌弃,六岁和姐姐一起就被卖给人牙子,可就连人牙子也嫌弃奴婢,本来只肯要姐姐,说奴婢长得不好,要不是爹娘好说歹说,说是要么两个一起,要么一个都不给,人牙子这才勉强收下奴婢,进城之后,奴婢的姐姐很快就被人挑中买走,只剩奴婢,周围都换了几茬人,奴婢还是卖不出去,在人牙子那呆了足足半年,才被当成添头,卖进了王府,奴婢怕人嫌弃,自打进府,别的姐姐们不愿意做的脏活类活奴婢都抢着做生怕被人嫌弃,这次奴婢听说姐姐们都不太愿意嫁到府外,奴婢就想着既然如此,奴婢乐意,是奴婢的错,挑人的时候是奴婢一时糊涂,忘记了自己什么身份,居然就挑了身份最高的举人,奴婢错了……只是奴婢实在不愿意嫁嫌弃奴婢之人,求王妃开恩,随便王妃将奴婢嫁给什么,瘸子傻子,只要不嫌弃奴婢的,奴婢都愿意。”
苏宜晴不禁动容,细细打量了六儿,粗眉大眼个子中等,说不上漂亮,却也不难看,只手脚粗大了些显得壮实些不符合大众审美观而已,就放外头也是寻常女子,哪里就到了人人嫌弃的地步?
庆嬷嬷在一旁听得心酸,擦着眼睛道:“禀王妃,约莫着就是十年前附近闹饥荒那年,卖儿卖女特别多,特别是女孩儿,白送很多都没有人要,人牙子自然只挑那长得好的。”
为奴为婢的,除了家生子,父母皆是大户家奴,日子稍微过得好些之外,那些外头买来的,谁不是一肚子苦水,一段让人闻之心酸的往事,不到过不下去的地步,谁会卖儿卖女,六儿这样的身世听着是可怜,却不过是婢女中最普通的写照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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