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何尝不是想要如此,只是她相公有回乡读书的打算,她相公不想要卷入那些复杂的斗争,也不是不感念王爷恩德,只是她听说死去的公公,还有公公的兄弟,一家子的壮年男人都是替定王府死的。
现在他们一家就剩下他相公跟年幼的小叔子,他相公在婆婆去世前答应过,要一辈子照顾小叔子,功名之类的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就得,不能就安安心心回家种田,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都饿不死,无论如何要替家族留下血脉。
她赞同相公的想法,只是不想要再过苦日子,所以才多做了一些事,想要攒一笔钱,回乡下多置一点地,让相公能安心读书,不再过苦日子。
雪娘淡淡道:“在王府的这些年,你也有些积蓄,还有当初王妃给的嫁妆,你相公虽只是个秀才,但一家子都是替王府殉职的,王府必然也会有一笔抚恤,你们两口子的钱加起来,回乡下做个安稳小地主也足够,并不需要你们地里刨食亲自劳作,想回去为什么不趁早?还留在燕城做什么?”
月眠低下头了,那点银钱怎么够?相公和小叔子读书笔墨纸砚皆要最好的,长年累月,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回乡下置地,收的那点地租和粮食根本就不能支撑起两个读书人,所以她才想要多留两年,做两年生意,来年,相公若是能高中自然就好,若是不能,回乡下继续念书手头也宽裕些。
“算了,有些事,姑妈也不多说了。姑妈胆小,经不起事。”雪娘轻声道,“若是你听姑妈的,就把折价转让给别人,或者暂时关门,过两个月再看看,若是你还想要赌一把。姑妈也无能为力。自己小心些吧,姑妈这辈子也就这样,没什么可指点你的。唯有几句心里话,也不知道对不对,你们自己想吧。”
月眠最终还是决定将铺子关门了,有地痞来捣乱的铺子。普通人不敢接手,正如雪娘说的。这并非是一般商人之争,背后主使者不简单,人家冲的不是她这间小铺子,只是她一时看不清罢了。
现在关了门。全家就呆在王府别院里,那些个无赖总不至于敢上别院骚扰他们。
只是经过这一事,她想法又有些转变了。
这个世界无权无势终究难以活下去。以前的打算要变一变了。
她以前还以为自己聪明,懂得抓住机会。嫁给相公就是她最聪明的决定,那些个小丫鬟们谁不羡慕?后头还有人想要走她的老路,但这种事也不是时时有的,王妃管了一次,难道还能一直管着?
后头都是交给庆嬷嬷等管事婆子办的,庆嬷嬷那个人怎么会真心为小丫鬟打算呢?还要收银子才办事,并且爱理不理的,随便挑了几个人选,姐妹们嫁了倒不是说过的凄惨,就是差强人意,男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大堆,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的。
总不如先头的那一批,大家都看明白了,有些事就是要会抓住机会,王妃是不会让人吃亏的,六儿就是一个好例子,如今六儿已经是八品捕头的妻子,也是个官太太了,婆婆和气,相公一介武夫却懂得心疼人,日子过得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当然你也得懂得抓住机会,机会不是时时有的。
而自己呢,只不过稍微起了一点点的异心,立即就被当头一棒给打醒了。
还是姑妈看得远,以前还以为姑妈是胆小怕事,现在看来是谨慎,自己日后还有的学,希望还有机会改正错误。
……
蒙府的小庄子内。
米氏正在劝蒙申,“我说大爷,您这是闹什么呢?公公再不好,也总是你的亲生父亲,世上哪有儿子告老子的道理?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咱一大家子着想啊,若是公公不管我们,让我们一大家子人上街要饭么?”
“你这蠢婆娘,知道什么?还不赶紧把老子放开……”蒙申破口大骂,挣扎着想要揍米氏,无奈整个人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
米氏听了蒙申那些话,心头也不禁一阵火气,索性拿帕子再次塞住蒙申的嘴,这男人鬼迷心窍了,还那么有力气骂人,就让他多捆一阵,再多饿几顿,看看他还有没有力气。
想想蒙申失踪的这段时间,日子可以说过得好,也可以说过的差,过得好每日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吃着,仿佛回到了当年出嫁之时,蒙申没有被赶出家门的好日子,好多东西多少年度没有吃到看到了,午夜梦回,真觉得是在做梦一般,在乡下的日子里,她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天。
初初被赶到乡下,天天听着蒙申咒骂亲爹,她也跟着一起咒骂,可是慢慢的却被现实给打击了,他们两口子都不是会过日子的,蒙申还端着他蒙府大公子的架子,什么营生都不做不说,吃穿用度皆要求跟以前在蒙家的日子一样,很快的他们那点积蓄就见了底。
她不是没劝过蒙申节省一些,无奈蒙申还天真,说他是蒙也唯一的儿子,还有孙子,蒙也不会不管他,就算不要儿子也还要孙子的,很快会接他们回去。
当时她也天真,也觉得蒙家不会真不管他们,可是等来等去,根本就没有等到蒙府来人接,只等来了一个消息,蒙也续娶了新的媳妇,再后来,就是新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蒙申又来劲了,说是只是一个丫头片子,蒙家最后还是要靠他。
当时她就留了一个心眼,蒙申想要把手里的几十亩水田卖了,她说什么都不同意,宁可夫妻撕打也不给,她知道女人能生一个就能生第二个,这个女人不能生还有下一个女人,蒙也还是壮年,终究会有儿子的。
没有后娘之前。蒙也就没怎么管他们,有了后娘,蒙也难道还会管么?
果然如她所想,新夫人生了第一个,没过两年就又生了第二个,紧接着第三个,连着两个儿子。蒙家对他们始终不闻不问。
这个时候蒙申沉不住气了。就找了个由头,写了信服软。
但蒙也根本就不理会,不回信。还是新夫人派了人来送了些银子,并告之,若是能安分呆在乡下,每月皆会有米粮送来。可若是回燕城,大家撕破脸就是没都没有。
这时候蒙申也怕了。每月那点银钱米粮在他们眼中变得重要起来,又安分守己了几年,但是这几年中,蒙申折腾着做生意。几十亩水田一点点的变少。最后变得没有。
一家子实在过不下去,听到消息,说是蒙申的庶妹做了定王妃。便想着上燕城投奔,好歹他是她大哥。妹妹随便给一点东西,就够他们吃用好几年了,没准这个妹妹念着旧情,还能提蒙申谋个前程之类的。
他们怀着美好的愿望来燕城,一大家子一路上把仅剩的那点银子给折腾光了,打听到定王妃,还没靠近正门,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给赶出去。
便有摸到偏门,守偏门的婆子倒是不至于二话不说赶人,以为他们是府中那个下人的亲戚,结果蒙申一说是王妃哥哥,人家根本不信,二话不说拿大棒子将他们一家撵的远远的。
蒙申想想也是,跟这个妹妹多少年没见了,见面也不认识,没办法,只能咬咬牙找到蒙府。
大年初一,蒙也倒也没有绝情到将他们立即赶走,只是想要拿点银子打发他们回乡下。
蒙申满怀希望而来,哪里肯,只是不敢硬气,便现在小庄子里住下,晚上跟她商量,还是得想办法见到王妃妹妹,只要见到妹妹就好了。
妹妹总不至于不认自己的亲哥哥,越是贵人就越要名声。
夫妻商量了一晚上,见到妹妹该如何说话,如何请妹妹帮忙。
之后由她带着孩子们,闹了点事情,引开庄子上看守的人,让蒙申出去,结果蒙申一去不回头,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让她担心了好几日,生怕蒙申有什么事,她们一大家子会如何。
想不到蒙申一失踪,蒙家对他们到好了起来,送来了不少吃穿,除了不能出庄子,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
有时候她怀疑,蒙申是不是被蒙也这么样了,但这个念头只敢压在心底,蒙申不在,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蒙夫人倒是不错,将几个女儿接近府中教养,说是日后替她们寻个好人家,她寻思着,也好,至少能捞到一笔嫁妆,反正是闺女,蒙家还不至于要卖了他们。
之后蒙夫人再请先生教孩子们读书就是意外之喜了。
日子一久,她倒觉得这日子真不错,就那么过下去,女儿能嫁好人家,儿子安心读书,能考中功名,她就又是享福的太太,念头那么一起,就越发希望蒙申不要回来了,蒙申一回来,他们就要被打发会乡下过以前的苦日子。
不用蒙府派人多劝说,米氏早就坚定了,日后不管蒙申说什么,也要靠着蒙府的决心,哪怕是伏低做小,也要赖在燕城。
但蒙申的再次出现让她觉得美梦只怕要破碎,尤其是听说蒙申居然要告自己的亲生父亲,米氏更是害怕,所以管事的来福媳妇一劝说,根本就没费多少唇舌,她就答应配合了,顺利将蒙申抓了回来关起来。
来福媳妇说得对,他们父子之间的嫌隙只怕很难化解,但是血浓于水,老爷不喜欢的只是大公子,不喜欢儿子不代表就不要孙子,曾孙子,只要蒙申不添乱,老爷不会不管他们,蒙府家大业大,如今又有个王妃女儿,左右出一点钱而已,不会不舍得的。
就算老爷舍得,也得顾忌一点人言。
米氏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到儿子蒙兴以及其媳妇花氏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似乎是偷看或者偷听,便有些不高兴了。
花氏胆小些,乡下媳妇,也没读过书,见了婆婆就跟猫见了老鼠一般,大气不敢出一声,此时见婆婆板着脸,急忙躲在蒙兴身后。
米氏这时候才懒得跟她计较,只吩咐,“你们父亲癔症犯了,需要静养,无事不要进去打搅他。”
“父亲有癔症么?”蒙兴傻愣愣的。
米氏板着脸:“没癔症能将好好的家财都给弄没了?一家子差点要饭么?多的你们也听不懂,我只问你们,你们是乐意回乡下种地呢,还是乐意继续在这享福?”
“自然是乐意在这里的。”花氏就是普通妇人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放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过,回乡下土里刨食,就算她乐意,田地都没有了,想要种地也没地,只能给人做佃户了,一年到头连几尺花布都扯不上,故而见米氏问,她就顾不得害怕了,抢先回答。
米氏很满意花氏的回答,转而又问蒙兴:“你呢?”
蒙兴对于蒙申倒还是孝顺的,望了一眼关着蒙申的屋子,诺诺不敢回答。
米氏知道儿子的性情,也不指望他,对花氏说道:“不想要一家子都被赶到大街上要饭,就好好看着你男人,他爹疯了,跟他爷爷做对,他们也是父子,一家子是是非非的,小辈们别管,横竖不会太过为难他爹,你就专心看着你男人,别跟他爹一起犯傻,别让他进屋子。”
花氏连连点头,其实米氏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蒙兴胆子小,不敢乱来的。
来福媳妇在暗处等着米氏,对轻声对米氏道:“大少夫人,夫人说了,小姐们在蒙家都安好,最近好几家提亲的,夫人觉得都不错,过几日便邀您过府,商议一下,看看哪家公子好,可以订下来。”
这可真是大喜事了,米氏顿时满脸笑容,只要女儿嫁得贵婿,她就又多了一个靠山,又能多得一笔丰厚的聘礼。
即使日后蒙家不管他们,他们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只是在这当口,蒙申千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不然蒙家迁怒,他们一大家子可怎么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