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吃了速效救心丸，半天才缓过来，她脸色煞白，嘴唇一直在发抖。
公公也好不到哪里去，肩膀一松，倒在凳子上。
我的太阳穴紧紧绷着，似有血液急速涌过，沖至后脑。眼睛周围也是又酸又胀。
我很心疼萧羿。
说出让他恐惧的过往，萧羿用掌心狠狠搓着额头，力气越来越大。
我坐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柔声安抚他：“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青春期遭遇的不堪，由于缺乏正确的引导，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所以，他才会讨厌甚至是憎恨女人，发展到后来，他只会爱男性。
公公婆婆毫不知情，作为父母，他们为自己的失职付出了异常惨痛的代价。
婆婆拍着双腿，嚎咷痛哭。
“原来是这样，那个不要脸的袁菲，亏我过去把她当做我的妹妹，那么信任她，把我的小羿交给她照顾，她竟然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公公也愤怒地捶了下桌子，气得脸颊都在发抖，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谦依旧伏在地板上，相比刚刚的放声痛哭，现在则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萧羿冷冰冰地睃了他一眼，“我那时候很害怕，虽然她经常脱光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可我很确定，我跟袁菲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公公倏地起身，来到袁谦面前赶人，“你走吧，去找你妈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袁谦半天才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爷爷……”
公公暴怒，瘦弱的拳头咯吱咯吱直响，“你不是我孙子，别叫我爷爷！”
袁谦又扑簌簌地落下眼泪来，小脸儿煞白，委屈地不断抽鼻子。
“爷爷，奶奶。你们别生气，是我妈妈的错……我妈妈也说了，是她当年不对，引诱一个小孩子，可她千真万确地跟我说，萧羿就是我爸爸。这么多年，我好几次梦见爸爸来接我。我妈还说，我做梦的时候都在喊，然后就是笑，她说我从来没笑得那么开心过，竟然是因为一个美梦，见到爸爸的美梦……”
公公婆婆不为所动。
袁谦不过十四岁，能说出这样一番揪人心肺的话，让我瞠目结舌。
他膝行向前，婆婆忽然歇斯底里的尖叫：“你妈把我儿子害惨了，你给我滚！”
公公提起袁谦来，毫不客气地往外推。
这一次，袁谦没有向对待柳童一样，张嘴就咬。
任由公公推着，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当关上门的时候，萧羿浑身震了一下。
他斜靠上沙发上，将眼睛埋在掌心里。
我第一次看到他会这么脆弱。
我挽住他的手臂，却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才可以安慰他。
婆婆的喘息声很重，她暴怒道：“我要报警！”
公公赶紧上前，劝解她：“老婆子，你冷静冷静，你这样生气对心脏不好！”
婆婆唇色发紫，狠劲推了下公公，“我怎么能不生气！我的儿子都差点被那个贱人给毁了！”
“可你现在报警，取证困难不说，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你让萧羿以后还怎么做人！”
公公使蛮力让婆婆坐回去，给她递了杯水。
喝了水之后，婆婆才稍微冷静下来。一只手不停地敲打前胸的位置，似被一股恶气给鲠住了。
公公继续劝婆婆，“袁菲把孩子丢给我们，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想找到她可不容易。”
公公叹口气，看了眼萧羿。
看到萧羿如今这样，公公满脸忿恨，“萧羿，是爸妈对不起你，年轻的时候光顾着工作，疏忽了你，发生这样的事儿我们都毫不知情……”
“爸，你别再说了，让我冷静一下。”
萧羿倏地起身，往我们的卧室去。
在婆婆的示意下，我赶紧跟过去。
有两个月了吧，两个月以来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跟过去相比，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进屋之后，萧羿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我打开空调，调整到事宜的温度。
缓缓坐到萧羿身边，他忽然伸出手，准确地扣住我的手腕。
我被萧羿的力量一带，倒在他身边。
萧羿长臂揽过来，将我紧紧箍在他怀里，虚弱的声音低不可闻：“老婆，让我抱一抱，一会儿就好……”
我没有说话，任由他紧紧地抱着我。
萧羿的皮肤带着薄薄的凉意，我一只手拿来空调被，给他盖上。
萧羿一动不动，呼吸也很缓慢。
我凝睇着他苍白的面颊，不由心口大痛。
小小年纪便遭遇不忍回忆的事情，甚至改变了他的性取向，那时候，他肯定觉得非常痛苦难熬。
萧羿的眉头皱着，深深的刻痕中间浸着一层薄薄的汗渍，我心疼地烙上一个吻。
萧羿粗喘一声，冰凉的嘴唇迎上来。
我们唇齿纠缠，互相碾磨。
萧羿忽然凄冷一笑，“怎么办老婆，我好像又不行了。”
我看了眼下面，安慰他：“你别瞎想就成了，一切都会好的。”
萧羿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萧羿睡着了，睡得却并不舒服，我经常会听到他发出模糊的哼声，像是从胸臆间发出的，带着一股微弱的力量，闷闷地击中我的胸口。
我不敢动，维持着一个姿势，一直抱着他，不时用手轻拍他的背，他的眉目才渐渐舒展，可眉间的刻痕却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公公婆婆一直在客厅，我能够听到他们话的声音，时而是一场争辩，时而又是一声声的叹息。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这一整天，我都过得非常疲累，用掉一身的力气，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是软的。
黑暗中，恍恍惚惚地，我也将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敲门声。
猛然睁开眼睛，跟萧羿四目相对。
我讪讪的，“你醒了啊？”
“老婆，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睡了一觉，萧羿终于恢复了力气，肌肉坚实的手臂将我的头捞起来，放在决明子枕头上。
“有人敲门儿。”
“你不用管。”萧羿换了个姿势，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门外，公公快步走过去开门儿。
门一打开，就传来邻居李阿姨的声音，“你们看看这孩子，是你们家的吗？刚我买菜回来，看到他在这儿跪着，就冲着你们家门口。”
听到李阿姨的话，萧羿的眉峰快速跳动数下。
我心想不好，不会是袁谦并没有走吧？
萧羿动作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了。
我也赶紧跟出去看看情况。
婆婆声音尖利地冲着门外大声斥骂：“你走开，在我们家门口跪着算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别跟你那不要脸的妈学！”
李阿姨看我们一家都来到门口，好奇的问一句：“这孩子到底是谁啊？”
我们都没顾得上回答她。
视线穿过婆婆的肩膀，我讶异地看到袁谦非常端正地跪着。身体笔直，两手成拳，支在大腿上。
无论婆婆怎么斥骂，他动也不动一下。
萧羿很恼火，撞出门去，提起袁谦的衣领，怒道：“你给我滚！”
袁谦用脚尖艰难地支撑着，直到双脚脱离地面，他都没有挣扎。
萧羿恩狠狠地丢开他，袁谦撞在墙壁上，闷闷的一声响，将李阿姨吓坏了，不停地拍胸口。
袁谦掉下眼泪，眼底写满委屈，“爸，求你别生妈的气，行吗？妈妈不要我了，我无处可去，长大后我会努力赚钱，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听了他的话，李阿姨惊呆了。
“这孩子怎么管萧羿叫爸爸呢，怎么回事儿？”
“我们不认识他，小孩儿脑袋有毛病！”
婆婆将我们都拽进去，砰一声关上了门。